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車燈打在她臉上,細(xì)雨綿綿,她的臉色蒼白,頭發(fā)濕潤黏在細(xì)致如美瓷的肌膚,穿著紅裙卷縮人行道上,手臂環(huán)抱,瑟瑟發(fā)抖,像極了一只被遺棄的小貓。
迎面而來的汽車停在她身旁,接著,男人從車上大步跨下,脫下自己的襯衣,穿著一件背心,走到她身旁。
紅芍感覺到有什么東西蓋在頭上,她緩緩仰起頭看去,男人為她遮擋住大部分的雨水,黑發(fā)垂下,細(xì)長蘊藏著銳利的黑眸深邃難辨,削薄輕抿的唇,水漬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型滑下,昏黃如霧的燈光下臉色冷峻。
“是你……”
紅芍緩緩站起,腿酸麻失力,向一旁歪了下,夏文卿抓住她,穩(wěn)住身體后,他忽然彎下腰,將她抱了起來。
“先生?!?p> 紅芍緊抓他的手臂,不安地扭動了一下。
夏文卿抱著她轉(zhuǎn)身走向汽車,目光直視著前方,淡淡開口:“別動,我送你回去?!?p> 她睫毛微微顫動,身體僵硬,就連夏文卿都感受到她的不自在。
將她抱入車內(nèi),車廂一股暖氣襲來。紅芍冰冷的身體微微一縮,雙手握著放唇邊,搓了幾下,吹了口氣。
他上車,將車門上的毛巾遞給她。
“先擦擦頭發(fā)?!?p> 紅芍看著他遞過來的毛巾,手指修長漂亮,尾指上戴著一個玉戒,襯得他手指如瓷般嬌貴。
“謝謝?!?p> 紅芍把他的襯衣拿下疊好當(dāng)腿上,然后用干毛巾擦著頭發(fā)。
夏文卿點火發(fā)動汽車,目不轉(zhuǎn)睛看著前方,問:“你的傘呢?”
紅芍低著嗓音道:“放家里了?!?p> 夏文卿余光看她,她眸光瀲滟,睫毛微微顫抖,紅唇一張一合,旗袍緊貼著她的身體曲線,他飛快收回視線,喉嚨干燥。
“幾號?”
紅芍抬眸看他一眼,“18號。”
幾分鐘后,汽車緩緩?fù)T?8號門前,他側(cè)頭看去,古色古香的房子,房檐下掛著數(shù)個燈籠,兩尊石獅看門,大門橫匾上提著愿齋二字,此刻店門尚開著,里面卻沒見著人。
紅芍將毛巾還給他:“真抱歉,又麻煩你一次?!?p> 夏文卿伸手接住,毛巾上沾染著她的發(fā)香。
“不用謝,”他從口袋里拿出那個綠色錢包,“你的錢包,剛丟車上了。”
她的目光一亮,臉上露出一種失而復(fù)得的狂喜,眉眼彎彎,嘴角上淺淺的酒窩,像極了照片上的那人。
“謝謝你?!?p> 她原以為是找不到了,打開錢包,照片好好的呆在里面,她松了口氣。
夏文卿歇了火,雙手倚在方向盤上,烏黑深邃的眼眸注視著她。
“這照片對你很重要?”
聞言,她緩緩點了下頭,“你看到了?”
夏文卿道:“抱歉,不是有意,只是為了確定你的地址。”
紅芍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她的錢包里只有銀行卡,什么身份信息都沒有,怎么找她,而且還這么快。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夏文卿說:“我查了信用卡申請地址。”
紅芍抿了下紅唇,手指緊緊拿著錢包,“謝謝?!?p> 這時,婉柔拿著傘找了一圈,這才匆匆返回古董店,卻看見夏文卿的車,因為陌生,于是就多看了兩眼,便看見坐在車上的紅芍。
她敲了敲車窗,聲音吸引了兩人看過去。
紅芍正想下車,忽然看見他給自己遮雨的襯衣,頓了頓,放在座椅上,說:“謝謝你的襯衣?!?p> 夏文卿不吭聲,只淺淺地頷了下頭。
車門推開,瓢潑大雨啪啪砸在地上和車上,窸窣雨聲伴隨著一道陌生女聲傳入車內(nèi)。
“小姐,你終于回來了,這么大的雨,連把傘都不拿,我都快擔(dān)心死了。”
“不用擔(dān)心,遇到好心人送我回來?!?p> 看著渾身濕透的紅芍,婉柔又看了一眼車內(nèi)陌生男人。
“我們快進去吧。”
紅芍點點頭。
夏文卿坐在車上,目送兩人打著傘,頂著大雨,小心快步從雨幕中踏上臺階,接著,那人收起雨傘,然后轉(zhuǎn)頭對紅芍說著什么,紅芍點了下頭,兩人一前一后進去店內(nèi),關(guān)上門,將從門內(nèi)透出來溫暖的燈光徹底隔絕。
他喉嚨略干澀,捂著頭,煙癮又犯了,他拿出煙盒,打開,抽出一支煙,咬在嘴里,目光下移,落到她坐過的位置。
車廂里,隱隱還能聞見她身上的芳香。
等夏文卿回到公寓休息已經(jīng)是凌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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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公園里很早就有人晨練,老人一般起得早,六七點公園里就人聲鼎沸。
“小伙子,你又來啦?”練完早操的老人負(fù)手慢慢走了過來。
“是啊,大爺,您今天也起得早啊?!?p> 陳建然邊說著邊彎腰放下一束花,前天的花還原封不動放在原地,他拿起那束快焉掉的花。
“啊,年紀(jì)大了瞌睡不行,早點起來散散步也好,對了,你前幾天去哪兒了,都沒看見你送花來?!?p> 陳建然說:“前幾天生病在醫(yī)院,剛剛才出院。”
老人嘆口氣,話語表情間滿是可惜。
“這么多年你隔三差五就送花,也不膩啊?!?p> “習(xí)慣了,隔幾天不送渾身不舒服。”
“你習(xí)慣了我們也是啊,幾天沒見你送花還真不習(xí)慣,我聽說她家又有個弟弟了?!?p> 陳建然面色淡下來,“是嗎,挺好,都走這么久了,再生很正常?!?p> “哎,你也是,自己好好過,每次見你來這兒都不開心,年輕人,未來還很長?!?p> 等老人走后,陳建然將枯的花扔進垃圾桶里,坐在長椅上,一個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感覺肩膀被壓了一下,他抬頭看去,卻什么都沒有。
男孩安靜帶著一絲悲傷,而他的身邊,也有一道灰淺的影子,陪他一起坐著。
指針慢悠悠地轉(zhuǎn)動,過了很久,陳建然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然后站了起來,朝著公園門口走去。
等他走后,她還坐在椅子上,沒有如往常那樣跟上去。
紅芍這才慢慢走了出來。
“小姐?!彼謴?fù)正常的樣子,五官干凈可愛,還透著一絲傻氣。
紅芍沒出聲,而是站了很久,才坐在她身旁。
“有人開始調(diào)查你的事情,你要報仇嗎?”
紅芍深深地凝望她。
她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眸光暗淡幾分,沉默了許久,然后抬起臉,搖了搖。
“謝謝您,但是不需要了,如果報仇了他會更加不快樂,痛苦不如就讓我一個人承受?!?p> “這是你的想法?”
“是,他一直這樣我走的也不安心,小姐,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交換,不過還請你大發(fā)慈悲,讓他忘了我?!?p> 她的嗓音漸漸沙啞,隱忍著眼底的淚意。
“這樣我和寶寶就能走的安安心心?!?p> 紅芍靜靜聽著,明明心底已經(jīng)嚎啕大哭,臉上卻還要裝作釋然開懷。
“那你的父母呢?”
她搖了搖頭,“雖然他們不是我的親生父母,但是養(yǎng)育我多年,對我的好我記在心底,弟弟一定會幫我好好補償孝順?biāo)麄??!?p> 紅芍答應(yīng)她的最后一個愿望,讓他忘記她。
從此陳建然忘記世界上曾有過一個尤想想。
送走她后,紅芍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她的愿望從不用在自己身上,為她父母求來一個孩子,為心愛的人求來余生安然,卻獨獨忘記自己。
為何她不為自己許愿呢?紅芍終是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