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別未別

　　第二天元念醒來時，比平日晚了許多。

　　玉什婆婆想著他近來十分辛苦，就沒去驚動他。

　　元念卻不領(lǐng)情，甚至責(zé)怪玉什婆婆道：“婆婆，您為什么不早些叫醒我！”

　　說完頭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玉什婆婆真要為自己感到委屈了，禁不住嘆道：“這孩子！天天管著你，怪婆婆太嚴(yán)厲。這不管你了吧，你還來怪婆婆，簡直越長大越難伺候了?！?p>　　元念從木屋跑出去后，借著瓊?cè)~很快趕到荒原。

　　他心里有些慌亂，總覺得昨夜自己在幻境中見到的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牛娃他們大概已經(jīng)在打點行裝準(zhǔn)備離開了。

　　想到這，元念加快了腳步。

　　從清湖邊路過時，元念粗粗朝那里看了一眼，整個湖面和岸邊都空蕩蕩的。白鵝早就不在，牛娃也沒有來。而且清湖幾乎快要整個的被黑水湖吞沒了，只留臨近岸邊不足數(shù)步的方寸間還能看到灼灼清色。

　　元念顧不得難過，一路飛奔著朝牛娃家而去。

　　到近前，一道深鎖的院門橫在元念面前。元念心里一沉，平日里牛娃家的門從不鎖的，就算全家去田里干活，也只是草草的把門虛合上。

　　這一鎖，怕是要把往昔的那些歡聲笑語、喜怒哀樂都鎖上了吧。只留下一處空空又寂靜的院落。

　　更加不尋常的是兩道門的縫隙中還夾著一封信，元念幾乎已經(jīng)確認(rèn)了之前心中所想。

　　他的手微微顫抖著取下信，慌急的拆開，里面是文厚的筆跡，道：

　　念兒，望你能讀到這封信。聽輕音和牛娃說，你已經(jīng)很久沒來這里了，是你那邊出了什么事嗎？希望你一切安好。丙福阿叔、文厚阿叔、美娘阿嬸、輕音阿姐還有最惦念你的牛娃要向你告辭了。

　　這里的境況一日不如一日，邪氣盛行，幾乎毀掉了一切的山河大地和花草樹木，甚至于人也不能幸免。丙福大哥時常受其困擾與折磨，痛苦不堪。而且他的情況還在日益加重，能救治他的藥已所剩無幾，沒有辦法，我們只好踏上這最后一條路——離家去遠(yuǎn)方。

　　前些日子，阿叔瞞著你去了趟荒原腹地。

　　不告訴你，是不想讓你過早的為著離別而傷心，望你諒解。阿叔到那之后，發(fā)現(xiàn)那里雖然也被邪氣波及到，但情況較我們這里好很多，活下去應(yīng)當(dāng)不成問題。

　　而且阿叔還在那遇到了些熟人，想著搬去之后可以得到他們的關(guān)照，總好過守著這窮山惡水忍饑挨餓而亡。

　　還有一件事相告，其實我們早就知道你不是這荒原里的人，而是從仙界偷跑過來的仙子。你能常來。我們都很高興，不管是仙界還是荒原，我們應(yīng)當(dāng)是一樣的，又何必去在意什么身份。

　　你是個善良又聰慧的孩子，阿叔希望你能潛心修煉，早日助仙界除去整個天宮的邪氣。到那時，我們就又能相見了。阿叔期待這一日早些來臨。

　　信封里有個烏木刻墜，是輕音做了送你的。她說是為了答謝你的清花餅，望你能喜歡、珍藏。

　　萬語千言道不盡。在此別過，保重！

　　讀完信，元念心里的酸楚翻涌著。

　　他從信封里抖落出個木墜拿在手里，這是個烏黑瑩亮的小東西，經(jīng)過精雕細(xì)琢之后小巧又別致，頂端還系了條紅繩，可以由它掛在脖頸間。整個看上去著實費了一番心思。

　　元念開始思念輕音、牛娃及他在荒原結(jié)識過的每個人。他們的身影輪番的鉆進他的腦袋里，每一個都那么真切。

　　元念傷心極了。他來的時候就料想到他們會離開，只是不知道他們會走得如此匆忙，連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他的眼淚開始流下來了。

　　片刻之后，元念像是打定了主意。他抹去眼淚，握緊文厚留給他的信和輕音的木墜，向著村外飛快跑去。

　　是的，他要去追他們。

　　無論如何，元念想和他們再見一面，說幾句話，那樣才是道別啊。不該是只他們給他留下這些字，他也有話要告訴他們的。

　　元念的內(nèi)心里，一時無法接受牛娃他們就這樣走了。

　　眨眼間，元念來到村外，極目望去，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個螞蟻般的小點正在向遠(yuǎn)處移動，元念激動不已。

　　一面飛奔著追逐而去，一面大聲呼喊著：“文厚阿叔，牛娃，輕音，你們等等我，我還有話要對你們說?！?p>　　既離的這樣遠(yuǎn)，他們當(dāng)然聽不到元念聲嘶力竭的呼喚，而且元念認(rèn)定的那點模糊的影子也未必就是牛娃他們。

　　元念還在一邊追一邊喊著，不知不覺已離仙界越來越遠(yuǎn)了，原本就晦暗不明的長天里更添了幾分陰冷。

　　突然，開始有黑霧從荒原的裂隙中鉆出來，像是終于逃離了什么禁制一般無端透著些張狂。

　　這股烏蒙煞氣先是騰涌著翻飛而上，帶著些嘶吼和囂叫，在半空里飛舞盤旋一陣，然后才又急轉(zhuǎn)直下，繞到元念身邊，欲要和他糾纏。

　　元念感受到了危險的靠近，盡力躲避著。

　　起初是一股、兩股……隨著元念遠(yuǎn)離仙界，越來越多的黑霧朝他聚攏過來，眼看就要把他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