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勢導(dǎo)利,白嬤嬤知道自己討不了好,立刻調(diào)轉(zhuǎn)話頭,重新告罪:“奴婢不敢,奴婢被鬼迷了心竅,一時出言不遜。不敢說太太的不是,還請?zhí)∽?,請將軍?zé)罰。”
相比方才,這一回白嬤嬤磕頭磕得可要真心實意得多了。
當(dāng)著平厲的面,她連頭都不敢抬。
伊人看她磕頭磕了一會,終于道:“好了,別再磕了白嬤嬤,你也一大把年紀了,本身又傷了腿,再這么磕下去,可就有人要說是我苛待下人了?!?p> 白嬤嬤終于停了下來,伊人才又說:“將軍不是還有事嗎?趕緊去忙吧,家里有我,嬤嬤有什么不忿的,我解釋給她聽就成了。”
平厲看了白嬤嬤一眼,而后回頭,朝伊人點點頭,走了。
待人一走,伊人便看著跪在地上的嬤嬤,冷笑一聲,說:“從前我在閨中,就聽說將軍府惡名遠揚,是個全無規(guī)矩的地方,如今看來,竟都是被你們這些惡奴給禍害的?!?p> “太太,這話可說不得。老奴自問對將軍府忠心耿耿,從未有什么行差踏錯的地方,怎么會敗壞將軍府的名聲,還請?zhí)鞑??!?p> 平厲一走,白嬤嬤態(tài)度立刻又不同了,雖還是那副謙卑模樣,可說話語氣,已經(jīng)成了另一幅樣子。
大約是覺得已經(jīng)于慕伊人撕破了臉,言語之中,竟咄咄逼人起來。
伊人也不在意,只笑了笑,淡淡問她:“嬤嬤果真忠心耿耿?我卻不明白,嬤嬤若當(dāng)真是個忠心的老奴,為何不早勸著將軍娶妻生子?將軍府的繼承,總是最重要不過的事情了吧?嬤嬤若如果當(dāng)真忠心耿耿,為何要拐帶他與個身份有礙的女人牽扯不清?嬤嬤想害得將軍府被人恥笑,還想讓平家斷子絕孫讓將軍府后繼無人,這樣的忠心耿耿,可有些嚇人的緊。”
“太太在說什么?老奴……老奴不明白!”
白嬤嬤駭了一跳,語氣都不穩(wěn)了。
她做的那些事,自己再清楚不過,可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對將軍不好。畢竟,畢竟將軍已經(jīng)有子嗣了不是……怎么能說,能說斷子絕孫呢!
白嬤嬤膽戰(zhàn)心驚,一時覺得自己沒錯,可對慕伊人的話,又偏偏沒法反駁。
伊人嗤笑一聲,說:“不明白就不明白吧,這世上總有人明白是不是?大管家?”
白嬤嬤回頭,果然看到那管家站在不遠處。
被夫人點了名字,便訕笑著上前行禮。
“我來回太太的話,放還身契的事,已經(jīng)辦妥了?!?p> “辦妥了?那就好!”伊人淡淡應(yīng)了一聲,說:“都下去吧,我也累了,該歇著了?!?p> 說完轉(zhuǎn)身,徑自回了屋里。
綠意嘭得一聲,關(guān)了正院的院門,驚的白嬤嬤狠吸了一口氣。
估計太太跟她的丫鬟都走遠了,白嬤嬤才回頭,期期艾艾對對大管家說:“新夫人這是……這是強詞奪理,我對將軍忠心耿耿,怎么能,怎么能……”
“你是自己做主做久了,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怎么能,怎么能……哎!”大管家嘆一聲,也走了。
白嬤嬤在地上癱坐著,半天也沒見有人來扶她一把,只能自己強撐著身體,慢悠悠站起來。
她腿上的傷還沒好,本是想讓將軍可憐一回,卻沒想到盡是給自己找罪受了。
最后自己一個人慢騰騰地瘸回了家,靠在鋪上想了好一會,最終還是不甘心。
這事兒她是有理的,白嬤嬤始終這么覺得。
可現(xiàn)在內(nèi)宅的老人都被慕伊人放了出去,府里留下的,要么是她新買的下人,要么就是從前就在府里伺候,但都不得看重的下人。
這些人不會聽自己的,她想做什么,也再做不成了。
但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再放任下去可要不好。
白嬤嬤到底做了決定,自己不中用了,總要給那位提了醒兒才行。
于是不顧身子不便,她竟又咬著牙,從鋪上爬了起來,也不要人扶,自己找了根拐杖杵著,一瘸一拐去歸夢園。
歸夢園大門緊閉,白嬤嬤敲門敲了好一會,才見小廝開門來。
來人顯然是個老熟人,見了白嬤嬤,便問:“嬤嬤有事么?怎么這時候來?”
“我有口信兒,托你給夫人帶回去?!?p> 那人把白嬤嬤讓了進來,小聲道:“嬤嬤說吧,是什么口信兒?!?p> “哎!府里的事情,你大概也聽說了一些兒吧?”
“是聽說了點兒!”
白嬤嬤道:“我是不中用了,將軍也護著新夫人,這也沒法子,新夫人年輕貌美,能討將軍的歡喜也實屬正常,夫人那里,還要心中有數(shù)才好?!?p> 小廝皺了皺眉,正要說什么,卻聽閣樓上嘭得一聲,有人關(guān)了窗,連楔子都摔下來了。
“可是少爺?”
“咳!少爺最近心情不好,難免脾氣大了些!”
“哎!就這么一位小少爺,將軍也不曉得多親近親近?!卑讒邒邍@完,又道:“時候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我腿且傷著呢,怕有好長時間不能出來,你們呀,也多小心些。”
“是,是,多謝嬤嬤提醒?!?p> 小廝送走了白嬤嬤,一回頭,就迎上了一雙陰沉沉的黑眼。
他下了一跳,正想上前,那雙眼睛卻已經(jīng)消失在門后了。他摸了摸鼻子,到底松了一口氣。自家少爺,可越來越嚇人了,這樣的日子,到底什么時候是個頭哦!
金秋十月,水綠山黃。
王府秋獵在西郊獵苑舉行。慕伊人與平厲一起,乘著馬車跟著大隊伍到了獵場別宮。
狩獵開始之前要祭山拜水,男人們跟赟都王祭山去了,如慕伊人這些女眷,在修整一日之后,便跟著王妃設(shè)壇拜水。
作為將軍府女主人,慕伊人的身份,是在場眾人中,除了王妃之外最高的。所以她被安排在王妃左側(cè),一起行拜水大禮。
此次秋獵,來的人并不很多。統(tǒng)共算起來,也就七八家子人,這其中還有如慕家這樣被生拉硬拽而來的,雖說人來了,可表情卻不怎么好。
伊人大約掃了一眼,心中納悶,就這場面看起來,赟都王連自己的封地都沒搞定,他想要謀反的名聲,到底是怎么傳出去的?
把這疑問按在心頭,伊人表情莊重地完成了拜水大禮,這才在眾女眷的陪同下,與王妃一起進了別宮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