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殘,霧更濃,天色卻有些發(fā)亮了。
不知從哪里晃蕩出來幾只瘦狗,拖著空癟的肚子四處游逛著,餓得發(fā)綠的眼睛在朦朧的霧色中閃爍著鬼火似的磷光。偶然幸運(yùn)地嗅到一截枯骨,便瘋狂地?fù)渖锨叭?,瘋狂地撕咬起來,低吼哀嚎,兇相畢露,簡直變成了一群惡狼?p> 方省吾翻了個身,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噥著,似乎被狗吠聲驚擾了睡夢,看樣子似乎要從沉睡中醒過來了。
皇甫厚德側(cè)眼望著他,等他變得安穩(wěn)了,才低聲說道:“據(jù)不爭前輩說,他是在神功將要大成之際,又接到了一封信?!?p> “又接到一封信?還是那位女子寫的么?”
“對,筆體與第一封信里的一模一樣,自然還是那位女子寫的了?!?p> “這回寫的什么?大哥還記得清么?”
“嗯……不爭前輩這次卻沒有拿出那封信來讀,不過大概意思是說非常感謝不爭前輩這么多年沒有回家照看那母子二人,以致于他的兒子第五同人沒有機(jī)會練什么先天絕后功,所以現(xiàn)在第五同人也有了兒子,長得非??蓯?,尤其是屁股上天生一塊彎月似的胎記……”
“等等等等……”蘇百無打斷皇甫厚德的話頭,揚(yáng)一揚(yáng)眉毛,“大哥,你是說那孩子的屁股上有一據(jù)彎月似的胎記?”
“是啊,有什么不對么?”
皇甫厚德怔了一下,正要說再說下去,卻聽蘇百無輕笑一聲道:“難怪不爭前輩非要看三兒的屁股不可了,當(dāng)時我還以為他老人家有什么戀童之類的癖好呢,著實(shí)是嚇我一跳?!?p> “哪里有你想的那么齷齪!”皇甫厚德板著臉嗔怪道,可是說完自己卻也忍不住笑了,“你不提起這個,我倒忘了他扒掉省吾褲子的這個茬兒口了。正因?yàn)樗麑O子有這么一個特殊的胎記,所以他老人家見了小男孩就要看人家的屁股,不給看他就扒,真是又可笑又可憐……”他隨之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蘇百無道:“要說這胎記確也是有些特別,人家包相爺?shù)脑卵篱L在腦門上,一望可見,可是他的月牙卻長在了屁股上,外人哪里能輕易看得見?天下男孩如此之多,難道還要挨個扒掉褲子看么?又哪里能扒得完?”
頓了一頓,蘇百無又想到了一個問題,于是接著說道:“再說,依大哥所講,不爭前輩的孫子現(xiàn)在只怕也有十來歲了,至少比三兒大上四五歲,不爭前輩扒得未免有些離譜了點(diǎn)。”
皇甫厚德嘆道:“他老人家一來尋孫心切,二來瘋瘋癲癲,哪里管得了那么許多。”
“說的也是,哎,”蘇百無也跟著嘆了口氣,“好吧大哥,你繼續(xù)往下說罷。”
皇甫厚德嗯了一聲,接著剛才被打斷的話頭繼續(xù)說道:“正因?yàn)檫@個胎記如此奇特,所以那位女子在信中說這個孩子必非凡人,將來一定會功成名就,因此她告訴不爭前輩永遠(yuǎn)不要再回來了,以免影響孩子的前途,破壞他們的幸福?!?p> “哦,原來是這樣,”蘇百無又輕笑一聲道,“看來這封中不無諷刺挖苦之意,卻不似第一封寫得深情真摯感人至深了。不過……”
他兩手輕拍一下,皺眉又道:“那位女子以這般語氣寫給不爭前輩,卻是于諷刺挖苦中暗含激將之意,想來不爭前輩定是中計了?!?p> 皇甫厚德點(diǎn)頭說道:“百無,你說得一點(diǎn)不差??磥砟俏慌又鴮?shí)是個聰明人,別看她與不爭前輩相處甚短,卻對他的性子摸得通透。不爭前輩這個人,爭強(qiáng)好勝執(zhí)拗偏激,凡事你越不讓他做,他偏偏卻要去做,你說南墻撞不得,他卻偏偏要去撞,而且還非撞出來個窟窿不可!”
“所以他看完信后便立即回去了。”蘇百無信心滿滿把握十足地替皇甫厚德說出了下面的話。
“那倒沒有?!被矢竦碌胤穸ǖ?,一臉的深沉與嚴(yán)謹(jǐn)。
“哦?咳咳……”蘇百無有些出乎意料,飛速地眨巴著眼睛,輕咳幾聲以掩飾尷尬。
“不爭前輩是三天后回去的?!被矢竦碌ǖ卣f道,仍是一臉的深沉與嚴(yán)謹(jǐn)。
“這……和立即的意思差不多吧?”蘇百無苦笑著搖了搖頭。
“差多了!”
聲音一沉,皇甫厚德痛惜地說道:“三天后不爭前輩神功大成,懷著無比激動興奮的心情趕回家中,卻不料……卻不料看到的卻是兩具慘不忍睹的尸首!而且據(jù)他老人家說,那母子二人的尸首尚未發(fā)臭,顯然并未死去多久,也許只差那三天,卻終究是遲了一步!”
“嗨!”蘇百無忍不住大聲嘆道,“不爭前輩啊不爭前輩,一念之差竟至如此,何苦來哉,何苦來哉!”
皇甫厚德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卻欲言又止,只是不停地?fù)u頭嘆氣。
隔了半晌,蘇百無率先從痛惜的情緒中清醒過來,略一思索,緩緩說道:“大哥,咱們還是化悲痛為力量吧。不爭前輩雖然也有可恨之處,然而他老人家心腸不壞,并且與你師父交情深厚,好像對你也有些親切,對我和三兒來說更是有救命之恩,倘若那時他老人家不攔著司空捉影與睚眥二人,我?guī)熗蕉酥慌略缫驯凰麄冏トヮI(lǐng)賞了。你我縱然不能幫他老人家找到兇手,至少也要找出線索,倘若日后遇到他老人家的話,便告知他?!?p> 皇甫厚德并沒有立即表態(tài),好像極為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下,片刻之后才鄭重其事地回答:“好,但愿吧。為兄本待此間事了便歸守田園,恐怕也只能做到這一點(diǎn)了?!?p> 他嘆了口氣,神情似乎有些歉然與無奈,又道:“不爭前輩的過往經(jīng)歷,我所知道的大概也就這么多了,百無,你再仔分析分析,此中還有什么疑點(diǎn)么?”
“當(dāng)然有!”蘇百無顯得異常冷靜,“而且還相當(dāng)明顯!”
他注視著皇甫厚德,緩緩問道:“第一,不爭前輩比武之前恰好就遇到了那位女子,并且稀里糊涂地就被破了先天功,這顯然不能僅僅用偶遇來解釋——難道真的是那位女子愛慕不爭前輩到了不惜荒唐行事的地步了么?”
“第二,為什么每次不爭前輩練功到緊要關(guān)頭的時候就會收到那位女子的信?”
“第三,不爭前輩說他只見到了那位女子與第五同人兩人的尸首,那么,第五同人的妻子和兒子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