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云深處：八十年代篇: 46
趙云霞的日子，從梁軍轉(zhuǎn)業(yè)回廣州后，就變得難過起來。以前他們關(guān)系緊張時，她自己的孩子海平海安還可以緩沖一下，成為趙云霞的安慰，可是如今海安去了外地讀大學(xué)，海平要么不回家，要么忙到夜里才回家。家里多數(shù)時間就只有趙云霞和梁松梁軍父子倆。她和梁軍低頭不見抬頭見。梁軍對趙云霞，從來就沒有什么好臉色。話不投機(jī)的時候，他甚至還會損這個繼母幾句。漸漸地，在這個家里，趙云霞處處都感到自己被梁軍擠兌。本來梁軍到商業(yè)局工作后，單位還給他分了房子?？墒撬邮呛蛣e人同住，他寧愿住在家里。所以，趙云霞真的是希望梁軍盡快成家，盡快離開自己。
當(dāng)聽到丈夫梁松讓自己為梁軍找個合適的對象時，趙云霞是打心眼里舉雙手贊成。因為這樣一來，梁軍才有可能成家立業(yè)，才會離開她的這個家。
梁松見到趙云霞同意幫這個忙，也很高興。因為她一向都對梁軍的事情毫不熱心，這也是經(jīng)常導(dǎo)致夫妻倆爭吵的原因。現(xiàn)在趙云霞同意幫忙，事情就好辦了許多。梁松馬上就和妻子商量起來，看該給梁軍找一個什么樣對象。
梁松傾向于就在大院里物色一個合適的，這樣既知根知底，父母之間還便于聯(lián)絡(luò)感情。
“你看陳參謀的女兒怎么樣？我見過她幾回，印象還不錯?！壁w云霞說。
“老陳嗎？不好不好，他平時就是個悶葫蘆。見到上級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他的女兒估計和他一個樣。我的意思，給梁軍找對象，一定要找個又聰明又厲害的姑娘。梁軍這孩子，唉，太任性，又愛沖動。不找一個厲害點(diǎn)的姑娘，我看都壓不住他?！绷核蛇B連搖頭說。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姑娘的脾氣和父親是一樣的呢？你這也太武斷了點(diǎn)吧？”趙云霞不高興地說。
“你別說我武斷，俗話說的好，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你看我們家海平，那種果斷好強(qiáng)的個性，和我一個樣。”梁松頗為自豪地說。
趙云霞心里暗說，你兒子梁軍可不是也和你挺像嗎？兩者都是那么沖動。但她口里不敢說出來。她尋思了一會兒，說：“劉股長的大女兒挺不錯的，聽說那孩子在醫(yī)院里做會計，長得也蠻秀氣的?！?p> “唔，劉股長的女兒我見過幾次，個兒太矮，又胖，恐怕不合適?！?p> 趙云霞白了丈夫一眼，沒好氣地說：“這個不好那個不合適。那我沒轍了。你去另想辦法吧?！?p> 梁松有些抱歉地搓搓手，說：“別著急嘛！你再想想，咱們大院里這么多人家，我就不信沒有合適的?！?p> “你以為我們家是皇親國戚呀？大院里是有很多人家，但也不見得都愿意找梁軍呀！”趙云霞已經(jīng)開始失去耐心了，她拉長了聲調(diào)說。
聽趙云霞這么一說，梁松突然想起來什么，說：“對了，我前兩天聽說王主任的小女兒也考上了大學(xué)。他們家的孩子都挺爭氣，兩個女兒都考上了大學(xué)。要我說，咱們試試王主任家的大女兒怎么樣？”
“你是說那個王承志嗎？”
“沒錯，就是他。老王呢，人雖然有些死板，但挺正直，也很能干。想來他女兒應(yīng)該也是不錯的。不然也考不上大學(xué)呀?！?p> “人家大學(xué)生能看得上梁軍嗎？”趙云霞擔(dān)心地說。
“嗨，這就要看梁軍的本事了。你呢，去問問老王愛人，看看人家愿不愿意讓兩個孩子交往交往。他們?nèi)羰浅闪四?，固然是個大好事，不成呢，也怪不了誰。我們也算是盡了我們做父母的責(zé)任了，是吧？”
聽了這話，趙云霞也覺得有道理?？墒寝D(zhuǎn)念一想，又生出另外一種擔(dān)心。她想，去和王家商量固然重要，但梁軍一向和自己不和，他要是知道這件事是她在操作，他不配合怎么辦呢？那她豈不是白忙活一場？于是她說：
“老梁，這是件大事。你得和我互相配合。我有一層擔(dān)心，如果我好不容易去和王主任家屬說了，人家也好不容易答應(yīng)了，若是梁軍不同意怎么辦？你是不是也得先和梁軍通通氣，讓他也有個思想準(zhǔn)備？然后我再去和王家商量。你說好嗎？”
梁松平時和梁軍相處時，要么是訓(xùn)斥，要么是下令，要么就是無話可說?，F(xiàn)在讓他突然換副臉孔去和兒子說為他找對象的事，真有些為難他。于是他推托道：
“這種事情嘛，當(dāng)然是你們女同志來操心比較合適。我還是算了吧?！?p> 趙云霞聽了這話，不免啼笑皆非。家里每當(dāng)遇到這種事情時，梁松都是推到自己頭上。趙云霞實在很無奈。她只能退一步想想，自己畢竟是梁軍的繼母，為孩子找對象這種事情的確是母親應(yīng)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她若是推三推四，梁松肯定以為自己不愿意幫這個忙，弄不好，甚至?xí)汛耸卵葑兂煞蚱揲g的爭吵。這在從前已經(jīng)發(fā)生過很多次了。
思來想去，如何了解梁軍的意思，如今只有小兒子海安可以幫到趙云霞了。好在海安馬上就要放暑假回家了。趙云霞一想到兒子海安，心里馬上感到一陣安慰。以海安的聰明機(jī)靈，在這件事情上，一定是自己的好幫手。
海安是周末的時候回到廣州的。
和上次寒假比起來，海安這次回家時的變化更加明顯。連母親趙云霞都感到吃驚的是，昔日那個聰明頑劣的小兒子，霍然變成了一個俊朗成熟的青年人了。海安剛回家的頭兩天，趙云霞竟然有些不適應(yīng)?；秀庇X得這個嘴上帶著些胡須，連聲音也變得粗壯的男人不是自己的兒子。直到兩天后，海安像以常一樣，又把家里弄得嬉笑喧鬧起來時，趙云霞才踏實地感到，海安還是那個海安。
當(dāng)海安剛安頓下來，趙云霞就迫不及待地把父親梁松想為梁軍找對象的事告訴了海安。她讓海安幫忙去問問他大哥梁軍，是否同意父母為他找對象。
看到母親忐忑不安的樣子，海安不禁感到好笑。說：“媽，這不是好事嗎？大哥干嗎要反對呢？我去問豈不是多余嗎？”
“海安，這事你爸交托給我就不管了。你一定要幫媽這個忙！你要是不幫忙，就沒人幫我了！”趙云霞以為海安也在推脫，不免緊張起來。
海安見母親這么緊張，很是同情。他眼珠子一轉(zhuǎn)，馬上就想出了主意，說：“嗨，這事其實很好辦嘛。你先去和人家女方說好，在哪里見面。我呢，到時候負(fù)責(zé)把大哥騙到那兒去和人家見見面，聊幾句。要是大哥喜歡的話，就讓他們繼續(xù)進(jìn)行。若是大哥不喜歡，就推掉就是了，這不就行了嗎？”
“你是說，即使你大哥知道是我去幫他找的，他也不會介意嗎？”趙云霞沒想到事情到了海安這里居然這么簡單。她的腦子一時還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
“媽，老同志！你太不了解年青人啦。要是大哥找對象這事成功了，他感謝你都來不及呢。哪能怪你呢？”海安老成地拍拍趙云霞的肩膀說。
“去，你媽我還沒老呢?！壁w云霞假裝生氣地說。
“是是，媽。我應(yīng)該說，小同志，你不了解年青人吶。”海安扮了個鬼臉說。
這一說把趙云霞逗笑了，她推了海安一把，說：“你別跟我瞎搗亂了。唉，你不知道，你大哥從小就和我合不來。不是他怕我，是我怕他。我做什么都不討他歡喜。所以我才擔(dān)心找對象的這個事情，他要是不點(diǎn)頭的話，變成我白忙活了?！彼姾０矡o心聽她嘮叨，于是轉(zhuǎn)了話題說：“那這個事情你就要配合媽了啊！到時候你負(fù)責(zé)說服你哥去見面！你要是做不到的話，我可就拿你是問！”
海安聽了這話心想，這是多大點(diǎn)事？媽也太小題大作了！但看到趙云霞謹(jǐn)慎小心的樣子，又感到好笑，他于是一挺胸，戲諧地敬了個禮，說：“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wù)！”海安說完，見母親仍然是一臉心事的樣子，便想轉(zhuǎn)個話題，說：“我姐和他男朋友怎么樣了？他們也快結(jié)婚了吧？”
這話不問倒好，一問，又問到了趙云霞的心病上了。趙云霞于是一五一十地把家里近來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了海安時。一邊說，一邊不停地嘆氣。她最擔(dān)心的還是女兒海平，擔(dān)心她因為周書華的原因，誤了自己的終身大事。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為此寢食難安，時不時地感到腦子隱隱作痛。
母親的隱痛，海安卻并不理解。相反，他卻感到十分刺激。尤其聽說大哥居然借酒打了周書華，他甚至連聲驚呼道：“哇噻，這么精彩？好像演戲一樣哦！哥真的這么牛呵？”他見到母親瞪著眼看著自己，知道她對自己這樣的態(tài)度很不滿。海安連忙嬉笑著安慰說：“嗨，媽，你不必?fù)?dān)心海平啦。她有那么多人追。再說，東方哥也不錯的嗎?！?p> 趙云霞見海安一副事不關(guān)己，隔岸觀火的樣子，不禁又好氣又好笑。警告他說：“你姐和梁軍的事就是個教訓(xùn)。我告訴你，等你找對象的時候，一定要順順利利的！你可不能再給我添什么麻煩了。為他們的事我都操心操出心臟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