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冷仙子從軍造木 周布政為民獻金 （拾）
車輪陣陣，黃沙滾滾。
風神幡迎風招展，四野風靈如銀星般不時來投，催動神幡，驅(qū)使幡下沙船一路向西。沙船后的營車，首尾相聯(lián)，直至天際。
連著三日，日夜不停，幡斗上的擒風童子駕御沙船已甚是熟練。
船下的擒風、迎風童子，往復(fù)輪換，除一隊在船中央官運亨通候，其余都在船尾艙內(nèi)休息。
到底孩子們天性愛玩，除了剛剛換下，實在疲累需要休息的童子。其余的，初幾天還好，三日后便忍不住偷跑到甲板上玩鬧。
冷星云不樂塵事，在起行后，便躲入巴山出水盆里避世，一應(yīng)雜務(wù)都由鳴云代理。
鳴云無奈接手，好在此時的流民們已有五位長老，陳進九、順以及奇玉等頭領(lǐng)。流民們棲身的營車里一應(yīng)皆全，在車上生息不在話下。
倒是奇玉見眾婦人們有閑，從他的“寶庫”里取出許多針線，要婦人們針補。并許諾，如造出的衣貨質(zhì)量不錯，便許以粗布和綿花回報。
眾婦人想著關(guān)外寒冷，孩子和丈夫們的冬衣必須具備，便人人動了起來。按各人針藝高低，納鞋、造衣，及或奇玉特別交待的針織。
男人們則在陳進九與順的帶領(lǐng)下，將所能找到的生鐵融了，加以炭錳，融煉精鋼。因鐵石過少，能制造的武器只能是最省鐵的釘矛。剩余不多的，便造了一些護心鏡與手盾。
鳴云對此從不干涉，一應(yīng)由凡人們自理。他知道這一路上若不找些事讓這班男女消磨，只怕半路上就要閑出事來。
想想一千多人生是非的場面，少年腦殼生痛，也真心有些心痛冷星云，以她的脾性，能容自己裹帶著千人跋涉，實在委屈了。
但他最害怕的還是星云一再提醒自己的，怕是日后怎么也甩不掉這些流民，想一想，真是不敢再想，只盼到了領(lǐng)地，好找到合適的人物安置這些人。
他這里連著三日枯想，沙船上閑的發(fā)浪的童子們越發(fā)膽大，不過幾日，便造出了彈弓，沿路雖然是荒漠，但總有過往的飛鳥和少數(shù)棲身的鼠、兔一類動物。運氣不好的，就遭了這些孩子的毒手。
這幫孩子，長日挨餓，做慣了的。一旦打到獵物，迅速跳下車，撿回來，放血扒皮，洗剝洗剝，都祭了自己的五臓廟。
斯文的，還只知道抹些鹽，腌一腌，烤了，一口一口慢嚼，盡數(shù)消化；囫圇的，一刀割開血管，先把血喝了半飽，再用刀剜了肉，置在爐上，半生半熟，就著腥咸下肚。
沙船上的童子是星云好容易從孩子堆里挑出的佼佼者，為了他們持咒時，謹守元神，不傷本元。即便倉促，還將這一界的修行功法揀了合適的傳給了他們一些。
隨著一路練習，再多兩日，孩子們的射技，越來越佳。幾乎視野范圍內(nèi)的小生靈，都難逃群童的毒手。原先的捕獵只為嘗鮮，而今已成了頓頓有著落的牙祭。
他們每一日的菜蔬、米面不缺，一路下來，又多吃了好些葷腥，每一天都能長半斤肉，個頭兒也見日的增長！
這身體一長，無出發(fā)泄的精力也就跟著無窮無盡。再一日，群童就在沙船甲板上賽力，比起摔跤來。鳴云之前一直藏在暗中冷眼相觀，可看到這一幕，不由眼前一亮！
當鳴云顯身時，所有孩子嚇了一大跳，顫著身子，高呼：“天主”，第一時間匍匐在地，頭都不敢抬起。
鳴云皺了皺眉，這一界，修真者待凡人如草介，自己是知道的。但連孩子都如此懼怕，看來情況遠比自己知道的要嚴重的多。
他也不多話，就近揀起孩子們燒火烹食余下的一根木炭，在眾童腳底劃了一個一丈方圓的圈子。
群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
對面“天主”則走入圈中，手里不只什么時候，多了一枚金幣：
“誰能把我，哪怕是一根頭發(fā)，一縷衣角弄出這圈外，這金子就是誰的！”
一句話說完，眾童子終于明白過來，一個個眼睛睜的老大，直能噴出火來，盯著鳴云手里金子。
黃金，世之稀有！任哪一方世界都是貴重之物。
有了金子，意味著食物、衣物，安居之所，也意味著生存的保障、生命的延續(xù)！
在場的所有孩童，每一個人都挨過餓，其中不乏經(jīng)年的挨餓；每一個人從來沒有一件完整的衣裳；每一人都從來沒有睡過一次溫暖、舒適的床！
而眼前的金子，卻是通往那暖飽、安詳?shù)慕痂€匙！
“我來！”
當先一個禿著頭，群童里唯一有肚腩的高個少年排開眾人跳入了圈內(nèi)。不等動手，他倒開始脫起自己的衣服。
上身脫完，又脫褲子，直至僅剩裹胯的兜布。
女孩子們看了不由背過臉去，臉上羞的通紅；男孩子們卻是高聲叫好，紛紛為其打氣。
鳴云笑一笑，眼前的禿頭男孩是童子中的一霸，向來搶人吃喝，他是知道的。沒想到這小子不只可惡，還有些機智。知道和人摔跤，身上越是沒有著力的地方，越是占便宜。當下他把自己脫的光溜溜的，換了常人還真沒地方下手。
想到這里，鳴云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比起兩根手指補道：
“我再加一個條件，和你們摔跤，我要是用上第三根手指，也算我輸！”
聽了這話，群童一陣歡呼，禿童更是興奮，“嗷嗚”一聲就撐腳躥身，殺至鳴云的身前。
只是接下來，又“嗷嗚”一聲諾大人影憑空消失不見！
等人群發(fā)現(xiàn)時，他已尖叫著從半空中摔下。幸而船板是木造的，下又有鳳棲木承半懸空態(tài)，身子摔在板上，船身起伏，痛是大大的痛，人卻沒有受傷！
眾童看了禿童被摔的慘相，倒抽一口涼氣，一時間沒人再敢上前和鳴云比試。
不想鳴云促狹，又從懷中取出一枚金幣，連同前一枚一起放在船尾圍欄上：
“這一次，誰要是能得手，這兩枚金幣都是他的！”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不等鳴云再多交待一句，又有健童跳入圈內(nèi)，話也不說就脫起衣服，一時間連兜布也顧不得了，直光溜溜往鳴云殺去……。
等著再一次被摔了個魂飛天外，就聽“?！钡囊宦?，“天主大人”彈指又將一枚金幣丟出，正摞在之前的兩枚金幣上。
“再來！”
群童到此，眼睛都紅了，排著隊脫了衣服，守在圈外，挨個兒向了鳴云撲去！
有心思密的，更是將這幾日打獵藏下的獸油摸遍全身。一會兒摔在甲板上如彈子一般，滾來滑去，煞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