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北邙有荒丘

　　一天一夜的大雪使天地萬物仿佛靜止了，道上積雪使馬匹無法狂奔，只能慢慢的行進(jìn)。道旁稀稀拉拉的樹木有的還被積雪壓斷了樹枝。

　　路上幾無行人，刺眼的雪光讓人難以睜眼，只能信馬由僵，閉目養(yǎng)神。一天的時間干糧墊肚，晃晃蕩蕩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

　　前面一驛站，門前十幾匹馬，一群人正吆五喝六地讓驛卒準(zhǔn)備住宿，食物和馬料，亂哄哄一片。三人本不想進(jìn)驛館，卻被路邊一人猛地攔住馬頭呼喊道：”先生，好巧?。　?p>　　三人瞪眼兒觀瞧，竟是張匡鄴，忙下馬招呼道：”張公怎會在此?！?p>　　張匡鄴四下看了看，道：”前面有一酒家，咱們坐下講！”

　　此處是渭南驛，一街兩行的店鋪，大多破敗不堪，僅留的幾家稍完整的院落，都讓驛丞和驛卒們經(jīng)營起來，有酒館兒，還有客棧，四人揀了張干凈的桌子坐下點了三個菜，一壺?zé)峋疲瑮顕[問道：”張公不在京城，怎么到此作甚？”

　　張匡鄴苦笑一聲，悄聲說：”陛下為軍餉之事發(fā)愁，不知哪位缺德的官員，為陛下出的主意，讓我與一中官尋找溫韜之子進(jìn)京！你們可知溫韜是何許人？”

　　王仁裕恨恨地道：”不是前梁專干挖墳掘墓的耀州節(jié)度使溫韜溫昭圖么！”

　　“怎么？可是又要盜掘哪座皇陵嗎？”王仁裕驚訝地反問道。

　　傳說溫韜在他任耀州節(jié)度使的七年時間內(nèi)，唐朝諸帝的十八座陵寢是無一幸免，均被他盜挖過！在挖到乾陵時，他竟動用數(shù)萬人馬在光天化日之下挖掘，不料三次上山均遭風(fēng)雨大作，人馬一撤天氣立即轉(zhuǎn)晴。溫韜不解其中緣由，但他也是心有余悸，沒有再繼續(xù)挖下去，遂此絕了念頭，乾陵才逃過此劫。

　　溫韜冒天下之大不韙盜掘了皇陵。后來梁滅唐興改朝換代，他為了買命用大批的寶藏打點上下，據(jù)說連后唐莊宗李存勖的皇后劉玉娘都被他賄賂，但是到了后唐明宗李嗣源時，朝廷最終還是清算了他的罪行！

　　張匡鄴點頭道：”雖然旨意沒說，但從中官的語氣中似乎是這么個事兒，有可能是那李專美出的主意。”

　　張匡鄴壓低聲音道：”洛陽的北邙山上可是遍地大墓，此番要遭劫了！陛下也是無奈，起兵時許諾的封賞，搜遍洛陽城才兌現(xiàn)了三成。各級將領(lǐng)，有功之臣都逼著要呢！馬上又到新年了，封賞如不兌現(xiàn)，恐有嘩變之險！”

　　楊嘯知道不單單曹操盜墓籌集軍餉，歷代的造反者無不是如此。那項羽，黃巢，包括后世的李自成，張獻(xiàn)忠等。什么發(fā)丘中郎將，摸金校尉之官職，是真實存在的！想到這里就好奇地問：”張公，即是頒旨，可封那溫家公子什么官兒??？”

　　張匡鄴對楊嘯的好奇不太理解，皺著眉頭道：”什么官職？旨意上沒說，可能面圣之時才封的吧。最小也得從五品的游騎將軍吧！”

　　王仁裕匆忙問道：”但不知張公對此事有何看法？”

　　張匡鄴心想：”我為什么告訴你們，就是要傳出消息，讓江湖上的正義之士暗中阻止，還問我什么看法！”

　　但面上還是微笑道：”那此專權(quán)之臣，多是一肚子壞水。不是盤剝百姓就是敲詐商賈，再者就是縱兵施掠，還有就是掘墓盜寶，我這個下等官吏怎敢置喙，更不敢有什么看法了！”

　　說到此張匡鄴忽然醒悟忙問：”先生，怎會也到此，看你們，似是由東而來！”

　　王仁裕正不知怎么回答，急思對策時，就見一兵士進(jìn)來叫道：”張公，中官有請！”張匡鄴連忙起身拱手道：”后會有期！”就匆匆離去。

　　王仁裕要了間房，三人住下，待明日一早再趕回長安。三人依次躺在大炕上，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楊嘯忽然想到，老神仙陳摶和王仁裕是怎樣的關(guān)系？就問道：”先生是怎么認(rèn)識老神仙的?！?p>　　王仁裕呵呵笑道：”什么老神仙啊，你說的是扶搖子吧？想當(dāng)年，我父母早亡，家道中落，由兄嫂養(yǎng)大，少年時頑劣成性，只知斗狗，彈射，玩耍，長大了漸漸知道家道艱難，只能上山打柴賺些許銀錢貼補(bǔ)家用?！?p>　　一日在山中破廟內(nèi)遇上扶搖子，他聽我唱山歌嗓音洪亮。就教幾首歌詞，過了幾日他堵在山道上說我與道門有緣，欲引我入道。聽他啰嗦了半響，才知他看中我記憶力強(qiáng)，幾首歌詞只教了一遍，便能吟誦，以為我是讀書之人。我實言相告，并不識字后，他便強(qiáng)拉我入廟中，塞給我?guī)妆酒茣?，讓我逐字逐句用手指著，他嘰里呱啦的吟誦著。

　　不知不覺中，天地明了又暗，暗了又明，我完全沉浸在文字之中，感覺自己暢游在天地之間，逛遍了五湖四海，最后落入清水之中，腹中空曠，抓起光閃閃的石礫兒就吞了下去，便不省人事。當(dāng)兄嫂帶人把我抬入家中，將我當(dāng)溺水的人救治，口中吐出的盡是清水河沙，醒來之時，頓感脫胎換骨，不似以前，便告辭兄嫂，遍游各地，幾年下來竟掙得秦隴名士之名。

　　王仁裕很輕松地說著關(guān)于他自己的傳聞：”我與那扶搖子也算是有些師生之誼吧！”

　　楊嘯并不覺得神奇，歷史上不乏有過目不忘，翻然悔悟的英才出現(xiàn)，天縱英才這個詞兒，可能就是為這些人創(chuàng)造的吧！

　　可楊嘯突然想到：”先生年輕時遇到了扶搖子？那是的扶搖子應(yīng)該也是年輕人吧！“想到這里就脫口而出問道：”那時的扶搖子可是年輕氣盛，還做一些強(qiáng)人所難的事？“

　　”年輕氣盛？他就是一個老不修，他豈止是強(qiáng)人所難，簡直就是生拉硬拽！“王仁裕哈哈笑著回答。

　　可是聽到下面楊嘯的話，他笑不出來了。楊嘯表情很嚴(yán)肅地說：”我看他現(xiàn)在不過是五六十歲年紀(jì)！“

　　聽了這話的王仁裕馬上沉默了，連楊嘯問地那一句：”難道這世間真的有神仙？“他都敷衍地”嗯！”地一聲，算是回答了。

　　猜猜心不在焉的王仁裕，此刻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