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換上毛披風(fēng)，悄無聲息地離開客棧，行走在空曠的街道上，感受這繁華而又凄冷的夜色，與打更人擦肩而過，更覺得時光流逝也令人悵惘。
“哎呦---哎呦---你別走太快---等等我---”諸葛明喊道。
“你怎么來了？”蘇小小轉(zhuǎn)身，問。
“想和你說句話，太難了?！敝T葛明感慨道。
“你想說什么？”蘇小小問。
“吶---”諸葛明將錢袋放她手心里，道，“我預(yù)支了五年的俸祿，我拿你的簪子換了糞車，不知道你喜歡什么顏色---所以---你自己買吧---”
“你追了我半天，跟我?guī)熜滞孀矫圆兀褪菫榱苏f這些？”
“當(dāng)然---不止這些---”可是要細(xì)說，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拔衣犝f，這里的夜市，特別熱鬧---要不，我?guī)愎涔?，順便買點你喜歡的東西---帶回去---”
“幾十兩銀子，能買什么呀？”
“你要是覺得不夠，我可以再賺吶?！?p> “行了?！碧K小小將錢袋塞回他手里，道，“你自己收著吧---別煩我了---我想一個人走走---那簪子，就當(dāng)是我送你了---”
“那我得趕緊回去把它贖回來---”
“為什么？”
“定情信物，多貴重啊---”
“你---”蘇小小臉微紅，生怕他看出端倪，忙看向別處，嘀咕道，“油腔滑調(diào)，虧你還是道家人呢---”
“我早還俗了---做道士太沒勁兒---”諸葛明說，“對了，你的手---好點了嗎？”
“無妨---等皮脫完，就沒事了。區(qū)區(qū)水泡而已，又不是什么絕癥。”
蘇小小邁步往前走，時不時看著地上的影子出神。曾幾何時，也是一雙影子，不離不分，可最后還是反目成仇，形同陌路。正如身邊的姐妹所感慨的那樣，一日入風(fēng)塵，便與這世間所有的好，再也無緣了。
“別走那么快---哎呦---哎呦---”
“別哼了---哼得我心煩---誰讓你跟來了---”
“這不是不放心你嘛---”
“不用你多管閑事---”蘇小小說。
“不管也管上了，總不能半途而廢吧？”諸葛明抓住她的衣袖，奸笑道，“這樣好，這樣就不用費力追了---”
“無賴---你到底想怎樣？”
“沒想怎樣---就是想陪你逛個街而已---”
“是嗎？還真被我?guī)熜终f中了，你就是心存不軌！”
“非也非也，并非心存不軌，動了凡心而已?！敝T葛明繼續(xù)厚顏無恥道，“說實話，我覺得我們倆，可以好好地聊一聊---”
“聊什么？”
“終身大事啊---我今天二十六，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家了---我向你保證，成婚以后，我的家產(chǎn)，全部交給你保管---”
“哼。想得真遠(yuǎn)，你有什么家產(chǎn)？”
“現(xiàn)在是沒有---不過---等我?guī)熜竹{鶴西去，我就有了---”
“你---”蘇小小哭笑不得，道，“你師兄還真是頑強啊，有你這樣的師弟，活了這么久也沒被氣死，命夠硬啊---”
“怎么樣，心動了吧？”
“心動你個頭??！鴇母要一千兩贖身，你還是趁早收心吧。”
“一千兩啊---不成問題---”
“喲呵？我沒聽錯吧---”
“不如我們打個賭，要是今晚我能湊足一千兩銀子給你贖身，回涼城縣，你便嫁我為妻，自此后相夫教子---”
“我不能生---”蘇小小潑他冷水道。
“誰說的不能生就不能相夫教子了?！敝T葛明反駁道，“前不久找回來的那些，還有幾個沒找著家人呢---等回去，你看誰順眼，就抱回家里，想怎么養(yǎng)就怎么養(yǎng)---怎么樣，賭不賭？”
“賭就賭，反正也沒什么可輸?shù)?--”
“好---一言為定---”
蘇小小怎么也沒想到，諸葛明賺錢的辦法，就是去夜市擺攤，用各種藥香給人算命。來往百姓不懂其中的道道，紛紛跑來送錢。
“十兩問吉兇---不準(zhǔn)不要錢---只要十兩---大災(zāi)大劫---悉數(shù)化解----”
實在是沒眼看了，蘇小小便去別處閑逛散心。有小丫頭在街上賣花，買的是自己折的紙花，顏色還算艷麗好看。
“姑娘---要買花嗎？誒---蘇---蘇姐姐---真的是你！”
這張欣喜若狂的臉是怎么回事？
“小丫頭，我認(rèn)得你嗎？”
“哈？蘇姐姐---我是---”
小丫頭正要說，蘇小小看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吸引了視線，喃喃道：
“蘇弄人？她要去哪里？”
那個方向，應(yīng)該是往河邊，要去放蓮花燈嗎？
——
事實上，尹小蔥是想弄清楚，到底夢中的那個女鬼，是不是蘇小小的姐姐，蘇姖姖。這也太巧合了點，如果這不是夢，其中定有貓膩。
“出來吧---有怨說怨，有冤訴冤---”
沒多久，水面浮現(xiàn)出一張慘白的圓臉。
“你終于來了---”女鬼說。
“可還記得你是誰？”尹小蔥問。
“不記得---”女鬼說，“但我敢確定，我不是蘇姖姖。”
“你從何處得知，蘇姖姖這個名字？”
“我不知道---”
“你的尸首呢？”
“不知道---”
“你---算了---你就繼續(xù)飄著吧---什么時候想起來了，再來找我---”尹小蔥說，“你現(xiàn)在什么也不知道，我也無處查起啊---”
“說得也是---我再想想---等我想起來了，我就去找你---”
“嗯---”
尹小蔥起身，被身后的黑影嚇了一跳，道：
“你干嘛---一聲不吭---想謀殺我啊---”
“夫人在跟誰說話呢？”蘇小小問。
“我---我自言自語---”
尹小蔥說完，便聽見女鬼嚷嚷道：
“我認(rèn)得這張臉---她是蘇姖姖---”
對此，尹小蔥只得轉(zhuǎn)身，壓低聲音吐槽道：
“拜托，你看清楚，她是蘇小小，不是蘇姖姖---蘇姖姖的妹妹---”
“可是---長得好像啊---”
“親姐妹，雙胞胎，能不像嗎？”
“哦---其它的我想不起來了---等我想起來了，再去找你---”
如果還是這副糊涂樣，最好不要再見了，白費力氣嘛。
“真是巧啊---你也來河邊放燈啊---”尹小蔥對蘇小小假笑道。
“我不是來放燈的。我在逛街，看見夫人鬼鬼鬼祟祟，心里好奇---還以為夫人背著趙大人偷人呢---所以---”
“蘇姑娘又開玩笑了---時候也不早了---要不一起回去？”
“不了---我還想再看看夜燈---”
“也好---那我就先走了---”
“嗯---”
蘇小小目送尹小蔥走遠(yuǎn)，盯著水面瞧了許久，什么也沒看見，但她敢確定，尹小蔥絕對不是在自言自語，而且還似乎提到了蘇姖姖。
此時，水鬼正盯著蘇小小的臉冥思苦想。
好熟悉的一張臉，可為什么就是想不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