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三師妹說這豆腐是她自己親手做的啊?!?p> 大師兄啊大師兄,小師弟現(xiàn)在自身難保,自身難度,安可度人啊。胡雨瞟了一眼旁邊還掛著笑的三師姐,只得咽口口水,求大師兄不要繼續(xù)這么尋根究底下去。
“大師兄,這豆腐......”
三師姐畢竟不敢對大師兄發(fā)這等脾氣,用著一種極盡委屈的聲音沖著大師兄說道。
“師妹啊,我們習武之人,但求無愧二字。道宗坐忘心法,佛家問心禪這些心法其本質(zhì)上都是一個道理,心無波瀾,方能排山倒海。你這一份愧疚一份波瀾,這心若不靜,最后這排山倒海的氣勢就打上了好幾分折扣。”
大師兄從身后腰間取出“平天下”,搖了兩下。
眉宇間頗有幾分激昂大義,蹈死不顧的氣勢,雖說大師兄平日里教胡雨要覺察殺氣,但是,此刻小師弟卻又記得大師兄還說過,人固有求生之路,赴死之途,求乎生則得乎死,置之死地而后乃可獨活。
人固有一死,或死于千軍萬馬一刃前,單把丹心問君親;或死于三宮六府百丈間,肯為天下開一線。俠士為人輕,輕其不惜命;俠士為人重,重其不圖利。這一副生死看淡,富貴莫談的氣魄才是這白日之下最頂尖的氣節(jié)。
“孤雪啊,但是話又說回來,雖然這豆腐不是你親手做的,但是這情意大師兄可是結(jié)結(jié)實實感受到了,孤雪啊,以后若是累了,便與我們師兄弟幾個說,莫要單著自己吃苦?!?p> 大師兄立刻轉(zhuǎn)了話鋒,好言相勸。
三師姐聽到大師兄喊自己的名字,羞澀地低下了頭。
大師兄則搖著折扇,兩眼里滿是和煦的光。不對,胡雨突然想起這是五師姐和自己說的,這是那種野兔子從獵戶陷阱里爬出的眼神。
所以大師兄剛才那副激昂大義的表情和言論跟我一樣都被沖天的冰寒真氣給壓了回來了,只能換了一副說辭來保全性命的嗎?不過自己可比不上從來沒有展現(xiàn)過全部功力的大師兄,現(xiàn)在要是這么把真相說出來的話,難免就要被大師兄和三師姐一并追擊,怕是就要在這神仙也難???。小師弟小聲嘀咕著。
“小師弟,你剛剛的事情還未說完,繼續(xù)說下去吧?!?p> “我在那徐......”胡雨正準備接下去剛才的話。
“這一段略去不談,就說說你聽到的消息?!?p> 大師兄撇了撇眼神,瞟向了一旁正在那里幸福的微笑的三師姐,示意小師弟擇重而言。
“有一伙人要上山來找二師姐尋仇?!?p> 胡雨簡明扼要地把自己在街上聽到的事情告訴了大師兄。
一伙兇神惡煞的大漢們,三三兩兩地坐在街角的茶攤謀劃著幾時上山給離云歌一點見識要她好好瞧瞧。
聽他們的口氣,要找二師姐麻煩的不止一撥人。
胡雨聽到這,便連忙回到山上,在山門處遇到久久等待的三師姐,把食材交付給她之后,便匆匆前去尋找大師兄。
這找大師兄匯報山下武林風云,倒不是什么長幼尊卑。主要還是小師弟和五師姐年紀頗小,四師兄長年深居山洞,不諳天下大事,三師姐二師姐又對于這陰謀詭計不甚擅長,所以自很早以前我們無憂山便有規(guī)矩,關(guān)乎無憂山之事,先找大師兄詳談,大師兄無法均衡之事,再由其余師兄弟一起商量。
“有趣,有趣啊?!?p> 大師兄聽完胡雨的匯報之后,絲毫沒有半點對二師姐,對無憂山的擔憂。
這眼角,這笑聲,三分狂妄。
“敢動我們無憂山的二師姐,倒要看看這是翻蜃龍還是開山虎?!?p> 這話語,這殺氣,七分兇煞。
“那要不要我去找一下二師姐,要她小心提防?!?p> 大師兄搖了搖折扇,
“便是那五寺十八剎,一觀三存峰來到我這無憂山搶人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是否帶齊了家底?!?p> 大師兄露出了森冷的笑容,不過笑著笑著,便又收回了折扇。
“罷了罷了,防君子防不住小人,還是先跟你二師姐說一聲吧。她應該在那照天株下面吧。對了對了,四師弟,你也一并喊他,他若是愿意出來就來山門,若不愿意,也讓他早生提防,好好準備?!?p> 我聽到大師兄的囑托后,便匆匆趕往照天株。
這照天株是一棵并不常見的古樹,聽大師兄說,這照天株的輩分可以和道宗開山祖師無殤道人一般論教。當然它并不常見的另外一點便是這照天株并不比那十幾二十幾年的大樹壯實,甚至可以說是纖弱。
而當我氣喘吁吁地登上無憂山山巔看向那瘦高的照天株。
照天株樹下,是我的二師姐。
二師姐一頭夜色長發(fā),兩只杏眼閃爍著如夜晚蒼狼一般的詭綠,兩手自然垂在膝蓋上,此刻正盤膝坐在照天株下。
“胡雨,出了什么事情嗎?”
二師姐看到我氣喘吁吁的樣子問道。
“二師姐,山......山下似乎有......有一群你的仇家,大師兄怕......怕你遭難,讓你同我們幾人匯合?!?p> “那你沒事吧?!倍熃悴]有多在意這些所謂仇家,而是先問了胡雨的狀況。畢竟現(xiàn)在的小師弟正是上氣不接下氣的狀態(tài)呢。
“二師姐,我......我......我”胡雨一連喘了三句都沒喘出一句話來,這照天株前面的千級梯可算是要了他的命。
“嗯?”二師姐疑惑地問道,而胡雨卻注意到的是這膝蓋上捏緊的拳頭。
“沒什么,我是沒什么事,剛才爬這石梯有點喘而已?!?p> “哎,就讓你好好練練輕功。”
胡雨剛想說,這千級梯,得多高的輕功才能爬上去一口粗氣不喘。
二師姐的手就放在小師弟的頭上搓弄起來了,這是她最常見的愛好之一,做師弟的也不好意思忤逆她,“師弟,保護好自己,那些雜碎可傷不了師姐我?!?p> 她一手牽著我,然后躍下千級梯,如履平地,讓我突然想起我的二師姐她是云中客。
有了二師姐的扶持,倒也讓這個小師弟感受到了幾分憑虛御風的仙人感受。
不一會兒,二人便到了華嚴洞,也就是四師兄煉藥的洞府。
并沒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四師兄依然躲在里面煉藥,絲毫沒有想出門的意思。
“四師兄,你真的不準備出來嗎?”
“不了,小師弟,我這里還差幾個時辰,藥就煉了出來。最后幾個時辰的火候最需要精細把握,師兄就不去你們那里多此一舉了,有你二師姐一個就夠他們打了?!彼膸熜钟弥袑嵉纳ひ襞渖蠝喓竦膬?nèi)力說道。
“那,還請四師兄照顧五師姐的安危了,五師姐還在閉關(guān)感悟,大師兄說容不得半點差錯,還請你若是到了危急關(guān)頭......”
“嘖”一道咂嘴聲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四師兄在糾結(jié)?難道他不想出來保護五師姐?那也就只能我自己來幫忙保護師姐了,希望不要有人偷偷摸上來。胡雨在心里暗自演算著大師兄教我的一招一式,想著萬一有個萬一,該怎么盡力拖住時間等到二師姐和三師姐過來幫忙。
“他娘的,不就是一爐沒用的丹藥嘛,老子不煉了還不行嘛。咳咳咳......”四師兄在洞府內(nèi)如是說道,配上他那中實的嗓音和渾厚的內(nèi)力聽上去一清二楚。
“那就有勞四師弟了?!?p> 二師姐一把拉住還準備再一步走上前細細囑托的胡雨,朗聲對著洞內(nèi)說道,雖然聲音宛若黃鸝但同樣也中氣十足內(nèi)力醇厚。自從知道二師姐是云中客后,胡雨就愈發(fā)覺得二師姐厲害得不再是單純的像那個在劍林里等自己送飯的師姐了。
畢竟那可是威震武林的七劍仙?。】梢耘c一山二宗三門四派相提并論的,足以配的上說書匠喝的潤口茶前那四句朗朗上口的定場詩啊。這就好像有一天發(fā)現(xiàn)山頂上的那棵瘦樹竟然可以和無殤祖師以道友論教一樣匪夷所思。
二師姐拉著胡雨繼續(xù)趕往山門,胡雨并不知道四師兄有沒有真的走出洞穴去五師姐身邊護法,雖然師兄平日來護藥如命,但是終究不至于是那種冷眼旁觀同門身死的無情之輩吧。
當二人趕到山門的時候,三師姐和大師兄也已經(jīng)趕到了。
大師兄還是持著“平天下”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
而三師姐卻已經(jīng)是氣勢陡漲,氣聚丹田一副準備戰(zhàn)斗的模樣。
不同于二師姐修行劍法,三師姐不擅長兵刃。雖然每次二師姐和大師兄單獨在劍林商談事物的時候,三師姐會忌憚二師姐手中的“天穹”,不敢上去打斷他倆,但是想必三師姐的武功也差不到哪兒去,這一點我覺得十里八鄉(xiāng)的那些“誤入”無憂山的女俠比我更有發(fā)言權(quán)。
在山門臺階下已經(jīng)站了得有五六十號人了,算上后面的那些小嘍啰恐怕要有兩三百號人了。
“打頭兒的那個,手拿八尺招魂幡,大白天穿著的粗布麻衣整個跟全家死光的披麻戴孝可憐蛋是魔教的無常鬼?!?p> “后面的那個,就是站在我們山間道旁那塊大石頭上的,一身大紅色鳳霞嫁衣,臉上搽著重粉,唇上涂著厚妝的也是魔教的,是紅娘子?!?p> “大師兄,你剛剛在看什么?”本應該繼續(xù)和臺階下這些人對峙的三師姐突然轉(zhuǎn)身,向著大師兄問道。
“我沒有,我不是,師妹別瞎說啊?!?p> 大師兄連忙向三師姐辯護道,生怕三師姐這周身的冰寒真氣把他吞噬進去了。
“我在給小師弟講一講這些上山尋仇的罪大惡極的家伙們呢,這些壞蛋不能讓小師弟以后不明不白地被陰了?!?p> 大師兄說著,接連向胡雨使了幾波眼色。
小師弟自然會意,連忙點頭。
作為無憂山最小的師弟,師兄師姐自然平時多加關(guān)照胡雨,即使是隔三差五就要外放真氣震懾宵小的三師姐在看到是因為這小師弟的原因,大師兄才目不轉(zhuǎn)睛地看向那紅娘子后,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啊,我胡風今天也活了下來?!?p> 三師姐轉(zhuǎn)身繼續(xù)和無常鬼和紅娘子對峙的時候,大師兄小聲卻又情真意切地如此說道。
不過好在三師姐并沒有聽到,或者說她希望自己沒有聽到?
二師姐走下臺階,約摸三四步,便停了下來。
“在下離云歌,敢問諸位,未有拜帖,入我山門,成何體統(tǒng)?”
二師姐雖然不常說話,但是這樣子的面子套話還是說得有模有樣的。
“也罷?!?p> 或許是忌憚于二師姐這周身兇悍猙獰的殺氣,又或者懼怕二師姐手上這一把三尺有余,通身碧藍的利劍“天穹”,又或者是懼怕二師姐身后的我們,總之沒有人上前接上二師姐的話。
“今日之事,這臺階上只有江湖散人云中客,沒有無憂山二弟子離云歌?!?p> 二師姐又朗聲說了一句。
說著,眼神轉(zhuǎn)向我們?nèi)恕?p> 示意著我們不用上前插手。
“那是你說的啊?!?p> 一個長得頗為高大健壯的漢子從人群中鉆了出來。
手里拿著的是一柄看著便讓人感到一陣心慌的狼頭玄鐵錘,錘頭的那一個狼頭刻的栩栩如生,頗有幾分荒野上敢于同雄獅猛虎一較高下的惡狼風采。
這大漢彎下腰,握緊手中這柄看上去便勢大力沉的錘子。
然后二師姐一劍便打落了這狼頭錘,再往前一步,利劍指向了大漢的脖子,動作干凈利落,絲毫沒有一招一式的拖泥帶水,按照大師兄的話來說,這樣子的武功修為,已經(jīng)是可遇不可求的無上境界了。
“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二師姐一手用劍指著這個大漢,另一邊則繼續(xù)冷冷問道。
“那什么,俺想,俺想,俺想拜入云中客門下?!?p> 大漢感覺到了咽喉前那幾寸的劍意,拼著自己大半輩子的膽識說道。
“什么?”
“什么?”
前一聲是站在山門的師兄師姐說的。
后一聲是離得更近不過剛剛反應回來的二師姐說的。
“為,為什么要我收你們?。俊?p>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了?!睙o常鬼貌似是這些人中推舉出來的盟主,走出來代表大家向二師姐說道。
“那就換一個說的簡單的人過來。”
二師姐相當不給面子地把無常鬼給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