陶斯甬邊說,邊抬起了眼角,只是防著眼里的淚水落下:“你看我啊,絮絮叨叨的,都不知道自個說的是什么了。人這年紀大了,就是禁不住話多呀。愛姝啊,我就是跟你說一聲,我把你牌位遷到水月庵來的事情,已經(jīng)寫信告訴知遠了。我想,他要是知道的話,總是會回來瞧你一眼的吧。他心里對我那個怨啊,也就是沖著我一個人的。我想,他始終放不下的人,還是你這個母親呢?!?p> 一陣冷風掠過,吹得香上的香灰也跟著掉了下來。
陶斯甬轉(zhuǎn)頭苦笑道:“我倒是真后悔了,從前跟著劇團到處跑,跟知遠一塊的時間總歸太少了,我以為他該是明白我的……可是,如今這樣的局面,也該我自個受著?!?p> 天邊慢慢又擠滿了烏云,陶斯甬噓著氣,顫顫悠悠起了身,笑看了眼牌位道:“愛姝,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我現(xiàn)在在養(yǎng)老院里頭呢,一切都好,你也放心。如果你覺得寂寞吶,也別著急。指不準吶,明年這個時候,咱們就能團聚了呢……”
…………
下山的時候,陶斯甬都是緘默的。程程小心翼翼地扶著,就怕這天即刻就要下起雨來。
說起來也是湊巧,直到兩個人踏上養(yǎng)老院的班車,那雨才窸窸窣窣地下了起來。沒多久,那雨夾了雪粒子,一下就轉(zhuǎn)成了漫天的大雪。
一片、兩片……那雪花就像天鵝絨一般洋洋灑灑地飄落著。車窗開了一條細縫,罡風勁烈,可真不是開玩笑的。那臉但凡著了一兩點雪花,就覺得冷冽地發(fā)疼。
陶斯甬的睫毛上也落了些許的雪珠,一片模糊中,他看著山頂?shù)乃骡指г谝暰€里。
“程程啊,我想請問你,最近有沒有收到我的信件之類的東西?”陶斯甬低聲問了程程一句。
程程轉(zhuǎn)身望著他:“沒呢,有的話,肯定會送到您的房間里的。陶叔叔您就放心吧,我都跟前臺的人交代過了?!?p> “哦…….”陶斯甬含糊的應(yīng)了一聲,“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會回信呢……”
程程不明所以,不過還是微微笑了笑:“春天馬上就要來了,總是會帶來好消息的?!?p> 陶斯甬點了點頭:“你這姑娘,倒是耐心好,陪我爬山這么辛苦,也沒一句抱怨的。跟我們這些老頭、老太在一塊相處,你就沒覺得煩悶么?”
“這可是托您的福,順便鍛煉身體了,還省了我健身房的錢了,”程程打笑說道,“而且我覺得跟叔叔、阿姨在一塊,挺好的。不是老話說得好嘛,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咱們養(yǎng)老院里這么多人,可叫我學到了不少東西呢。”
陶斯甬緩聲道:“老沈有句話,我倒是覺得他說對了。你這姑娘呀,看著就有福氣呢?!?p> 程程嘻嘻笑著捏了捏自個的臉蛋,硬是凹出了個雙下巴:“瞧瞧,這都是叔叔阿姨待我好,什么好吃的都念著我呢。這不,我都吃胖了好幾斤了,簡直福氣滿滿,可以做福娃了。”
“哈哈……”陶斯甬快意的笑了一聲。
說起來,他上一次這樣笑,怕是都不記得是什么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