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洛雅一開機,就收到戴晉凌晨三點半發(fā)來的分手短信。
“我問你楊湛的事你說過去了不想提,背地里跟彭琛聊得熱火朝天;我說我送你回家,你非要上彭琛的車;我為你跟彭琛打架,你偷偷跟馮沛淇溜走了。我給你打了幾十個電話,你一個都不接還關機。我戴晉還沒被女人這樣不當回事過。既然你的心怎么也捂不熱,那就到此為止吧,我不過失去了一個不在乎我的人,你的損失比我大?!?p> 洛雅把戴晉的短信反復看了幾遍,“到此為止”四個字讓她松了一口氣。這不就是她想對戴晉說的嗎?現(xiàn)在對方先說了出來,自然要比自己主動說要省事得多。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愛上他,甚至覺得與他在確立戀愛關系之前的相處更愉快些?,F(xiàn)在他覺得自己倍受忽視,她何嘗不覺得他對她自以為重視呢?在洛雅看來,戴晉的愛缺乏尊重,不過是以愛她的形式去愛自己罷了。很多人覺得在愛情中這些并不重要,關鍵要看他對你好不好??稍谒抢铮∏∈沁@些很大程度決定了她是否愛他、他們是否處于“愛情中”的狀態(tài),否則她無法消受他的好。洛雅猛地看了看時間,趕忙起床洗漱,沒有立刻回復戴晉。
上午十點,洛雅按照約定敲響彭琛家的大門,彭琛穿著居家的衣服,看上去剛剛起床不久。他直接把洛雅領到餐桌上,然后繼續(xù)忙著弄早餐。
“吃過早餐了嗎?”
“不了,我吃過了?!?p> “那來杯咖啡吧?!?p> “加奶不加糖,謝謝?!?p> “我知道?!?p> 洛雅心里莫名其妙,你怎么會知道?。?p> 不一會兒,一盤培根煎蛋和兩杯咖啡端上桌,洛雅喝了一口,由衷夸贊道:“手藝真不錯,比星巴克好喝?!?p> 彭琛笑了笑,隨后從冰箱里拿出一塊巧克力蛋糕。
洛雅眼睛一亮:“這個和咖啡是絕配啊!”
彭琛笑道:“特意為你準備的,怕你嫌咖啡苦?!?p> “我還真是有點怕苦。不過你可真是周到?!?p> “我這里一般不來客人,難得來一個,當然得隆重歡迎。”彭琛一邊說一邊拿起多士爐彈出的面包,就著培根煎蛋認真地吃起來。
洛雅喝著咖啡,吃著蛋糕,享受著苦澀與甜膩中和在一起的美妙,也就不得不想起Nocturne。剛認識Nocturne時,她還是個窮學生,一直喝速溶咖啡,并且對各種口味的速溶咖啡頗有心得。在某次聊天中,這些心得遭到Nocturne的無情鄙視,洛雅方才知道世上有個叫星巴克的地方。但去了星巴克的洛雅也沒能讓Nocturne高看一眼,因為她還是愛喝加足了奶和糖的咖啡。于是,洛雅按照Nocturne的訓示點了一杯手沖,因為嫌苦,不但又加了奶和糖,還點了塊巧克力蛋糕,沒想到歪打正著覺得味道很不錯。洛雅在對話框里興高采烈的講述并沒有影響Nocturne直白的嘲笑,他聲稱這種行為實在格調(diào)不高,還不如去便利店買汽水喝,況且星巴克其實也沒什么了不起,還不如他的手藝。于是洛雅怒了,直接噼里啪啦敲過去:“去你大爺?shù)?,我花錢買的咖啡愛放什么就放什么,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就算我兌豆?jié){喝你管得著嗎!?”然后就下線了。Nocturne哭笑不得地給她留言道歉,還說將來有機會一定讓她嘗嘗他的手藝。
彭琛見洛雅一邊出神一邊傻笑,便揮揮手打斷了她:“嘿!想什么呢?”
“想起一個朋友,”洛雅看了看Nocturne的杯子,“和你一樣,喜歡喝這種什么都不加的咖啡?!?p> 彭琛掩藏著心里的觸動,只能說:“看來你這個朋友很懂咖啡?!?p> 洛雅撇撇嘴:“一個很懂咖啡的騙子?!?p> “他騙你什么了?”
“騙我做了場夢。夢醒了,他也就消失了。”
“如果是場美夢,他也算有他的價值了。”
“夢越美,醒來的落差越大?!甭逖呕瘟嘶文X袋,“不說這個了,昨天你和戴晉打得怎么樣,誰吃虧了?”
“誰都沒吃虧,我讓著他呢!后來發(fā)現(xiàn)你不見了,我們繼續(xù)打也沒什么意思,就都散了?!?p> “你可別這么說,好像你們打架是為了給我解悶的?!?p> “但至少我們打架是因為你吧?”
“麻煩您看戴晉不順眼就單獨找他練,別扯上無辜的我行嗎?”
“你怎么知道你無辜呢?”
洛雅困惑,一時啞口無言。
吃完早餐,彭琛將洛雅帶到書房,洛雅環(huán)顧四周,隨口道:“聽彭校董說你不經(jīng)?;貋恚依锞谷贿@么干凈!”
“我放了把鑰匙在一位長輩那,每次回來之前她會請人打掃?!?p> “難怪?!?p> “喏,這些就是?!迸龛≌f著,遞給洛雅一個紙盒。紙盒里面有她高中時送給楊湛的馬克杯、錢包、鋼筆、鑰匙鏈、十字繡書簽。彭琛示意她翻翻,于是她看到里面夾著的她的詩歌手稿,甚至還有她送給楊湛的巧克力的包裝紙。最后,她看到那條莫名不見的紅圍巾,心頭一震。
“還不止這些?!迸龛≌f著,將旁邊那面墻上的簾子拉開,洛雅的油畫畫像赫然掛在那。她記得,第一次約楊湛吃飯未遂,她就是圍著這條圍巾,穿著這個顏色的外套。
洛雅驚訝得睜大眼睛,輕嘆道:“這是……楊湛畫的?”
“是的。”
洛雅一件一件撫摸著盒子里那些細碎的美好,看著畫中自己被楊湛放大的美麗,突然對青春有種深刻的感動。一路走來,幸?;蛲纯嘧罱K被時間沖刷得云淡風輕,只剩下這些物件證明那些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讓她感到慶幸與不悔。楊湛于她已不是愛與不愛的糾結(jié),而是她生命中一段難忘的過程。雖然他無法陪她走向未來,但她會帶著他賦予的經(jīng)歷與體驗生活下去,這和他從未出現(xiàn)過是絕對不一樣的。
彭琛看洛雅半天不說話,輕聲問了句:“你怎么樣,還好吧?”
洛雅看了看他,笑笑說:“我沒事,早就放下了?!?p> “昨天在居酒屋你可不像是已經(jīng)放下的樣子?!?p> “自怨自艾了四年,多少有點慣性吧。反正我心里知道,楊湛早已不是我要面對的問題,他已經(jīng)是我的一部分了?!?p> “你能這樣想很好,有利于新感情的穩(wěn)定,大晉可以放心了?!?p> “戴晉?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他今天凌晨發(fā)短信跟我說的?!?p> “就因為昨天的事?”
洛雅搖了搖頭,想了想說:“其實是因為我想的太簡單。以為只要松口接受一個各方面還不錯又聲稱愛自己的人,就能馬上收獲一段美滿的愛情。但事實證明,松口只是一段戀愛關系的開始,每個人對愛的定義不一樣,愛的方式也不一樣,所以收獲的也未必是自己想要的愛情。我們不合適,即使他不說,我也是要說的。”
“那我倒是有點好奇,你對愛情的定義是什么呢?”
“也許,愛就是犧牲吧?!?p> “有點悲觀?!?p> “我覺得愛一個人,就是要為對方著想,用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去交換對方的快樂。可能是金錢,可能是時間、自由、生命,也可能是一份理解或?qū)捜?,還可能是些很平常的力所能及的小事。”
彭琛看著洛雅對愛情侃侃而談,發(fā)現(xiàn)她要比自己想象的深刻。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感情是什么樣,不會被誘惑困住。這樣的洛雅,讓他覺得耀眼。他點點頭,說:“很有想法?!?p> 洛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了,問你一件事。昨天和馮小姐聊天,她說楊湛是個魔鬼,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嗎?”
彭琛不知道馮沛淇還說了什么,只好又問回去:“如果楊湛是個魔鬼,你會怎么樣?”
洛雅不假思索地回答:“救贖他,或者,和他一起背叛上帝!”
“楊湛不是魔鬼,只是因為生病,性格乖戾些罷了。”彭琛停頓了一下,“馮沛淇一直認為是楊湛拆散了我和她,所以才會那樣說?!?p> 洛雅眼前一亮:“我的直覺很準嘛!我感覺到你和她關系不一般,而且她對你余情未了?!?p> 彭琛正經(jīng)說道:“不要胡說,我們現(xiàn)在只是朋友?!?p> 洛雅還是很好奇:“楊湛比你們小那么多,怎么會拆散你們呢?”
彭琛皺著眉頭看著她:“具體細節(jié)你就不要八卦了,總之,事實是因為我覺得無法繼續(xù),才向她提出的分手?!?p> 洛雅一翻白眼:“得,昨天被你和戴晉這么一鬧,估計她已經(jīng)把我列為頭號情敵了,萬一她再告訴你媽……”
“洛雅,回成都吧!”彭琛打斷洛雅,脫口而出。
洛雅十分詫異:“我跟你清清白白的,我干嘛躲啊!”
“天江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你看我,不是也早早離開了嗎?”
“還有一件事也很奇怪,當初去成都上學是因為楊湛告訴我他家已經(jīng)在成都為他找好學校,后來我問過彭校董,根本沒有這回事。我很想知道,你們?yōu)槭裁炊疾幌胱屛掖粼谔旖???p> “楊湛為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是為你好?!?p> 這時,洛雅手機響了,是戴晉。她沖彭琛指了指,然后起身到走廊接聽。
電話里傳來戴晉溫柔的聲音:“起床了?身體舒服些了嗎?”
洛雅盡量讓自己顯得理智與冷靜:“我沒事?!?p> “我給你發(fā)的短信,你看到了?”
“看到了?!?p> “你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當時著急出門,所以沒來得及回復。我祝你幸福吧,希望我們還是朋友。”
“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同意分手啊?!?p> “我說分手你就同意?我前面說了一堆,你看了難道就沒有一點兒內(nèi)疚和反省嗎?”
洛雅恍然大悟,原來戴晉說分手只是為了試探她,實際上他的重點在前面那段對她的控訴上。她覺得戴晉實在是太幼稚了。于是,她態(tài)度明確、語氣堅定地告訴他:“我覺得我們對愛情的追求不一樣,這樣矛盾重重也沒什么意思,即使你不說,我也會說分手的?!?p> “什么分手?我不同意!”
“你這人怎么這么胡攪蠻纏呢?現(xiàn)在是你提出的分手,我同意了!”
“你現(xiàn)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在彭琛家,昨天約好了過來看看楊湛的遺物。”
“洛雅!你夠狠!”
戴晉說完狠狠掛了電話,洛雅回到彭琛面前,想繼續(xù)剛才沒聊完的話題,結(jié)果手機又響了。她以為還是戴晉,低頭一看是陸憬然。洛雅馬上接聽,只聽里面?zhèn)鱽黻戙饺唤辜钡穆曇簦骸奥迓?,怎么辦啊,高蘊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