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一句大案,立即將原本還想置身事外的盧懷真拉進了漩渦之中。
若是李征說這是大功,估計盧懷真根本不帶甩他的,直接掉頭走人。但謀逆大案若是還敢這般直接走人,李征一道折子就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捏著鼻子跟著李征這陰險的武夫步入了孫府,里面一片的混亂,十數(shù)個莊丁打扮的人各個手持武器,將一大群衣著華麗的男女女人護在身后。在他們面前,則是百多潞州軍士兵,此時已經(jīng)團團將這些人包圍起來。
在莊丁的后面,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者正拄著拐杖怒罵著,時不時還傳來幾聲女人低低的抽泣聲。
由于未得命令,官兵們并沒有直接下殺手。但看那些官兵一個個殺氣騰騰還帶著深深仇恨的模樣,那些莊丁也個個抖如籟糠,若非平日時孫家積威已久,怕是早就一哄而散。
“官兵剿逆!十息內(nèi)不放下武器者,以謀逆罪論處!”
李征一進院子,冷冷的看著眼前的局面,直接下令道。
“李將軍,你好大的官威??!如何審案,乃是本官這個府尊來定,如今連罪名還未定,你便要殺人了么?”
盧懷真終于忍受不了了,這武夫竟然在他之前下令,完全就沒有將他當成上官看。
“府尊!府尊你終于來了!我等冤枉??!”
一聽到知府大人到來,一大群人頓時如同失散了三十年的特工終于找到組織一般,哭天喊地的便撲了上來。
“府尊大人明鑒,明鑒啊!老朽一家一向忠心為國,家中長子更是出仕大明御史,從不曾有過半點違法之事!我孫家之心,可鑒日月,可鑒日月啊!”
戒備的潞州軍官兵未得李征命令,更因為知府大人竟然也在場,不敢直接傷人,這些人七手八腳的將前面的官兵推開,直接沖至盧懷真面前,抱著盧懷真大腿便嚎啕大哭。
盧懷真厭惡的橫了李征一眼,轉(zhuǎn)過頭來便換上了一副和顏悅色的嘴臉,對著抱著自己大腿已經(jīng)哭的眼淚鼻涕一大堆的老翁說道,“讓老員外受驚了,有本官在,無人能構(gòu)陷于你!”
“大人可要為老朽作主?。〈蒜膊粌H無故殺吾次子,還公然構(gòu)陷吾等,老朽年老體衰,也只能依靠大人為我等作主,討回這個公道??!”老者手撫胸口,戟指李征,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
“老員外無需運氣,本官自然不會讓爾等被人構(gòu)陷!”
盧懷真輕拍老者后背,不斷的安撫著孫家眾人激動的情緒。
看著這官民一家親的場面,李征很善解人意的沒有阻攔,似笑非笑的站在一邊,只是冷眼旁觀。
“報將軍!后宅一處房間發(fā)現(xiàn)密窯,密窯中藏著大量的軍械物品!賊人拒捕,開弓射傷了數(shù)個兄弟!”
正在這個時候,李悅快步行來,揚聲行禮說道。
“哦,都有什么。弟兄們傷亡多少?”
李征臉上的嘲諷更多了,雖然是回答李悅,但目光卻始終在老者和盧懷真臉上晃蕩。
“強弓近百,腰刀數(shù)百,還有盔甲一十三副,皮甲百余,長槍十數(shù)捆,箭矢若干。還有其他各類物品,暫時還未清點完畢!兄弟們折了兩個,傷了六個!”李悅抱拳,快速的說道。
這個數(shù)字有崔標在手,李征幾人早就心中有數(shù),這個時候說出來,無非就是公事公辦的意思。但是傷亡這幾人,卻是讓李征有些意外。不過這意外卻是對于孫家人的,這孫家的人還真敢反抗?
“大人,我大明律可有準許私人擁有弓箭?大明律可有允許私人持械殺戮官兵?”李征的臉色一下子變的嚴肅起來,向著盧懷真逼問道,“孫家私藏大量軍械物資,更兼有糧商屯積糧食,錢糧軍械都充足了,試問孫家到底想干什么?”
看著臉色一下呆住的盧懷真,李征冷冷一笑,對著盧懷真又道,“大人還要為這些國賊蒙蔽么?”
盧懷真心中無名之火大起,這般被人威逼,尤其還是一個武夫,委實讓他肝火大旺。但是抬眼一看,周圍他帶來的人都下意識的遠離孫家之人,頓時讓他一驚,那滔天的怒火也慢慢平息下來。
他明白過來,孫家這次算是被算計了。有些事雖然大家都在做,但只不被人拿到臺面上,就不會有什么問題,但是孫家這次完全是撞槍口上了。他唯一不明白的是,這么一個一心要他們命的仇家,孫家到底是怎么招惹來的。
不明白歸不明白,但長年宦海生涯讓他立即便有了決斷。與其為了一個注定無法保全的孫家,與鋒頭正盛的李征翻臉,完全不值得。
“孫翁,可有此事?”
盧懷真臉一下子拉了下來,前一秒還笑顏如花,下一秒就冷若冰霜,這翻臉如翻書的節(jié)奏完全無愧于他一府之尊的地位。
“大人,這全是此獠栽贓陷害!鎮(zhèn)兒還在京城任御史哪!我等怎會有這樣居心!還請大人明查!”
孫翁還不肯死心,一邊狂打著眼色叫著屈,一邊還請在京就任御史的兒子也拉出來救場。
“本將栽臟陷害?”李征不屑的看著這老不死的,平靜的說道,“本將是上個月被圣上封賞為游擊將軍,昨日才抵達潞州府就任。你的意思是本將一夜之間便在你后院神不知鬼不覺的挖好偌大一個地窖,然后連夜派人把臟物送入?”
“李征!匹夫!我孫家誓與你不死不休!”
孫翁臉色一陣陣的發(fā)青,這李征似乎與他孫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竟然要如此趕盡殺絕!
“夠了!孫家私藏軍械,包藏禍心,著人全部收押!等待朝廷發(fā)落!”
眼見李征就要再一次下令,盧懷真眉頭一皺,趕緊上前一步,揚聲說道。
他這算盤打的極好,既可以給李征一個交代,又可以暫時保住孫家上下滿門的性命。至于之后,就要看孫家最后一脈孫光鎮(zhèn)的能力了,同為文官集團,他已經(jīng)做到了仁至義盡了。
看著憤怒的幾乎當場就要爆炸而死的孫家老不死,還有孫家上下一臉絕望的模樣,聽著婦人小孩悲聲大作,李征在心中也有些許的憐憫。不過這些許的憐憫并沒有持續(xù)三秒鐘,就被滾滾殺意所取代。
李征并不仇富,相反他覺得靠著官府支撐賺些錢也不算什么,只能證明別人路子廣大。但是李征如今想要安身立命,沒有一支可靠的軍隊是不行的,一支可靠的軍隊,沒有充足的錢糧根本不可能練的出來。而沒錢沒糧的他,只能是將手伸向這些個個吃的肥碩無比的縉紳們。孫家唯一的過錯并不是錢糧多多,而是觸犯了李征的底線了。
這孫家賣軍械給范家,就是李征的禁忌了。山西范家,他們收購這些武器又是給了誰?這些大清時期的皇商級存在,他們這皇商真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這些發(fā)國難財?shù)募一铮绕鹜鈦淼那致詣萘Ω拥目蓯?,更加的讓人按捺不住殺意?p> “來人,將所有軍械全部取出拉回軍營!著人立即查封所有孫家的產(chǎn)業(yè)!”快速的說完命令,李征輕吸一口氣,然后看向盧懷真,平靜的道,“大人以為如何?可愿幫忙處理一下孫家余孽?”
盧懷真仔細的打量了一番李征,他明白李征這番作為的用意。對方默認自己暫時保住孫家上下,但是孫家的家產(chǎn)卻是準備一口吞下,至于他最后一句話的意思,是想拉他入混水。
如今雖然李征占盡風頭,但是一日沒有分出勝負,一日他就不會徹底與一方完全撕破臉,因此盧懷真略一思索,便推脫道,“本官事務繁忙,如今民風不靖,本官要先回衙治事了!”
“既然這樣,本將就不留大人了!”
這個答案李征早有預料,十分干脆的拱手作禮道。
“哼!”
面對李征再一次的沒有禮儀規(guī)矩,盧懷真卻只能發(fā)出一聲冷哼,直接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