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jīng)是第幾杯酒了?
這他記不清楚,人醉了后會忘記很多在自身上發(fā)生的事,如果不是為了忘記自己身上的很多事,又怎么會來喝酒,喝到大醉,醒來的時候頭疼得就像酒喝多了,結(jié)果腦子里裝的都成了酒,或者說是睡著得時候一直都在被人踢打。
但人醉了之后偶爾會忘了自己是不是還在世上活著,但這種事只要稍加再喝上一口酒,就會醒悟過來。
正活著呢,不然這酒是從哪來的。
可他喝下這口酒的時候沒能對準自己的口,他喝了一半,地面替他喝了另一半。他愣了一會,酒勁一股腦沖了上來,他生氣地跺了兩腳,隨后趴在桌上,閉上眼歇息。
他急促的呼吸逐漸均勻,但腦子還是像有個什么東西,在里面不停攪動。
忽然,街道上那些無名小販地叫賣聲,孩童奔跑在石磚上的聲音,往來熟人之間的笑罵聲,酒館門被推開的聲音......種種聲音,一時間灌入他腦中,他不好分辨,也無心分辨,他的意識逐漸模糊。
雖然在酒館睡著不好,但實在是沒辦法抵抗這不可抗力。這么想著,他趴在酒館的桌子上睡著了。
“客人?客人?你還好嗎?”
他被一聲聲呼喚以及持續(xù)不斷的晃動給叫醒,一開始他根本就沒注意到自己還在酒館,以為自己回到了某個地方,那個地方有的是人,像這樣溫柔的呼喚要多少有多少,但有些不對勁,那個地方的人從不叫他客人。
察覺到這一點之后,他立即反應過來。
“抱歉?!蹦X袋才剛剛抬起,若不是即使用兩只手一起撐著腦袋,恐怕現(xiàn)在又到桌面上,“你......我......我在這里睡了多久了?”
“您從中午12點半左右一直睡到現(xiàn)在,下午七點?!狈丈行擂蔚刂噶酥杆郎蠋缀鯖]動兩口的下酒菜,試探性的詢問道,“可以收走了嗎?”
才下午七點,這個時間對一家酒館來說才剛剛進入黃金營業(yè)時間段不久,這么急著將他叫醒,恐怕是因為他占用了一個桌位卻不能帶來更多的錢吧。
他點頭,起身時習慣性的摸向左身側(cè),他什么也沒摸到,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摸錯地方了,又往左右移動摸了摸,但還是什么也沒有摸到,他低下頭去看,本應該在那里的直刀已經(jīng)不知所蹤。
他的酒頓時醒了。
“我的刀呢?”他問。
服務生端著盤子,茫然地看著他驚慌的神情,搖頭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酒館一天不知道要接待多少客人,服務生不可能關(guān)照每一位客人。
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并不打算怪罪于服務生。
刀沒了就沒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家中傳下的名刀。名刀,早就不知道流落到世哪一處。這么想著,他又抹了抹腰間右側(cè)的錢袋,也是空空如也。
這是當然的,刀都拿了,又怎么會不拿錢走。
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出門去。
這算什么。
那個時候沒能保全村子也就算了吧,現(xiàn)在居然還因為醉酒連自己的刀都保不住。
他并沒能完成父親的遺愿,沒能完成答應父親的事。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年輕沖動?
可能吧,但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在那個時候,以及之后的種種,各種不同的危急時刻都沒能選出正確答案。
父親是讓他守護村中的人們,而不是那個村子。
要是能早一步拋棄那個地方就好了。
要是沒有因為大意而放走任何一個敵人就好了。
要是自己的技巧,技藝能夠更加精進一步就好了。
要是。
有無數(shù)個要是什么就好了,但現(xiàn)在他,四御,現(xiàn)在只能在這個不知是哪里的城鎮(zhèn)中最簡陋的巷子中茍活。
他只能帶著他的志怪談一起死在這無人關(guān)照的地方。
......
靜謐島,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何時。
以中心一顆高大的樹為主體,環(huán)繞著它而不斷增加的樹屋以及橋,將這里鏈接為一座不遜色于人類城鎮(zhèn)的城鎮(zhèn)。
中心大樹上,莉莉奈和另一人站在這里。
他是當今世上僅存的,唯一一名,確確實實活過千年的妖精,也是日暮西山,將要駕鶴西去的妖精。
西風。
“就是這樣了,其實到最后他姑且還是在無意中將志怪談流傳來下了,這還得多虧那個時候他在貧民窟交到的好友提供給他食物和紙筆讓他寫下來,但他那個朋友也動機不純,想著要偷走拿去賣,但四御也不是傻啊,在完成的前一天就帶著走了,最后被后世的人撿到,翻抄,再被撿到,翻抄,一直到上個時代的家伙,那個叫,額......叫什么來著?隨便了,反正就是建造現(xiàn)在那個被稱作人皇宮的遺跡的那個人手里,翻抄之后就被好好保存起來?!?p> “嗯,雖然給人的感覺上是個不錯的故事才對,但是通過您的口來講述,總覺得缺少了什么東西?!?p> “喲,你也有資格抱怨這些嗎?”
莉莉奈頭上仿佛有個巨大的怒氣符號,而且還在不斷變大,西風只是稍加看了一眼,就命卻感覺到,不能惹,不能惹,要是惹了說不定自己人就沒了。雖說自己人本來就要沒了。
西風連忙擺手,表示不敢。
氣氛一下就冷了下來,西風見沒什么話題可以繼續(xù),于是從身后抽出偽裝在墻中的柜子,將琴取出,隨即開始彈奏。
一開始是輕微的水流聲,后來是撞擊在石頭上的聲音,暗涌,激浪,潮汐,漩渦,循環(huán)一遍后最終是歸于平靜。
一曲作罷,西風立刻開始第二曲。
人的情緒還在上一曲中沒有出來,但順著西風所鋪設(shè)的道路總能完美到達下一曲的意境中。
在選曲方面,從沒有人懷疑過他。
“琴妖,記得前陣子你好像派出去一個歷練吧?你不怕他有危險?”
“不怕,他未來可是要接替我成為妖精和精靈們的王,怎么會就這么簡單死了,還有請別再叫我琴妖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琴幻化過來的,再說,也沒有什么物品能夠幻化出身體吧?就像你所說的,靈魂并不是物件能無中生有的?!?p> “是是,只是你琴彈得太好了,就算這么叫你也沒什么吧?”
“好吧,唉?!?p> “你派出去那個家伙,需不需要我去幫幫忙?”
“您若是有空的話倒也無妨?!?p> “有空,當然有空,無論何時都是有空的?!?p> “也是,我記得您說您已經(jīng)活了六萬年了吧?”
“嗯,怎么了嗎?”
“沒什么。”
莉莉奈一躍,不需要多做什么,便有東西相隨,自己跑到她的腳下,供她搭乘著,去她相去的地方。
西風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呢喃道,“只是在想,您到底是如何走過這六萬年時光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