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蘭恩的語氣已經有些殘酷，繼續(xù)說：“這就是遮蔽人類歷史的最大謎團！‘大洪水’重置地球環(huán)境時，懸浮生物們并沒有死，該隱一族也沒有死，而人類文明發(fā)展到現(xiàn)在，實際上已經滅絕了——懸浮生物們進入了思維存在，又在200多年前成功蘇醒，對俄米伽的人類發(fā)起了全面進攻——杜果先生，正如你最近看到的，實際上人類文明已經滅絕了，人類已經不是200年前的人類，文明也不是人類天賦的文明了……懸浮生物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集中地球和太陽系資源，去發(fā)動一場針對俄米伽的復仇戰(zhàn)爭，也許要打到俄米伽星，也許會在太陽系防御，總之都有可能……這個場景很熟悉嗎？就是萬年前那個故事的重演！但今非昔比，懸浮生物們這次利用的是人類——伊甸人！不再是萬年前那些有缺陷的異人類了，所以技術爆發(fā)突飛猛進，遠遠超過了萬年前的水準。為什么呢？我們長期以來想象不到，‘該隱’也不知道，現(xiàn)在卻很清楚，它們實際上也利用了人類的能力——人類，尤其是伊甸人，畢竟是俄米伽造的，有著更高級的天賦，絕不是萬年前那些異人類能比的?！撾[’也是最近幾十年才明白過來。它最初偷學了懸浮生物的科技，勉強接近萬年前的水平而已?，F(xiàn)在卻非常糟糕——懸浮生物比該隱更適應思維存在，它們已經急劇進化了，而該隱卻紊亂衰老。這就是地下城的現(xiàn)實——我們已經步入黃昏了！很可能明天，也可能明年，后者三年五年，懸浮生物就會發(fā)現(xiàn)我們，毀滅這座守護了我們二百多年的地下屏障。”
杜果想到了青藏高原下的那個末人部落。七城聯(lián)盟的機器人一定會在幾小時內就把這里毀掉，該隱城的絕大多數(shù)人都將被屠殺。
蘭恩緩了口氣，繼續(xù)說：“我們還有一個很緊急的任務——該隱快死了，它不適應思維存在。這是惡魔的科技，既然沒有身體，就應該死亡，死亡某種意義上也是人類的一種祝福。但它沒有死，每天都經受折磨，雖然我們不知道它會不會感受到痛苦……我們必須盡快找到找到醫(yī)治它的辦法。非常緊急，你們都清楚，如果沒有它，我們更是抵抗不了。現(xiàn)在，不能再等了，必須立即行動！我已經籌劃很久，一定要找到俄米伽人。”蘭恩語氣十分堅定。
書記官若有所思，忽然插嘴：“等等，我還沒想明白。你是說1萬年前俄米伽人重置地球時，有一部分阿爾法基因發(fā)生突變的人沒有死？他們的后代繁衍成了后來的人類？對！這符合人類歷史記載。但是，讓我再想想……那個時刻實際上存在著三種人，一種是懸浮生物制造的畸形人，一種是俄米伽制造的伊甸人，第三種人是前兩種人的混種。我們的該隱顯然就是第三種人，對不對？”
“不錯?！碧m恩回答。
“俄米伽人重置地球時，揀選了一批阿爾法基因發(fā)生了突變的，這些人顯然只可能是伊甸人和混種人？”
“對?！?p> “我們的該隱是混種人，但他顯然沒有發(fā)生突變？”
“沒有。所以他才會把自己數(shù)據(jù)化了?！?p> “這種突變是隨機的嗎？”
“應該不是，記得老沙迪說過的嗎？那本宗教書隱藏著天大的秘密，這種突變絕不是隨機的，而是一種有目的的選擇?！?p> “蘭恩，我只想知道，7城那幫家伙說杜果先生攜帶‘系外生命特征’，就是指這種阿爾法突變嗎？”德里眼睛閃爍。
“肯定有關，即便不完全一致。我想，阿爾法突變不一定等于系外生命體驗，但一定是必要條件。也許突變是隨機的，系外生命特征是有選擇的。你認為呢？”蘭恩輕呼了一口氣。
“那就是說，地球上現(xiàn)存的2億人類，其中有一部分人是攜帶阿爾法突變的，這些人可能很多，也可能很少，而真正擁有‘系外生命特征’的，目前只有杜果先生一個人？”德里回答。
“目前確實如此。但俄米伽人既然出現(xiàn)了，攜帶者就會越來越多，事情也會越來越明朗?！?p> “我總算明白了。懸浮生物們當時就能利用阿爾法基因進行攻擊，那么它們肯定很了解阿爾法基因了，想到了很多防范辦法。但是，意外發(fā)生了。它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杜果先生突然出現(xiàn)了，這種阿爾法突變像一個信道一樣被俄米伽人用某種方式激活了。從懸浮生物們蘇醒以來的200年里，這種事從未發(fā)生過，這就說明它們精心構筑的防控體系形同虛設了。它們一定嚇壞了，害怕所有突變攜帶者都被俄米伽人激活，那樣的話，7城文明就會一夜崩潰。”書記官恍然大悟。
“現(xiàn)在的問題是，俄米伽人接下來會怎么做？他是激活全部突變攜帶者呢？還是只選擇一部分？激活之后，他又想干什么？是發(fā)起對懸浮生物的戰(zhàn)爭嗎？”書記官繼續(xù)追問。
蘭恩摸摸鼻子，回答：“杜果先生的阿爾法機制被激活，是發(fā)生在20年前了，這20年來到現(xiàn)在為止，總共只有1個案例，這就說明俄米伽人的選擇范圍可能是很狹窄的。我們也完全不知道他在按什么標準去篩選。這是最頭疼的問題?！?p> （2）
書記官拍拍杜果肩膀，說：“老弟！你自己怎么看呢？”
杜果沉思了一會，說：“我不懂技術，直覺上，我認為所謂的‘系外生命特征’對一個人沒有什么影響，可能只會有某種特殊體驗。他們在7城研究了我兩個月，最關心的就是我的體驗經歷，具體是2066年6月6日，那時我13歲。他們給我注射幾十種試劑，畫了很多記憶草圖，他們最后鎖定了兩幅。我后來想過，覺得也有道理，但不知道這種體驗跟阿爾法基因有什么關系？這似乎沒有根據(jù)?！?p> 書記官回答：“杜果先生，你該聽過‘生命就是遺傳信息的自我復制’這句名言。所以，一個人也可以被看成一個信息機制，阿爾法基因就可以看成一個‘后門’，它的突變相當于端口打開，而俄米伽人發(fā)出的信息就從這個打開的端口輸入，于是就產生一些可預見的后果，這樣是不是就更容易理解了呢？……至于說，它對一個人有什么影響？比如，這個人會產生某些異常行為、異常心理體驗甚至生理異常，7城對你的研究報告沒有發(fā)現(xiàn)生理和行為異常，于是他們把重點鎖定在心理體驗，這是很合理的。最終，他們認為你的記憶庫里有一段經歷很特殊，這段經歷同時也對應著內分泌圖譜上的一個獨一無二的特征。這不是很自然的嗎？實驗心理學很容易觀察到極端情緒在內分泌圖譜上的特征，這里沒有很深奧的原理，比如一個人的狂喜狀態(tài)，一位藝術家的靈感狀態(tài)，都能夠從生理數(shù)據(jù)上識別出來，這只是600年前的科技，要知道，人類的身體也是一個信息過程，特殊事件就會留下特殊痕跡……7城目前的數(shù)據(jù)庫和計算能力已經上升了多少個數(shù)量級？他們當然有能力排除各種可能，最后識別出你的這段體驗是絕無僅有的，在地球人200年里的大數(shù)據(jù)里根本就沒有先例。那這會是什么呢？當然就是‘系外生命特征’了。這個結論并不荒謬。我反而很佩服那位7城首席科學家。你的這種絕無僅有的體驗，可以確定與阿爾法基因有關，這不就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了嗎？那些懸浮生物立刻就會想到俄米伽人，會認為是俄米伽人通過他們編輯的這個信息機制在搞什么陰謀。所以，你被他們抓到了實驗室，成了200年來最特殊的研究對象。”
“你是說，我在實驗狀態(tài)中畫出的兩幅畫，就是這個200年來最特殊的‘生物信息’？”杜果有點相信了。
“對，而且，我認為第一幅畫里湖面上的死神圖形是關鍵?！睍浌俸芸隙ǖ鼗卮?。
杜果陡然一醒，脫口而出：“對！那個湖面上的死神陰影很特殊，不像是平面的，也不是靜止的，它像是三維的，或者更高維的，充滿了整個眼前的世界，甚至身心也能感受到它的移動，帶來非常愉悅的感受……這點我畫不出來，沒人能畫得出來，所以7城的人只看到一個平面圖?！?p> “這就對了。德里！俄米伽人通過這種方式，想讓人類知道他就在地球上，他要傳達這個很重要的信息……但是，信息源是來自伊甸呢？還是來自另一個俄米伽人呢？”蘭恩終于面露喜色，緊接著又陷入深思。
“更有可能是來自伊甸。如果另外來了一個俄米伽人，我認為他一定會立即攻擊懸浮生物，而且一定能贏，他們的科技文明已經是神級的了。而伊甸，本身可能是一個漂浮不定的存在物，一萬年來，沒有人再次見過它。它當時只是被量子武器隧穿了，但沒有毀滅，沒有任何記載說它毀掉了。很可能，它是俄米伽制造的一個特殊的高維空間，某些時候，它的投影偶爾會被三維空間的人類察覺，在很低的概率上被突變攜帶者接收，產生所謂的‘系外生命特征’。這種概率可能僅有百萬分之一，甚至更低。”書記官德里很認真的回答。
杜果插嘴問：“既然突變攜帶者的數(shù)量很多，為什么單單只有我會產生‘系外生命特征’呢？”
蘭恩回答：“這就是我們討論的重點?！?p> 書記官盯著杜果，非常認真地問：“您確定您看到的是一幅死神圖形？”
“確定！是一個男孩肩扛一把巨型鐮刀，仿佛在天地之間，從湖面上緩緩走過，形象地說，像一個全息投影，但實際感受遠比一個畫像要豐富的太多，語言根本無法描述?！?p> 德里忽然瞪大眼睛瞅著杜果，好一會兒才喃喃地說：“你根本不像！您不應該是這種人?！?p> 杜果非常詫異，說：“有什么不妥嗎？”
“沒有！沒什么不妥！只是我們很奇怪你竟然也有這種經歷？”書記官仍是一臉不解，繼續(xù)說：“對不起！我該給您解釋清楚。我們丁字團3組曾有一位人類學家，我們叫他老沙迪。他讀過很多舊文明時代的書籍，來到地下城之后，他又研究了這本《編年記》。前幾個月，當看到您畫出的死神圖時，他直覺這個圖形與一種犯罪有關，在一種古代宗教里，這是一種給兇殺罪犯的啟示。他甚至認為七城聯(lián)盟與這個古代宗教定義的七種罪惡有關……難道您是殺人犯？這似乎沒有可能？”
杜果震驚了！看著書記官，又看看蘭恩，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說道：“我確實殺過一個末人?！?p> 蘭恩也驚詫了，與書記官面面相覷。杜果語氣很沉靜，繼續(xù)說：“就在那年早些時候，我用一把短刀刺進一個少年的胸口。他是附近部落的，在大湖邊，他羞侮了我……但他沒有死……這，這跟那幅畫面有關系嗎？末人世界有很多這種事，每天都在發(fā)生?！?p> 蘭恩干咳了一聲，說：“你現(xiàn)在還會那樣做嗎？”
杜果肯定的回答：“絕不！永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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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關鍵所在。我們認為俄米伽人的方式是宗教！按照那個古代宗教，您已經得到了一位主宰者的赦免。那幅畫，那個死神，就是關鍵。”書記官解釋，又繼續(xù)說：“按照科學術語，你得到了俄米伽人的通信，為什么選擇你呢？因為俄米伽人喜歡宗教，您明白嗎？它們喜歡這樣的方式。對我們來說，選誰都是一樣，但它們的篩選條件就是宗教！”
杜果突然醒悟過來，大聲說：“這么說，你們認為這個體驗與犯罪有關？七種犯罪產生七種體驗，就是全部拼圖？”
“是的?！碧m恩舒了一口氣，繼續(xù)說：“我們原先只是猜想，現(xiàn)在聽你坦誠布公的回答，就更加確信了……不可思議，真不可思議，竟然這么簡單！俄米伽竟然采用了古代人類的宗教……”書記官也是如此，已經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蘭恩沉默一會兒，吐字清晰地說：“1城象征嫉妒，2城象征懶惰，3城象征淫欲，4城象征貪婪，5城象征暴食，6城象征憤怒，7城象征傲慢——沙迪先生的斷言是正確的！七種罪惡對應七種‘赦免’體驗，加起來就是完整的‘系外生命特征’，也就是完整的俄米伽人發(fā)來的信息。杜果先生，你已經提供了一個，那就是‘憤怒’，另外很可能還有6個——我們找到這6個人，讓該隱掃描他們，就可以得到俄米伽人傳來的全部數(shù)據(jù)。它就能夠提升兼容性，從而醫(yī)治自己。更重要的是，我們才會知道俄米伽人給人類傳遞這些信息的目的是什么？他想讓人類做什么？對我們的命運意味著什么？”
“那些懸浮生物呢？它們會怎么應對呢？”杜果問。
“它們一定會認為是俄米伽人再次行動了，進入最高戰(zhàn)備狀態(tài)，會搜捕所有變異攜帶者，當然更不會放過擁有‘系外生命特征’的人，甚至會大規(guī)模地改造人類……別忘了，它們1萬年前就十分了解阿爾法基因了，蘇醒后這200年里，更是構筑了精密的防控體系，但這一切因為你的出現(xiàn)而瞬間崩潰了，它們的恐懼可想而知。總之，它們會排除一切潛在威脅，加快反攻俄米伽星的步伐?！碧m恩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