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失態(tài)了,酒量實在有限,也不知胡亂說了些什么?!袄韬榇猴@得十分尷尬。他努力不讓自己去想喝了酒后的事,其實,他根本記不清了。
“沒事兒,誰又沒醉過幾次呢,不然,又怎么會有那些生動的故事?”說到這兒,李芝蓮咯咯地笑了,這笑聲,如果放一般人身上,絕對是粗俗無比的,而對于她,卻是如此灑脫和自然。不知為何,他卻又想起了陳岑輕描淡寫的笑容和那淺淺的酒窩,他覺得,也許這就是陳岑吸引他的地方。
“黃倫波可是故事締造者,他的事,足足可以裝幾大籮筐哩!你可以找明希了解一下,“李芝蓮收起笑容,匆忙走了?!拔疫€有事,呆會兒聊!”
誰是明希?黎洪春努力地收搜索著殘存的記憶碎片,哦哦!應該是昨晚穿紅衣服那個女孩吧!確實沒多深印象,為什么找他了解呢?應該她就是所謂的萬事通吧!黎洪春笑了笑。
他轉(zhuǎn)過身,看到劉珍珍還在一群孩子中忙得不可開交,連忙走進去,大聲問道:“劉老師,您安排點什么事給我做吧,您看我這……”
“嗯!也好!你幫我收一下學費吧,195元,登記好就行,暫不用開收據(jù)的?!眲⒄湔湟膊煌妻o,來不及抬頭。
“好的,好的。”195元?這學費可不算少,望著這群衣衫襤褸的孩子,黎洪春心中不由得一緊。
他挑了個靠窗的前排位置坐下,開始了他第一次緊張又忙碌的工作。“同學們,大家排好隊,一個個來,好嗎?”
不知是新奇還是膽怯,孩子們沒有一個答話,但很快地形成了長龍。
“你叫什么名字?”一個瘦瘦的小女孩,大約十三四歲的樣子,被紫外線曬得黑中透紅的臉蛋上,隱藏著好幾組暈圈,個子不高,黃色的長袖T恤不知洗過了多少遍,但袖管仍然有許多油漬。黎洪春忍不住好奇問。
女孩明顯有些膽怯,低下頭,用腳尖在地面上胡亂畫著。
“你不用緊張,我是新來的黎老師,今天跟著你們劉老師學習,按道理可是你們的師兄呢!”黎洪春說到這兒,故意笑了笑,后面有幾個膽子大的男生這時也開始來勁了。
“張二妹,叫大師兄,你不認,我們可認咯!”
“你們可不能亂叫人家乳名哦,不許淘氣!”黎洪春連忙幫女孩解圍。
“老師,我就叫張二妹!”女孩終于說話了。
“張二妹?學名?”黎洪春轉(zhuǎn)頭望著劉珍珍。
“是的,她就叫張二妹!”劉珍珍頭也不抬,繼續(xù)做她的事。
有這么取名的?黎洪春納悶了,這咋能叫名字。
“那你的學費呢?交給我吧!”
“我……我……還差150元。”張二妹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過了許久,才將手緩緩地遞過來,慢慢打開手掌,原來手心里攥著一大把由一元、五角拼湊的零錢,本應該是摞的整整齊齊的,但由于捏的時間太長,早已皺得不成樣子。黎洪春再看看她的手,手指上糊了一層厚厚的黃色的垢物,也不知能否洗得掉,而手碗上有好多處紅色的印記。
黎洪春怔住了,一時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老師,您不收零錢嗎,要不,我再去換一下試試!”說完,準備轉(zhuǎn)身……
“你等一下,給……給我吧!”黎洪春本身是一個淚點低的人,一下子覺得鼻子好酸,淚水已經(jīng)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轉(zhuǎn),他強忍住情緒,沒說一句話,低著頭,一張一張地數(shù)著,此時,他怕抬頭,怕看見張五妹那渴望而怯弱的眼神。
整個上午,黎洪春都在不安中度過。他父親也是農(nóng)民,自己家境也不怎么好,但張二妹的眼神、那雙染滿黃漬的手和皺巴巴的零錢,像一根鋼針一樣刺在他的胸口上。
后來劉珍珍告訴他,張二妹家在臨原鄉(xiāng)最偏遠的少數(shù)民族村——達格措村,父親有先天殘疾,家中有九個孩子,最大十五歲,最小2歲。由于一直想生個兒子,卻到第九個也沒能如愿,不知是否還會生下去。
父母也沒啥文化,家中僅靠母種點烤煙維持生計,而張二妹是讀書幾個孩子中,成績最好的,因為自己堅持要讀書,所以每逢周末都會去摘一些時令野果叫賣,不知這錢,是攢了多久的八月瓜得來的。
“她接受救助嗎?”黎洪春問。
“你是指外界好心人士的資助?當然咯,但是這種家庭,在臨原鄉(xiāng)比比皆是,怎能救助完?”劉珍珍反問道。
“有機會的話,能救助一個算一個吧!”黎洪春只得無奈地嘆了嘆氣。
食堂位于教學樓左后側(cè),雖然屋子破敗,但煮飯老伯十分熱情,手藝也不錯,黎洪春終于美美地吃了一頓午飯,準備回寢室休息。
“小黎老師,嘻嘻!”迎面一女孩慢吞吞地笑著走了過來,中等身材,微胖,一件白色雞心領(lǐng)T恤,一條藍色牛仔褲,白色運動鞋,雖然不怎么漂亮,但身材還算協(xié)調(diào)。
“你是……哦!馮老師好!今天怎么那么開心?”對了,這不就是那馮明希嗎。
“唉呀媽呀,你昨天可醉了,把大家給折騰慘了!”馮明希手舞足蹈,眉飛色舞地說。
“什么?有那么嚴重嗎?”黎洪春將信將疑,“那都是被你和黃倫波給害的?!崩韬榇阂老∮浧鹨稽c。
“不過,你好像一直在不停說什么來著……”馮明希故意裝作想不起的樣子。
“那你倒是說來聽聽!我說什么來著?”黎洪春也順著她的話接了下去。
“你得請我吃飯呀!哪那么容易告訴你!”馮明希又賣起了關(guān)子。
“吃飯沒問題,你倒是說說!”
“一言為定!”
“好呀,一言為定!”
“你一直在叫一個女孩的名字!”馮明希認真地說。
“你胡說吧,我三杯就大醉了,還叫什么女孩的名字?!崩韬榇浩鋵嵭睦餂]底,因為他確實對昨晚醉后的事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還真別不信,大家都聽到了呀!”
“你……你說的是真的?”
“對呀!”
“那……那……我叫誰的名字?”越說,黎洪春心里越?jīng)]底。
“嗯……嗯,叫什么……小潔,對,就是小潔!”馮明希想了一下說。
黎洪春摸了摸后腦勺,我真的叫她了嗎?
“不過……”
“不過什么?”黎洪春焦急地問。
“你說你已經(jīng)決定忘記她了,要重新開始生活了!”
“哦哦!我酒量確實不行,醉了就喜歡胡說八道!”黎洪春舒了一口氣,故意引開話題,“月末發(fā)了工資,我請客,你再給我講些校園段子吧!”
其實他也不是喜歡聽八卦,只是為了讓她刷刷存在感,投其所好而已,并且,他覺得明希雖然話多了點,但挺可愛的。
“好的,你比王文遠大方多了?!瘪T明希一邊說,一邊嘻嘻笑著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