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空曠的街上只剩下道袍少年的腳步聲。
道袍少年帶著視死如歸的決絕,一步一步?jīng)_向了臉譜怪人。
脫俗于塵土,中間隔著的便是鴻溝。
一者已修得內(nèi)力,能讓自身氣機流轉(zhuǎn),抬千斤之鼎,以非可望而不可即,而后者只是空有一身蠻力,便再無巧妙之處。
幕后之人果然沒有給任何機會啊。
風聲呼嘯
心中百般滋味。
柳不語借跑運勢,道袍被風吹的獵獵作響,刀勢已成,便全力揮刀劈下。
臉譜怪人氣機運轉(zhuǎn),手臂向上拂去,打算硬接一刀,然后便殺了這個礙眼的道士,忽然,臉譜怪人覺得全身氣機一停,只見那道士手中握著一張符箓冒出火光。
驚叫一聲!
一截袖袍飛了起來,血流如柱,怪人捂住受傷的手臂連忙往后退去,刺聲尖叫道:“怎么可能?你是三清觀的人?”
柳不語對詢問充耳不聞,脫俗與塵土的差距果然不是一張符箓便可以彌補的,再多幾張也許還有些機會,可柳不語懷中就帶了這么一張,投機取巧已然是用不成了。
臉譜怪人袖袍破碎,露出的手臂蒼白的嚇人,不顧傷口流血,怪人攥緊拳頭,一身黑黃華服下如有水波流動,氣機更勝方才。
可是
柳不語用了唯一的一張符箓,便是要運起牧叔所教的滾刀,只要中了我第一刀,便只剩下是死我活。
牧叔雖說滾刀運起,氣要留三分,用盡了,便真的為砧板魚肉了,可現(xiàn)在,柳不語沒有一絲顧慮,每一刀皆是全力,不再有任何退路。
臉譜怪人就這么看著面前的道士一刀接一刀的劈來,卻如何也躲不開,心中驚駭,卻只能運氣硬抗。
柳不語一言不發(fā),刀勢連綿不絕
第一刀揮下,柳不語身上傷口裂的更大,往外冒血,而臉譜怪人絲毫無事。
第二刀揮下,柳不語虎口迸裂。
第三刀揮下,柳不語牙關(guān)緊咬,嘴角流血。
……
第七刀揮下,柳不語揮刀雙手衣袖震的粉碎,臉譜怪人終于變的臉色變白。
第九刀揮下,柳不語往外吐血,染紅了胸口,臉譜怪人終于悶哼一聲。
“死?。?!”柳不語用盡渾身力氣劈下了第十刀,叫聲撕心裂肺,雙手傳出脆響,只聽到如雷鳴聲般的悶響,柳不語的砍刀終于砍進了怪人的胸口,隨后破碎成了碎片,臉譜怪人鮮紅的臉譜被碎片打破了一角,痛呼倒地,柳不語也被巨力震的倒飛了出去,在空中留下血痕,落地不起。
臉譜怪人終究是脫俗之境,搖搖晃晃的掙扎著站了起來,胸口上插著碎片,渾身血跡,怪人仰天長嘯,叫聲怪異刺耳。
良久
怪人恢復了平靜,隨手摘下了殘破的面具,露出了一張已經(jīng)不只如何用言語形容的臉,臉上的肉都似腐爛了一般,無一處完整,讓人看的毛骨悚然。
怪人看著柳不語嗤笑道:“好久不曾受傷,作為獎勵,得讓道長看看我如何剝下晏小姐的面皮,道長覺得如何?”
說完臉譜怪人拔出了一枚胸口的碎刀片,隨后整個人沖向晏韻。
柳不語拼命掙扎著,
可再也沒有一絲力氣。
嘴中充斥著咸腥味
血沫流淌說不出一句話。
這…是…快要死了嗎?
柳不語看著臉譜怪人沖向了晏韻,用最后的力氣,抬頭往晏韻方向望去,喃喃的說道:“晏姑娘快走!”隨后便失去了意識。
此時晏韻似暴雨中的浮萍,無依無靠,與小丫鬟相擁而立,閉上了雙眼,聽天由命。
碎片帶著殺戮
要讓還未盛開的花朵早早凋零。
……
只聽
街道兩旁的屋頂上,響起了幾聲劍鳴。
臉譜怪人頭頂上出現(xiàn)了十幾位衣裳上繡有黑白二劍的劍客。
“生息劍門??!”
臉譜怪人再也顧不得晏韻,立馬扭身倉皇逃竄。
但那是生息劍門,還是劍陣已成劍門,哪是這般好走的。
劍陣遮天蔽日
臉譜怪人袖袍如龍出江海,勢必要拼命一擊打開劍陣缺口。
可等待他的卻是一把螭龍長劍。
劍顫鳴音
“我臉譜生……”話音剛起。
袖袍破碎
螭龍長劍插在了臉譜生的胸口
一切重歸平靜,反復未曾出現(xiàn)。
翩翩白衣少年,抽出長劍,走到了晏韻面前,柔聲的說道:“在下來晚了,晏姑娘贖罪。”
晏韻搖了搖頭,終于忍不住,紅了眼眶,輕輕的哭泣。
平地起了狂風,聲音如人哭訴,如人哀怨,吹的兩旁窗戶咯吱作響。
倒在地下的臉譜生,滿眼皆是不甘,而石板路上的道袍少年,死活未知,殘破的道袍隨著狂風亂舞,掙扎于世間。
***
***
入夜
麓泉城嘈雜不斷
城中衙門,六扇門齊開,兵丁衙役進進出出,亂作一團,正中的親民堂暗金色匾額被大風吹的歪斜,也無人去管。
堂中知府張倫張大人,此時衣裳不整,滿頭大汗,焦急的都快將一臉胡須都揪了下來,嘴里念叨著“殺千刀的賊子,害苦我也!”
知府這官職本來在地方上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權(quán)官,好不威風,可偏偏在這麓泉城,知府就只能排在五大家主之后。
所以這差事也只有張倫這種無人脈無本事只會和稀泥的人來擔任,張倫一開始還義憤填膺覺得自己受了多大委屈,可后來才發(fā)現(xiàn),麓泉城大多事情五大家都會自己解決,衙門反而清閑的緊,況且每年五大家都會送來不錯的年禮,這讓本來就胸無大志的張大人打定了在這麓泉城中安養(yǎng)天年的主意。
可好好的日子過著,偏偏天不隨人愿。
平日一貫休息得早的張大人,今夜知道晏家千金被刺后,便從床上跳起,一直坐立不安,放到往日,沒人會難為于他,可這些日子臨近祭祖,是文人盛事,而五大家人入朝為官,更是陛下所囑,再加上張倫朝中有些交情的朋友透出的口風,也隱約知道晏家千金地位之重,此時,張倫明白,五大家責難是小,要是朝中有人為了籠絡晏家,他一個小小的行六知府,怕是腦袋不保。
正自顧焦急,大堂門口進來一人,昂首闊步,身材發(fā)福,臉色陰沉的站在堂口一言不發(fā)。
“榮兄!榮兄!你可得幫幫兄弟?!碧锰弥笕?,此時腰桿一彎到地,如奴才一般跑向平時身份還低于自己的晏榮,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
晏榮因為那道士的原因,在晏家這幾天沒少受氣,面色變的更加嚴肅,說道:“張大人,不是兄弟不愿意幫你,只是此事已經(jīng)連朝中的權(quán)貴都被折了面子,難以善了啊?!标虡s搖著頭,一副為難的樣子。
張倫心中暗罵,低聲說道:“榮兄要是愿幫兄弟,在晏家主面前美言幾句,今年五大家的東西便全是兄弟的。”說完張大人心在滴血,這麓泉城繁華,衙門又無事,就憑自己這微末的俸祿如何能支撐住自己的開銷,全給了這晏榮,來年只能苦一苦那幾房小妾了。
晏榮一聽,立馬眉開眼笑,將彎著腰的張倫扶了起來,語氣親近:“張兄之事,小弟自當盡力為之,小姐遇刺,家主震怒,所以才派我來張兄這衙門中要些老油子,給我晏家人帶帶路?!标虡s頓了一下,神神秘秘的繼續(xù)說道:“這幾日麓泉城中不太平,不管發(fā)生何事,張兄最好都待在衙門府中,就當修身養(yǎng)性,兩耳不聞世事,千萬莫再逆了五家的意思。”
”是是是!往后如果還有事,榮兄切莫忘了兄弟,回去后也一定要在晏家主面前替好言幾句?!睆埓笕藢⑹稚掀飞珮O佳的玉扳指摘下,塞進了晏榮的手中。
“來人!”
衙門的二位班頭跑了過來,張倫叮囑了幾句,讓手下人好好配合晏家,晏榮便連忙告辭,跟著班頭離開。
風聲呼嘯,越發(fā)的大了。
可這天上卻沒有什么云彩。
張大人獨自站在大堂門口,任憑額頭的汗劃過那褶皺的面龐,下意識的握了握空了的手指,有氣無力的對著老天道:“老夫錢可以給,官可以丟,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想死?。 ?p> ……
……
衙門中的老油子與麓泉中的地痞平時都是蛇鼠一窩,此時老油子卻帶著晏家子弟,干凈利落的指出了那些地痞頭頭的所在,絲毫沒什么憐憫心思,晏家子弟二話不說沖進去便把人捆了,隨后動用私刑開始盤問。
全城亂成一團。
晏榮坐在城中晏家的糧倉里,不斷的有地痞中嘴硬的點子送到糧倉,隨后被晏家各種私刑逼問。
“廢物!”遲遲沒有有用的消息,晏榮不耐煩的站了起來,走到一個全身干瘦,留著山羊胡子的地痞面前,山羊胡的地痞被吊了起來,身上有些鞭痕,可依舊沒有透露什么消息。
晏榮拍了拍山羊胡子的臉,冷漠的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爺爺我叫乾坤圣手王龍?!钡仄σ荒樀挠矚獾慕兄?p> 晏榮皺了眉頭,語氣不善的說道:“行了,你一個地痞不過是為了銀子,我給你兩個選擇,要么給你十錠金子,你將你們背后管事的招出來,要么我送你去見見你列祖列宗?!?p> “呸,沒有那位爺,我們在麓泉怎可能活的如此滋潤,少威脅老子,老子從小是嚇大的,無論如何也絕不會出賣那位爺?shù)??!蓖觚埓舐暯腥轮?,模樣像是江湖中義薄云天的俠客,那些嘴硬的地痞聽到,也跟著一起大聲叫好。
晏榮眼睛中布滿陰霾,彎腰拿起了地上的錘子和鉚釘,二話不說直接把錘子舉起,將鉚釘狠狠砸入了王龍的手指,十指連心,王龍一聲慘呼,便暈了過去,接著一盆冷水潑下,王龍又慢慢醒了過來,晏榮接著又把一顆鉚釘砸了進去,慘叫響起,就這樣,反反復復,晏榮始終不打算問話。
王龍一臉鼻涕眼淚,開口求饒道:“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如果說了,那位爺會殺了我全家的,我不想死??!”
可晏榮還是一言不發(fā),仿佛自己釘?shù)牟皇侨耍且粔K破木板。
又一枚鉚釘砸下。
“我說我說,我都說!”王龍已經(jīng)徹底崩潰了,哭喊著開口哀求,褲子已經(jīng)濕了,滿是騷味的液體流了一地。
可哀求已經(jīng)沒什么作用了。
慘叫聲慢慢微弱,到最后直至消失,晏榮將最后一枚鉚釘釘入了王龍的喉嚨,鮮血四濺,糧倉里鴉雀無聲,晏榮丟了錘子,也不看身上濺到的血跡,轉(zhuǎn)身看向糧倉中的其它地痞,啐罵道:“地痞流氓,有個屁的骨氣!”
糧倉中鴉雀無聲
晏榮從頭到尾就沒想留王龍一命。
“我說,我說!”
糧倉中的地痞流氓爭先恐后的說出了自己知道的事情,生怕說慢了,便會像那王龍那樣不得好死。
地痞流氓,下三濫的人,哪里會真的信守承諾不出賣別人,王龍只是想多硬抗一下,事后便可以去那位爺領些好處,即使出賣,也能從晏家這里多拿些好處好遠走高飛,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如意算盤不及晏家這次的雷霆手段,連活命的機會都不曾有就已經(jīng)命喪黃泉。
晏榮站著聽完了所有的消息,搖了搖頭,雖然知道圍殺晏小姐的人中有本城的地痞,可問出來的消息還是太少,晏家往常又不太插手這方面的事情,現(xiàn)在只知道這幾年地痞中有個叫柴爺?shù)脑诠苤惺虑?,可自己早就派人去了那柴爺?shù)恼?,雖然女眷都在,但柴爺說是出城辦事,不知何時回來。
晏榮看著手中的新扳指,慍怒道:“終究是往年晏家太以禮待人了一些,現(xiàn)在都被欺到頭上了,該讓家主出面,好好讓這麓泉城里的明白,五大家初入麓泉城時的手段了?!?p> 當當當!
糧倉外響起了鑼聲。
“晏家何人管事,可否出來一見!”
晏榮往糧倉外望去,雖然沒有下雨,卻有一個披著蓑衣戴著斗笠將自己遮了嚴嚴實實的人,手中拿著銅鑼在外面叫喊。
晏榮止住了那些想要出去的晏家子弟,面色玩味,邁著八字步往外走去,走到那人跟前問道:“何人敢這么大膽,在我晏家的地方喧嘩?!?p> 那人只用晏榮能聽到的低沉嗓音說道:“一場富貴,晏管事可敢共謀?”
晏榮語氣輕蔑,“憑什么?”
那人拿開了斗笠露出面容說道:“憑我知道是誰要置晏家千金于死地!”
晏榮隨即滿意一笑,轉(zhuǎn)身說道:
“兄臺請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