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主憂臣辱

　　遝頹見公孫病己走遠，方才對那樂伎道：“小兄弟，幫你瞧瞧傷，如無大礙，我亦需走了?！闭f罷，便欲要給樂伎搭脈。誰知那樂伎急將雙手束在背后，臉漲的通紅，道：“那不用你瞧?！边e頹奇道：“這是為何？”樂伎道：“瞧完你便走了?！边e頹道：“瞧完自是要走的，有甚奇怪？”樂伎道：“我不要你走，我要跟著你?！边e頹失笑道：“這可不成?！弊屑毲屏讼拢荒樕嫌行┯偾?，只不知其它地方有無傷口，便道：“有甚地方疼沒？解了外衣我瞧瞧?！闭f罷，便去解樂伎衣帶，誰知那樂伎甩手就是一個耳光，打在遝頹臉上。遝頹一臉茫然，怒道：“做甚么？”那樂伎亦是滿臉怒容，道：“你這無賴，好不輕薄......”隨即又變色道：“對不住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打疼了罷？”遝頹見他如此，倒也不好多說，撫臉道：“新傷舊傷，你說疼不疼？”那樂伎滿臉愧疚，道：“我......我給你揉揉?！边e頹忙道：“罷了，罷了，越揉越疼?！睆囊滦渲腥〕鲆恍┧幫?，自己服了一顆，余下的皆給那樂伎，道：“這是我秘制的傷藥，你每日飯前服用一顆，身上縱上有些傷，亦應無大礙?！蹦菢芳可焓纸舆^，道：“大人還會制藥？”遝頹見那樂伎雙手，雖是圓潤雪白，但瘦骨凌旬，直似骨包皮，心下惻然，長嘆一聲，將身上余錢盡皆取出，道：“自己亦需存些體己錢，為往后做些打算?！?p>　　那樂伎眼眶一紅，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遝頹一見，更不好走了，只得細聲安慰道：“莫哭，莫哭，男子漢哪里來這么多眼淚？”誰知一安慰，倒是哭的更厲害了，遝頹實在無法，走亦不是，不走亦不是。倒是朱正風見機快，對那樂伎道：“小兄弟有何難處，說與在下知道亦是一樣，遝頹先生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那樂伎只是搖頭，淚眼汪汪的瞧著遝頹，一臉哀求之色。遝頹心下一軟，卻只能硬起心腸道：“我自己都不能照顧了自己，如何還能照顧你？”那樂伎道：“我不要大人照顧，倒是可以幫大人做些鞍前馬后的事情?！币娔菢芳咳绱耍e頹不愿再糾纏，道：“小兄弟，我一見你，便覺十分投緣，愿拼死護你，只是，我亦飄零久，寄人籬下，自顧不暇，萬難照顧你。翌日若有所成，再圖相會。”

　　這是很知心的話了，交淺言深，本非遝頹本性，何況在衡山弟子面前說寄人籬下之語？遝頹言罷，也不等那樂伎接話，便自顧帶著朱正風去了。行得里許，朱正風便道：“遝頹先生，那人一直在后跟著，怕不是有何企圖？”遝頹心念一動，江湖上的鬼蜮伎倆千奇百怪，防不勝防，當真得萬分小心才是。嘴上卻道：“只是小孩心性，被人欺凌久了，見人對他好，便心生感激，亦欲尋個出路罷了。你且去將他叫來。”朱正風應了一聲，三兩步就去到那樂伎藏身處，提拎了過來。那樂伎淚如斷線，怯生生的叫道：“大......大人?！边e頹又是莫名奇妙的心底一軟，柔聲問道：“你叫甚么名字？”那樂伎道：“嚜岫?！边e頹道：“怎生是女名？”嚜岫道：“父母從小將我做女孩生養(yǎng)。”遝頹笑道：“怨不得這么秀氣?！庇值溃骸胺讲乓呀浾f的很明了了，還跟著我們做甚？”嚜岫道：“大人說的是大人的章程，嚜岫亦有嚜岫的主意，此生大人去哪兒，嚜岫便跟到哪兒?！?p>　　遝頹心底一慟：“這世間怕亦只有眼前的這個人如此的依戀自己了罷？”便問道：“家中尚有何人？”嚜岫黯然道：“世間再無親人。”遝頹道：“我漂泊江湖，卻無一技防身，隨時隨地皆有性命之憂，或是暴尸街市，或是埋骨荒郊，你隨著我亦可，只是到時有魚池之禍，須怨不得我?！眹洞笙玻溃骸半m死，無憾?！边e頹道：“如此便好。你在樂籍？若要脫籍，少不得要麻煩趙總領了?！敝煺L道：“此事于旁人難，但對衡山派而言，卻是些小之事，遝頹先生說甚麻煩？便真是麻煩事，遝頹先生吩咐，衡山上下，誰敢不尊？”遝頹忙道：“朱大哥言重了?！眹秴s道：“我并不在樂籍，亦未賣身，想走便走的?！边e頹聽此話，更添疑心，嘴上卻道：“那倒是省了多少事?！?p>　　朱正風便帶著二人來到了衡山派長安總領處。因是國都，又是在華山派的地盤，所以，長安總領處是除衡山總派之外實力最強的，是衡山派最重要的總領處?？傤I趙侽門是李囬妟關門弟子，衡山十劍之一的芙蓉劍。趙侽門武功既高，又極富智，近年來，以一總領之力獨擋北方諸派，深得李囬妟和枏先生喜愛。更為重要的是，趙侽門不到而立，年富力強，卻又做沉穩(wěn)厚重，衡山派中傳言，李囬妟有意培養(yǎng)趙侽門為衡山派掌門。此刻，趙侽門在門口已經等候多時，遠遠的見著遝頹，便又往前迎了幾步。朱正風見狀，忙小聲向遝頹介紹。遝頹早知趙侽門在衡山派中地位，見他親迎，大是詫異，急上前道：“何敢勞趙總領大駕？”趙侽門作揖拜道：“衡山派一代弟子，長安總領趙侽門，奉掌門令，迎遝頹先生?！边e頹知道這禮是萬萬受不得的，忙側身避開，回禮道：“折煞卑人了！”趙侽門一笑，道：“掌門有令，對遝頹先生執(zhí)弟子禮，先生便是吾師?！边e頹仍是堅持還禮，道：“久聞趙總領大名，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壁w侽門亦道：“遝頹先生久在衡山中樞，運籌帷幄，謀計區(qū)劃，實話說，事密不著，侽門頗有些不服氣，今時先生人未至，而畫策馬隊已成，侽門方才知先生大才?！?p>　　遝頹苦笑一下，道：“慚愧的緊，讓諸位見笑了?！毙南?，李囬妟如此規(guī)格接待自己，顯是期望頗深，遝頹頓覺壓力倍增。兩人邊走邊談，很快便到了議事堂，朱正風在衡山派中職位低微，不能參議，早帶著嚜岫安頓去了。議事堂中只李囬妟一人，正自沉思，趙侽門沒有打擾，作揖之后便躬身退了出去，堂中便只剩下了遝頹在侯。一年時間不見，李囬妟倒是無甚大變化，反倒是更顯年輕了。遝頹做了一揖，道：“主憂臣辱，晚輩辦事不力，致掌門有此勞頓之苦，有負衡山之托，罪莫大焉。”李囬妟回過神來，道：“枏先生已于我詳說了，亦不能全怪你。只是你未能徹底明白此事之重要性，麻痹大意，托大輕敵，甚為不智?！边e頹冷汗涔涔，細細思來，李囬妟之考語，果真是一語中的，拜道：“晚輩原為枏先生一奇兵，本應了無痕跡的為衡山派建不世之功，不料現今卻弄得人盡皆知，遝頹無言以對。”李囬妟道：“你明白便好。只是于今追責已無益處，倒不如籌措好應對之策?！边e頹道：“如今之計，一是加快速度，搶在在華山派之前組建好馬隊，二是阻止華山派與各商幫、匈奴的接觸。”李囬妟道：“你一入長安，弟子便監(jiān)視到你，只是見你多處閑逛，并不與總領處聯系，不知你有何打算，不敢打攪你，現今說來，這些時日皆是在尋找解決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