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韓夏至很早就起床。和她睡一個屋子的乳娘早已經(jīng)和丈夫阿六一起,在外面磨豆子。韓夏至走出屋子的時候,秦鉞也正好從對面屋子出來。他見到韓夏至,笑著問好。韓夏至走過去:
“齊哥哥,你好些了嗎?”
“已經(jīng)好了?!鼻劂X看看外面,天色才剛蒙蒙亮,“不多睡一會?”
韓夏至搖頭。屋里沒有點燈,光線有點暗,剛才她看不分明,走近后她看清秦鉞一手抱著小箱子,一手拿劍,緊張地問道:“齊哥哥你要離開了嗎?”
秦鉞確實打算離開,他擔(dān)心黑衣蒙面人找到這里來,連累阿六一家。但還沒等他開口,韓夏至就跑到外面,跟阿六夫婦說秦鉞要離開。
阿六夫婦聞言過來,叫他安心住下養(yǎng)傷。面對他們的熱情,秦鉞內(nèi)心動容,卻仍然只能堅持要離開。
“那至少吃了早飯再走?!卑⒘f,“你看天都還沒完全亮?!?p> 秦鉞正是故意挑的天未亮?xí)r出發(fā),吃了早飯大天亮的,路上行人多,他這個樣子容易引人注意:“謝阿六叔、六嬸好意,我必須告辭了?!?p> 乳娘在韓夏至家做過事,阿六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看秦鉞堅持,便知道他不方便明說,阿六于是道:“我們剛磨好豆子,在煮呢,喝一碗豆?jié){再走。還有,昨天郎中開的藥,你要帶上?!?p> “是啊,而且今天夏至,是小姐的生日。齊公子陪小姐一起吃,小姐肯定特別高興?!薄?p> 韓夏至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在一邊靜靜聽著,內(nèi)心有點不舍,但也沒辦法,聽到乳娘如此說,便猛點頭。秦鉞看韓夏至一臉期待,又見阿六夫婦善良,不忍心拂了他們的好意,同意了。韓夏至高興地拉著他在堂屋的桌子邊坐下。乳娘端來2碗豆?jié){,又煮了雞蛋給他倆。秦鉞給韓夏至剝了個雞蛋。
“齊哥哥,我們還會見面嗎?”韓夏至吹了吹滾燙的豆?jié){,問。
秦鉞手一頓,緩緩道:“有緣就會見面的。來,給你?!?p> 韓夏至不是很滿意這個答案,但也沒再追問:“齊哥哥,我爹是鄰縣的縣令,你經(jīng)過了,要來找我呀?!?p> 秦鉞猜到韓夏至身份不簡單,阿六夫婦出于保護韓夏至,也沒有對他明說。他沒想到韓夏至就這么把自己的身份說出來了。
秦鉞笑著應(yīng)下。
韓夏至安安靜靜地吃東西,秦鉞心頭思緒萬千,同意沒有開口。等兩人吃得差不多,乳娘拿來一個包裹,里面是藥物和吃食:“齊公子,這些你路上用得到?!?p> 乳娘如此細心,秦鉞內(nèi)心感動萬分,道了謝收下。這時,阿六也過來:“小箱子也要用包裹裹好,帶著方便?!鼻劂X趕緊起身,接過阿六手中用來打包裹的舊棉布,自己麻利地將它包好。
韓夏至吃得慢,看秦鉞要離開了,站起來,靜靜地不說話。
經(jīng)歷了父母被殺、鏢局被毀此等大變故的秦鉞,雖只有短短一個月,心底實際已經(jīng)變得如寒冰般,但韓夏至和阿六、乳娘帶來的溫暖,卻讓他忍不住鼻子有點酸,他哽咽地道:“謝謝……阿六叔、六嬸……”伸手摸摸韓夏至的頭,“夏至……再會!”
向他們?nèi)艘槐?,秦鉞大步離開。
14歲的韓夏至緩緩轉(zhuǎn)醒,額頭上的冰已經(jīng)化了,化成水流到她的臉頰,她抬手一抹,手上也都是水。她楞了會神,坐起來,發(fā)現(xiàn)出了一身汗。房間的門被打開,她的媽媽提前下班回家,一回來就進來查看她的情況。韓夏至的媽媽探探她的額頭,燒退了。韓夏至看向窗外,她好像夢到了什么,心里覺得又好像忘記了什么……不知是不是因為發(fā)燒的關(guān)系,此后,韓夏至沒再記起夢里發(fā)生的事情。
重生的韓夏至在午后休憩醒來,枕頭已被淚水打濕。她夢見了她在現(xiàn)代的事情,還夢見了14歲那年做過的夢。原來,她與秦鉞早已經(jīng)相識。
韓夏至坐起身。她本來習(xí)慣在窗邊臥榻作午后的休憩,但現(xiàn)在入秋,天氣轉(zhuǎn)涼,秦鉞要她回床上睡。而且,近來秦鉞手頭的事情少了些,午后小憩也從書房回到他們的屋子。韓夏至一起身,秦鉞也醒了,睜眼看到她臉上的淚痕,他心下一驚,騰地坐起身,攬過韓夏至,忙問:“做噩夢了?”說著,伸手擦干她的眼淚。
“嗯……”韓夏至點點頭,又搖搖頭,“沒有……”自己胡亂擦了擦臉,把臉上的皮膚都擦紅了。秦鉞疼惜地用指腹摸了摸,柔聲道:“夢都是假的,別胡思亂想……”
韓夏至抓過他的手,問道:“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面,在我10幾歲的時候?你那時……”
秦鉞聞言,驚喜地道:“你記起來了?”他抱住韓夏至,低低地在她耳畔說:“我以為你都不記得了……”
“我剛才做了個夢,夢見遇到少年時的你。但是這么多年,我都沒有想起來……”
“我記得就好。”秦鉞抱緊她。
“你當(dāng)時為什么受傷?“韓夏至稍稍推開秦鉞,眼睛里帶著憂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重生,她才記起以前的夢。這一段記憶的缺失,令她心里十分難受。她需要秦鉞將前前后后發(fā)生的事情都告訴她,只有這樣,才能將她心底空蕩蕩的一處地方修補起來,只有這樣,她才覺得,和秦鉞的聯(lián)系是完整的。
秦鉞虛抱著韓夏至,低頭專注地看她,沉默片刻,把頭埋在她的肩膀:“……”
“秦鉞?”
“我家……原來是威震西北的秦風(fēng)鏢局,我爹受人之托,接了一趟鏢。這趟鏢很簡單,就是把貨物送到京城即可,貨品不過皮毛之類,一路要經(jīng)過的地方,都有重兵鎮(zhèn)守,極少有匪盜之類。然而,就在起鏢的前夜,一群來歷不明的黑衣蒙面人闖進鏢局,放火、殺人。這群人武藝極強,我爹娘為了保護我,死于蒙面人刀下,連同鏢局上下老老少少,無一幸免。劉忠……就是管家劉忠,帶著我從暗道逃了出來。然而,一路上不斷遭遇追殺。我因此和劉忠走散……”秦鉞講這段回憶的時候,頭一直埋在韓夏至的肩膀,聲音沉悶,平靜而緩慢地敘述。韓夏至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下來,她一句話也沒說,只緊緊抱著他。
秦鉞用力地抱了韓夏至一下,抬起頭,伸手抹掉韓夏至的眼淚,微笑著說:“別哭……”
他越這樣,韓夏至越心疼,然而,她知道難過會傳染,他不想秦鉞再經(jīng)歷一次回憶的痛苦,于是點點頭。
知道韓夏至體貼不問,但也知道韓夏至刨根問底的性格,秦鉞接著說道:“9年來,我這一直在追尋黑衣人的蹤跡和來歷,現(xiàn)下,一切即將明朗?!闭f最后一句的時候,他的眼底升騰起濃濃的寒意。
韓夏至理解他,但是……
“秦鉞,你答應(yīng)我,不論有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說?!表n夏至眼神堅定地看他。
“那是自然?!鼻劂X輕輕地吻了韓夏至的額頭。
秦鉞改成從身后環(huán)抱住韓夏至:“你不是想知道后來的事情嗎?后來,我遇到了泰山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