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漢王朝分十郡二十州,每州每郡之下大小城池?zé)o數(shù),一郡之地方圓幾百萬里,正是山入層云不得見,水入江河不知其源。
古岸郡中麓泉城多繁華,因淮漢太祖開明,并未為難前朝文臣武將,準(zhǔn)許前朝五大文學(xué)世家晏、陳、蕭、賈和魏家在麓泉城定居做學(xué)問,所以麓泉城中建筑大多保持著前朝樣式,青瓦白墻,隨處可見翠綠的榆樹。在五大文學(xué)世家的影響下,麓泉城中私塾很多,幾乎處處可聞讀書聲。
城中的鬧市長街上突然多了一位說書先生,儒士長衫,走走停停。
欣賞城中風(fēng)景,累了便找地坐下開始扯著閑白說書,繪聲繪色也從不攬客,無人時也講的自得其樂,有人時講的更加吐沫橫飛。
小孩們整日跟著這個奇怪的說書先生到處跑,說書先生與小孩們也相處甚歡,有時會買些零嘴分給這些孩童,這會說著世間江湖趣事,一會又開始講著朝堂軼事,仿佛沒有他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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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家
深閨庭院里,一位黑發(fā)齊腰、肌如白雪的少女坐在涼亭中,雙眼猶似一泓清水,自帶著一番清雅的氣質(zhì)。右手捧著才子佳人書,左手拿著剛摘下的桂花,讀到情深處,嗅了嗅桂花香,想起了那位見過一面的俊俏少年郎,羞澀的抿著嘴笑了,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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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破舊不堪的巷子中,衣裳破舊的漢子被地痞一腳踹倒,眼睜睜的看著女兒被帶走,街坊鄰居靜悄悄的,無人出頭,老漢心生悲涼,便口吐鮮血暈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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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私塾里的老先生被氣的連連搖頭,一位頭戴白綸巾的大眼少年問著離經(jīng)叛道的問題不肯罷休,老先生只能責(zé)罰,少年最后抬著紅腫的手,卻絲毫不在意的在私塾外罰站著,大聲的朗誦著圣賢書。
這麓泉城中,幾人歡笑幾人愁,不知明日誰又能知禍福,但在白云下,麓泉城還是顯的祥和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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麓泉城外,山中小路上,柳不語等人沒走出去多遠(yuǎn),便聽到林中有草木聲響,走出來了七八個大漢帶著各式兵器,向王沂行了一禮,便將兵器分發(fā)給眾人。
王沂解釋道這是為了不讓牧以歌心生戒備,所以才把兵器都留在了這里。
柳不語看著這么多兵器都花了眼,心中感嘆王沂本事不可謂不大,手底下每個人都挑選了最擅長的幾樣兵器傍身,還披上了制式的步兵甲。
牧叔以前教過他辨識過多種鍛造手法,柳不語能看出這些兵器絕對是軍隊中的老鐵匠打出來的,材質(zhì)沒得說,至于制式步兵甲就更不是一般權(quán)貴能有的了。
王沂讓隨從將剩下的兵器擺放在了柳不語與牧以歌身前,示意自行挑選,牧以歌因為父親牧橫的要求,進(jìn)山只準(zhǔn)帶弓箭與一把小匕首,依靠自身生存所以拒絕了,而柳不語挑中了兩尺長的一把橫刀,瞇著的眼睛也沒有睜開,手卻有些微微顫抖,一副鄉(xiāng)下人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被小書童看見后又嘲弄了一番。
柳不語雖表面這般,但內(nèi)心早起波瀾,不是因為他沒見過好刀,而是這些年來他終于摸上了可以干凈利落殺人的刀。
十年的小廟生活,
詈言不見血,殺人何紛紛。
柳不語愣了一會后,被牧以歌拍了拍肩膀才緩過神來,點了點頭示意沒事,一起等著公子哥王沂佩了把紅鞘長劍后,在小書童仰慕的目光下整頓好隊伍后一起上路了。
粉嫩書童畢竟年紀(jì)最小,但一見面就對柳不語有不小的厭惡,柳不語一路上都在照顧著他的腳力,而小書童瞧不上這兩個帶路的粗人,跟自家公子一比就更加嗤之以鼻了,轉(zhuǎn)而又想自家公子這般玉樹臨風(fēng)怎么能用來跟這兩個臟貨比呢!
但看了看牧以歌的高大模樣后,小書童自然將挖苦聲轉(zhuǎn)向了道袍少年柳不語,拍了拍高傲的胸膛說著“小道士,你長的還湊合,不過怎么是一對賊眉鼠眼呢,臟兮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貨,你不如跪下求求我,我回去讓公子賞你個好差事,有錢后你可以換身好衣裳了呢!我是不是很善解人意呀!”
柳不語在城中見多了這類錦衣玉食的小屁孩,也不惱,覺著自己這身道袍蠻不錯的,但耐不住小書童在一旁喋喋不休太吵,就開始說要給小書童講故事,而山路枯燥,小書童自然樂意。
柳不語就給小書童講了個山中鬼狐的故事,專吃喜歡吵鬧的小孩子,說的活靈活現(xiàn),而人大都一樣,對于恐怖的事情,是既害怕又好奇,都會忍不住聽下去,最后柳不語故意告訴小書童鬼狐最喜歡從舌頭吃起,還加上了個陰森森的笑容。
一陣涼風(fēng)吹過。
小書童看著在樹蔭下笑容詭異的道袍少年,頭腦中勾勒出了鬼狐的嚇人模樣,哇的一聲,邊掉眼淚邊跑向了正在跟部下低聲交談的王沂,一把拉著王沂的袖口,但也不敢打擾,抹著眼淚惡狠狠的瞪了眼柳不語,柳不語不以為意的向牧以歌露出了個勝利的微笑,耳根子也終于落得了一清凈。
黃昏時
眾人到了落腳點,這是牧以歌進(jìn)山經(jīng)常休息的地,比較安全。
旁邊就有著清澈的溪水,這會微風(fēng)不燥,柳不語捧起溪水喝飽后,伸了懶腰,愜意的躺在了牧以歌身旁望著昏黃的天空,叨叨的跟牧以歌說著頭上這片天咋就這么美的不像話呢!牧以歌也默契的聽著抬頭望天。
半響后
王沂帶著小書童和兩位隨從,讓柳不語和牧以歌一起去打點吃食,柳不語正準(zhǔn)備帶著牧以歌去填飽肚子,起身一起走入樹林。
進(jìn)了樹林以后就得瞧牧以歌的本事了,柳不語對山里的東西懂的比牧以歌多,但那都是歸功于文老道要求背的書籍,可要說到山中林中的方方面面,柳不語相信沒人可以做的比牧以歌好,畢竟牧以歌從小就是在這危機四伏的山中活下來的,柳不語也只有閑暇之時跟著進(jìn)山練練手。
牧以歌這時用他沉穩(wěn)的嗓音跟王沂談?wù)撝?,入夜后是決計不能在山中晃蕩,指不定會遇上什么惡獸,又講到了這片山中有些什么獵物,似乎一說起這些,這個高大少年就有著無盡的樂趣。
柳不語一看插不上嘴,就開始逗弄起了那個牙尖嘴利的小書童,在一番拉鋸戰(zhàn)之后,小書童被逗的啞口無言,而柳不語也從小書童嘴里知道了小書童叫小雨兒,在聽到了這個名字后柳不語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也沒多說什么。
走了不多時,王沂突然左手揚起木弓,右手捻出一支白羽箭朝著身前草叢射去,柳不語順著望去看見箭矢射中了一只灰色山蹦子,只不過射中了后腿,山蹦子還是奮力掙扎著逃脫了。
王沂只得無奈的笑了笑,自嘲到射藝不精。然而王沂身后的兩名隨從的馬屁功夫又再次長了柳不語的見識,只差沒把王沂夸成箭神轉(zhuǎn)世了,聽著贊揚聲的王沂只進(jìn)耳朵也不會上頭,但書童小雨兒不一樣,望著王沂的眼中已塞滿了崇敬,畢竟王沂揚弓射箭一氣呵成的模樣,再加上精致的五官,柳不語都可以贊嘆一聲場面實在不賴。
不過之后遇到的獵物王沂都沒有再出手,王沂身后的倆隨從自然開始在主子面前大展身手,其中一個嘴角有刀疤的隨從可謂是百步穿楊,輕松射下一只速度不慢的白斑黑麂,另外一個蓄著山羊胡須的隨從挽弓力道之大,直接將躍起的山蹦子定死在了樹干上。
王沂滿意的點了點頭,柳不語也配合著拍掌叫好,而牧以歌只是無所謂的撇了撇嘴。
這時小雨兒捂著肚子在王沂耳旁嘀咕了幾句,王沂點頭后,紅著小臉跑到了林子深處,眾人只好原地等待,王沂不想說柳不語也懶得多問。
牧以歌則去幫兩個隨從處理起了獵物,手法犀利,等了好一會小雨兒還沒出現(xiàn),柳不語就百無聊賴的靠著樹干打量著四周。
突然林中響起一聲哭喊,眾人就看到一只黑眼紅腹的大家伙在追著小雨兒,口中唾液橫飛,小雨兒這會魂都嚇沒了,拼了命跑也不敢回頭看,但感覺到身后的呼氣聲越來越近。
王沂的兩位隨從在看到的第一時間就拿出弓箭,可距離有百丈之遠(yuǎn),手中的弓箭也難對那大家伙造成什么傷害,只得拿起武器沖了上去。
而柳不語一看居然是長尾紅腹熊,疑惑到這種大家伙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果斷從袖袍中捻出一張畫著黑色文的黃色符紙,兩指夾住,嘴中默念,對著紅腹熊的符紙便瞬間燃燒,紅腹熊身形不自然的一停一頓后,咬了個空,便更加憤怒的吼叫著沖向了小雨兒。
此時牧以歌拉弓射箭,只聽一聲脆響,速度奇快的三支箭幾乎是同時射向了紅腹熊,而牧以歌高大魁梧的身軀帶著破風(fēng)聲沖了出去,一步躍的比一步遠(yuǎn),步步腳下都踩出了泥坑,一眨眼就越過了兩位隨從。
就在小雨兒幾乎能聞見身后紅腹熊嘴中的惡臭時,一支箭射進(jìn)了紅腹熊的右眼,另外兩支插入了那張血盆大口,但痛楚也激發(fā)了野性,紅腹熊一爪拍下,想撕碎面前的獵物時,牧以歌已經(jīng)撞向了紅腹熊,一聲悶響,柳不語就看到人與熊都倒飛了出去,而牧以歌更快的站住身子,抽出小刀再次飛身上前,在紅腹熊還暈頭轉(zhuǎn)向時便插入心臟一命嗚呼了。
隨后柳不語也趕到了一旁,抱起了已經(jīng)看傻的小雨兒,走回了王沂身邊,而這會王沂全然不顧身邊的這個小書童,眼神明亮的盯著牧以歌,似是發(fā)現(xiàn)了不得了的東西,只是在柳不語咳嗽了兩聲后就恢復(fù)了正常,對著柳不語道謝了兩句,又安撫了下小雨兒。
王沂眼神便再次轉(zhuǎn)向地上剛剛被牧以歌使用過的弓,弓上布滿了裂痕,已然壞了,而手下的兩個隨從站在一旁臉上布滿了細(xì)汗,王沂很清楚手下兩人不是什么無能之輩,一個是立下戰(zhàn)功后升的斥候校尉,另一個是江湖門客,也曾做過壯舉。
而這個弓是鐵梨木做出來的,連普通軍卒都無法拉滿,卻還是無法承受牧以歌如此強度的拉弓,況且牧以歌用了他們二人一箭的時間射出了如此強勁的三箭后還能越過二人先行獵殺紅腹熊,這當(dāng)然讓兩人現(xiàn)在完全把牧以歌當(dāng)作怪物來看。
王沂心中的驚訝更甚,他比手下兩人更清楚做到這些需要什么,這意味著牧以歌已經(jīng)走上了那條路,再反觀道袍少年,也沒看出什么奇特之處。
王沂打定主意,牧以歌一定要被收入自己麾下,也要探探小道士的底,對著牧以歌和善的笑了笑后,就牽著書童小雨兒的手往回走,而柳不語等人則抗著獵物緊跟其后。
牧以歌的身手柳不語早就羨慕不已,奈何自己可能真的愚鈍,無法練出這般硬撼大熊的功夫,當(dāng)牧以歌抗著巨大的紅腹熊扔在眾人面前時,聽了經(jīng)過的眾人都發(fā)出了驚呼。
幾個熱心交友的已經(jīng)跑到牧以歌面前稱兄道弟的了,柳不語一看眾人好像都忙的不亦樂乎,拿起小刀將那紅腹熊的掌和尾的切了下來,去到小溪旁剝洗干凈,架起小鍋開始熬了起來。
柳不語打開身后的包裹,拿出幾個小罐,搖搖后撒在鍋中,再放入了路上采的野菜,頓時香氣四溢。
柳不語嘗了口湯后自顧自的在那品味,突然感覺周圍怎么這么安靜?睜開眼才發(fā)現(xiàn)眾人流著口水盯著那鍋湯,感覺到氣氛不對,柳不語對美味的東西又不舍得,打破了沉靜說道:“你們不要有非分之想阿,這鍋東西還不夠我倆分呢!”說完警惕的看著周圍。
然而柳不語實在受不了每個人都想嘗一口他熬的熊掌熊尾的樣子,只好起身幫眾人擺弄那只黑麂,上火烤,從包裹里掏出了瓶瓶罐罐,還有油,一層層的刷好,黑麂肉中也入了味,終于讓王沂手下的一群大男人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剛坐下。
王沂帶著小雨兒就走了過來,手里拎壺酒,遞給了牧以歌,小雨兒對著牧以歌道了聲謝后,又極不情愿的對柳不語也說了謝謝。
柳不語大口啃著熊尾,戲謔的看著王沂說道:“王公子,你是不是得解釋下?”
王沂笑道:“小道長猜的不錯,小雨兒是個女孩,只不過不是我的書童,而是我的遠(yuǎn)房堂妹,這次出門本是不允她一同前往,但她偷偷的跟了好久,在下不得已只能帶上她,怕有麻煩才叫她稱呼我為公子?!?p> 王沂解釋后,接過了柳不語遞來的湯,嘗過后也不僅稱奇,縱是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他,也很少吃過這般獨特鮮香的食物。
而小雨兒對這鍋湯早就垂涎不已,面子薄才沒開口,當(dāng)柳不語遞湯來時,皺著小鼻子哼了一聲,但還是被香氣誘惑,接過時不忘掐了掐柳不語。
柳不語看著手上的紅印哭笑不得,自己最初是不怎么喜歡她,但哪招她惹她了,才相處了一日這個怨氣也忒大了點。
眾人累了一天
明日還要趕路
吃飽喝足,大伙便都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