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丁格爾效應(yīng))光線透過木制格窗,在地上照出菱形印跡。
沈云秀睜開眼睛時,房間內(nèi)一片紅色,其實(shí)嚴(yán)格來講,是稍遜色于正紅的水紅,她微微瞇起眼睛,早上的日光,竟然也這么刺眼。
舉目望去,紗帳,蠟燭,窗花,床套,一切都顯得那么囂張,那么飛揚(yáng)跋扈。
沈云秀起身,向床榻看去,雪白的元帕上一片落紅,像是開在雪地里的紅梅,不免有些開敗了。
她認(rèn)真地盯住那片落紅,眼睛有些酸了,眼角滑過一滴淚珠。
想起沈麟囊冰冷的眼眸,還有自己的母親,仿佛躲避瘟疫,疾步離房間的決絕的背影。
她狠狠地從臉上將淚水抹到地下。
是的,我確實(shí)臟了,我也貪圖富貴,但是我是憑著自己的努力圖謀。
她起身,將衣服穿好,身體還是不斷地刺痛著,顫巍巍的坐在銅鏡前。
沖鏡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沈云秀覺得自己仍然是年華美好的模樣,幾個侍女進(jìn)了廂房給她梳好頭,擦好胭脂水粉,然后便把我?guī)У搅烁獾鸟R車前。
“云秀姑娘,這是爺賞給您的銀子?!币粋€小侍女將幾錠碎銀放在她手心里。
她緊緊攥住那些銀子,心里一片苦澀,面上卻溫婉柔美,道,“請?zhí)嫖抑x謝爺?shù)馁p賜?!弊ё∈膛氖?,不著痕跡地將翠玉鐲脫給她。
侍女雖然連連稱著不敢收,手卻飛快地收了回去。
沈云秀看到,勾起一抹微笑。
她展開手掌,看著那些銀子。
那幾錠銀子靜靜地躺在她的手心里,對著陽光,銀兩的切面閃耀著冰冷的光芒。
果然是江湖人稱的笑面閻王,竟然想用幾錠銀子換了我一輩子的貞潔,好,真好,太好了!
沈云秀仰頭,掂量了手里的銀子,不過五十兩,但是那個惡人應(yīng)承的,卻值當(dāng)萬金,她回頭沖身旁的女官道,“這些銀子你們幾個姐妹分了去吧,昨日勞煩你們了?!?p> “這……不太好吧,云秀姑娘,這畢竟是主子賞給你的?!蹦莻€女官面色有些為難,語氣猶豫不決,看著銀子的目光卻明白寫著貪婪。
愛錢,事情也就簡單多了。
“謝謝你替我束發(fā),你辛苦了,這些不過是一番心意。”笑著將銀子遞給女官。
“謝謝云秀姑娘?!迸俳舆^去開心地說道。
沈云秀轉(zhuǎn)身踏上馬車時,隔著眼淚能看到她的恨意。
回頭,看了一眼這座雕梁畫棟的宅子。
她笑道,這里是我的噩夢,我的驕傲我的自尊我的純真都在這里被惡狠狠地踐踏。我雖然懦弱,但因?yàn)槲依碇?,這種理智賦予了我獨(dú)特的勇氣,我要堅(jiān)強(qiáng)地活下去,去尋找那些我被別人砍掉的枝枝蔓蔓,憑什么沈平樂(麟囊的本名字)生來就擁有一切,自己明明除了容貌與家世,并不輸她什么。
不過以后不會了,沈云秀走上馬車,想到,今日我經(jīng)歷的一切,來日沈平樂也必定會經(jīng)受。
要說沈云秀身上發(fā)生的事情。
不過是麟囊的小懲大誡,沈云秀的庶兄沈麒,是個不成器的貨色。
迷上了賭博。
略施手段,麟囊讓他欠下了巨額的款項(xiàng)。
但是其中出了一些差錯,江湖上最愛違法勾當(dāng)?shù)男γ骈愅醪恢涝趺椿厥拢膊迨值搅似渲?,他對沈家的女兒展現(xiàn)出了莫大的興趣。
因此消息到韓姨娘那里時,說的就是,除非她的女兒肯委身與他,不然,等著的就會是沈云秀的庶兄沈麒的耳朵,本朝為官,相貌也需要考察。
若是沈麒破了相,那韓姨娘的倚仗也就沒了。
單說這樣,沈云秀雖然心疼長兄,卻并不會自薦枕席。
但是那笑面閻王托人送的話卻是,知道沈云秀心中最恨的是什么,若是能陪他一晚,他就替她做一件事。
沈云秀自然心動了。
即使那個男人瘋了一般地用鞭子抽打她,她也忍了下來,“我要沈麟囊身敗名裂而死?!?p> “好?!贝髦举|(zhì)面具的男人低沉地應(yīng)了。
即使自己的生母嫌惡自己,沈云秀也撐著起了身。
沈府門口。
沈云秀的貼身丫鬟萍兒佇立在那里。
她的神情焦急。
眼神在不停地四處環(huán)顧。
當(dāng)沈云秀從馬車上緩緩下來的時候,她興奮地向沈云秀沖來,“小姐,你終于回來了。”
沈云秀沖她勉強(qiáng)地?cái)D出一個微笑,那樣地艱難,自然笑容也不會好看。
“小姐,你脖子上的紅印…….”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沈云秀的脖子,大吼道,“難怪所有人都不肯說你去了哪里,你說,是誰,他到底對你做什么了!”
沈云秀輕輕地用衣服將那紅印遮了去,緊咬住嘴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著,只有萍兒才這么關(guān)心自己,“沒什么,我很好。”
“我要去殺了他!”萍兒像一頭發(fā)怒的小獸,眸子仿佛能夠噴火。
“不要去,求你不要去!”見萍兒這般,沈云秀心疼,她緊緊握住環(huán)萍兒的手腕道,“不用了,是我自愿的。求求你不要去?!?p> 想起那日在那個地獄般的地方,想起他看到丫鬟替自己收拾血跡時,說的那一句“這個人拉出去杖斃?!?p> 即使手段狠毒,到底也是內(nèi)宅里的小打小鬧,從不曾如此輕易地奪人性命,沈云秀,到底還是怕了。
與虎謀皮。
她心里一片驚悸。萍兒你是唯一關(guān)心我的,我怎么可能還讓你去送死,你死了誰會永遠(yuǎn)陪著我。
“小姐,你怎么能這么傻.......”萍兒輕輕說道,沈云秀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能聽出她話語中無盡的憂傷。
“萍兒,這件事不要告訴沈夢,不要告訴任何人?!鄙蛟菩懵曇舻吐洹?p> “小姐,你放心,萍兒會守口如瓶,也會永遠(yuǎn)陪著你?!?p> 聽到這里,沈云秀憋在心里的委屈頓時像火山爆發(fā)一樣,猛烈的噴涌而出,像個剛出生的嬰孩一樣,毫無忌憚地哭著,哭得撕心裂肺。
在回去的路上一路抽噎,到里時,她已經(jīng)精疲力竭,萍兒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痕,兩人相對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