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牽著手把人帶了回去，讓陳許氏燒了熱水，大武仔細(xì)地給他洗干凈，又拿了云飛揚的衣服給他換上。
“主子，這樣會不會讓隔壁訛上來？”
楚玉看著頭發(fā)還在滴水，袖子挽了幾圈的小男孩，對楚辭道：“你去讓大武與巡捕屋找捕快說一聲，就說我撿到一個孩子?！?p> 已經(jīng)過了午憩的時候，桌子上有幾碟點心，楚玉拿了一個遞給他：“慢點吃，吃完了再拿，沒關(guān)系的?！?p> 小孩遲疑了一下，強(qiáng)忍著對食物的渴望，搖搖頭。
楚辭看著小心翼翼的小孩，心里充滿了憐惜，她當(dāng)初也曾有過一個孩子，只可惜沒來得及見一見這美好的世界。
這也是她當(dāng)初會對云飛揚兄妹出手相幫的原因。
她拿了一張布巾給小孩擦頭發(fā)，頭發(fā)里隱藏著密密麻麻白色的小小蟲卵，間或有一兩只虱子從中爬出。
楚辭強(qiáng)忍住頭皮發(fā)麻的感覺，用篦子輕輕地梳理著他的頭發(fā)。
楚玉把手上的點心塞進(jìn)嘴巴里幾下嚼了。
小孩身上的傷已經(jīng)擦了藥，額頭上橫著一條傷疤，像一塊瓷器裂開了一條口，極不和諧。
小孩移開看著點心的目光，輕聲問道：“我的衣裳呢？”
楚玉道：“或是放在淋浴間了，濕了不能穿，你先穿著這一身?！?p> 小孩咬著下唇道：“她會打我的。”
楚玉無奈，讓楚辭去看一下是不是被陳許氏洗了。
待堂屋里只剩下他們倆人，小孩偷偷看著楚玉，見她坐在桌旁的凳子上有些百無聊賴的樣子，鼓足勇氣道：“上次受傷我是故意的。”
他自以為聲音很大，聽在楚玉耳朵里卻聲如蚊吶，好在環(huán)境安靜，聽得清清楚楚。
楚玉愣了一下才想起他說的是額頭上受傷的那一次，她看著他問道：“為什么？撞到頭一個不小心就會沒命的?！?p> “他們總是打我，然后我看到那個人坐在屋頂，我就想讓他救我，卻又不敢喊，我知道他每天都那個時辰坐在那里的，我就偷偷在他們的鞋子上灑了水，然后故意讓他們打我，讓他看到，想讓他會不會幫我……”
他少有與人交流，一番話說的又小聲又磕巴，意思也表達(dá)得亂七八糟，楚玉豎著耳朵才聽清楚。
又在腦子里轉(zhuǎn)化了一番才理解他的意思，感慨他能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下想出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也是不容易，倒是起了想幫他一把的心思。
小孩見她許久不說話，心里越發(fā)忐忑不安，腦袋越垂越低，只懊惱地想把舌頭咬下來。
若是她覺得自己心眼多，不待見自己怎么辦？
楚玉見他很是沮喪的樣子，笑著道：“你這樣很好，人必自救而后人救之，借助他人的力量達(dá)到救助自己的目的，你做得沒錯。”
“真的嗎？”小孩只聽懂了她說他沒做錯的話，忽然起頭來看著楚玉，一雙眼睛熠熠生輝光彩奪目。
“嗯！”楚玉給了他一個很肯定的答案。
小孩不好意思亂晃著眼睛，嘴角抿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楚辭匆匆地跑來，含著歉意對小孩道：“陳家嫂子把你那衣服洗爛了，就算干了也穿不了了。”
小孩臉上的笑意隱沒了，恐懼浮上他的眼睛，小小的身體輕輕抖了一下。
楚辭求助地看向楚玉，楚玉一只手托著下巴撐在桌子上，對著小孩嫣然一笑：“我?guī)湍悖惺裁春锰?？?p> 小孩緊握雙手，瘦弱暗黃的皮膚被掐得發(fā)青，抖著聲音道：“我不知道?！?p> 他什么都不會，什么都沒有，只能給她帶來無盡的麻煩。
楚玉見小孩眼眶都紅了，不好再逗他，咳嗽了一聲，換了個嚴(yán)肅的表情，正襟危坐道：“我可以幫你，但是如果你與你以前的生活拖泥帶水糾纏不清，那只會給你給我給大家?guī)砺闊?，我需要你一個明白的答案。”
小孩茫然地看向楚玉，他沒有聽懂。
楚玉也不理知道怎么跟他解釋，干脆道：“就是以后我說什么你聽什么，我讓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小孩想了一下，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很好，楚玉點點頭，拿了一塊點心給他：“先吃一點墊墊肚子?！?p> 小孩猶豫著，想到剛才楚玉的話，抵不過點心的誘.惑，接過來輕輕咬了一小口。
香甜的味道在味蕾綻放，小孩慢慢抿著，他從未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一小塊點心吃了許久。
楚玉去翻看了一下陸府送過來的東西，粗布還有一些，干草也還有，楚玉讓陳許氏將就著給小孩做了兩套衣裳。
云飛揚也就兩套過冬的，被小孩穿了后就沒有換洗的了。
鄒掌柜晚間回來拍了許久的門，鄒呂氏才慢悠悠地走來給他打開。
等聽她說小娘子被帶走后氣急敗壞：“你怎么就讓人走了呢？！”
鄒呂氏斜靠在坐榻上譏笑道：“怎么，舍不得了？”
鄒掌柜道：“不是這么個說法，她這么一走，家里洗衣做飯伺候的事情讓誰來做？”
“那還不是有個小的嗎？”鄒呂氏滿不在乎道：“干脆把他賣了，這馬上要交丁稅了，可不是一筆小錢，賣掉的銀錢再買個婆子也是劃算的?！?p> “我的……”鄒掌柜怒喝的聲音在看到鄒呂氏似笑非笑的目光后轉(zhuǎn)了個彎低下來：“好歹也是我的兒子，若是賣身做奴，傳出去可不好聽?！?p> “我就生了兩個兒子，這小野.種哪里來的我可不知道?！?p> 鄒掌柜眼看話題又要向陳年舊帳那邊翻去，也閉嘴不提了，只道：“罷了，這事以后再說，上菜吧，累了一天了?！?p> 鄒呂氏站起身去了廚房，看到一片黑燈瞎火，也沒個動靜，這才想起自己好像把小孩給關(guān)到門外去了。
鄒家大公子回到家天已經(jīng)黑了，家里冷鍋冷灶什么吃的都沒有，他轉(zhuǎn)身便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聽著外間母親傳來的咒罵聲，干脆把門關(guān)上，又把自己摔到床上，用被子捂住耳朵。
家里烏煙瘴氣的，還是晚翠閣好，好吃好喝，還有軟玉溫香。
銀子用得差不多了，明日再去賭坊賭幾把，他們都說新手的手氣好，就這么兩天贏的錢，比往日半年的月例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