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春生二蟲

　　第二十四章:春生二蟲

　　無聲的硝煙彌漫在空氣中，獵獵寒風(fēng)帶著砭骨的刺冷刮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盧宣一只手按著劍身，轉(zhuǎn)過頭來盯著貍花貓，長發(fā)被風(fēng)輕輕一帶，忽的飄散了。

　　就像兩千年前那個同樣披散這頭發(fā)的少女單劍闖劍修聯(lián)盟那般，她眼神中滿是傲氣，半闔著眼，透過細(xì)密的眼簾漫不經(jīng)心地打量著貍花貓。

　　氣氛霎時凝固，敬月庭的心跳慢了半拍，她用衣袖半遮擋住貍花貓，眼神有些閃躲。

　　盧宣目光在貍花貓身上停留了許久，然后嗤笑著揚(yáng)起頭顱，道:“你裝什么呢?”

　　貍花貓瞇起了眼睛，黃綠交疊的瞳孔中看不清任何情感。

　　它沒有直接理會盧宣，而是從敬月庭懷里跳出，伏到了她的肩上，在耳旁輕道:“我們該走了?！?p>　　這是神靈對它奴仆的教誨，不會有第二個人聽到。

　　說罷，它望著天空，胡須抖動了幾下，然后又緩緩低下身子掛在了敬月庭肩膀上。

　　【回去。】

　　這話自然是對天上的兩個蠢貨講的。

　　鴉啼和鶯弄臉色十分難看，他們憋屈著一張豬肝色臉，惡狠狠地刮了空光子一眼，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盧宣沒有攔著，她徑直走到敬月庭面前，一瞬不瞬地瞧著敬月庭的眼睛看。

　　淺棕色的眼波流轉(zhuǎn)，桃花眼帶著溫柔的哀意，卻是灰暗無神，在日光照耀下有什么在眼眶里一直閃爍，是淚花嗎，還是......血水？

　　盧宣一驚，道:“你瞎了?”

　　賀洞仙聽到這句話抬起頭來，但是沒有離開空光子的背影。

　　敬月庭撫著貓，緩緩笑道:“小事。”

　　她一笑，血水順著眼眶留下來，兩頰瞬間多了兩道明顯的紅痕。

　　把視線移到賀洞仙身上，敬月庭目光凝滯了，她睜大眼睛瞧著，好似看到了世界上最奇怪的東西。

　　但最終她也只是長長嘆了一口氣，垂下頭撫摸著貍花貓的脊背。

　　“談?wù)劙?。?p>　　......

　　昏暗的廂房內(nèi)，一束金紅的日光綻放在窗臺，瓷杯里的水搖晃著粼粼的波光，棕色的裂痕順著墻壁往上爬，霸占了整間廂房。

　　墻壁上的裂痕彎彎繞繞，廂房內(nèi)的眾人心情也十分復(fù)雜。

　　似水金波從窗口流下，在白瓷磚上流淌著，逐漸浸沒了敬月庭蒼白的腳踝。

　　突然，金波顫動了一下。

　　“請告訴我，您的目的是什么?”

　　長發(fā)美人彎著腰，雙手輕輕按著賀洞仙的肩膀，睜大眼睛溫柔地呢喃著。

　　......那不是敬月庭了，不是她那個永遠(yuǎn)對她溫溫柔柔的師姐了。

　　師姐從來不會說這樣疏遠(yuǎn)的話。

　　也從來不會這樣讓她無法逃避。

　　悲涼悄無聲息地沉淀在敬月庭瞳孔深處。

　　她的語氣中帶著刀尖的鋒銳，帶著高原的寒涼，穿過耳畔直擊賀洞仙的魂魄。

　　“我懇求您，回到歸鶴界去?！?p>　　在場另外二人俱是一震，他們對視了一眼，空光子上前道：“東山之行，賀洞仙不能缺位?！?p>　　茶杯有些晃，陶瓷蓋不停抖動著，叮叮叮敲著杯沿。

　　盧宣換了個姿勢抱劍，她道：“那只貓和你說了什么?”

　　“是我自己看到的。”

　　敬月庭眨著灰色的眼眸，一字一頓地堅(jiān)定說道：“她回去，我們都好?！?p>　　空光子道：“為什么？”

　　敬月庭回道：“鶴十二得走，賀洞仙留下?！?p>　　沒人預(yù)料到能聽到這個回答。

　　在印象中，鶴十二和賀洞仙，就是一個靈魂的前世與今生。

　　空光子沉聲道:“你在說什么?”

　　他眼神犀利地瞥了一眼貍花貓，青白的臉因?yàn)閹追峙舛兊孟癞嫴家话?，青紅交加。

　　“鶴十二已經(jīng)死了！”

　　敬月庭放開僵硬著身體的賀洞仙，笑意漸漸消失，“那個關(guān)押著大半散修的地底冰棺，就是鶴十二一手促成的?！?p>　　“而她，寄生在賀洞仙身上得以茍活。”

　　“這就是為什么賀洞仙能夠輕松的進(jìn)入地下洞穴，而發(fā)現(xiàn)冰棺的原因?！?p>　　空光子呼吸停滯了片刻，撫著山羊胡須的左手有些顫抖，“空口無憑?！?p>　　鶴十二！

　　那個魔鬼！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還活著呢！

　　“你使棍嗎?”

　　“你是五行靈根嗎?”

　　“你有通天玉佩嗎？”

　　......

　　空光子越問越心驚，他這才發(fā)現(xiàn)，賀洞仙身上許多被他可以忽略的小細(xì)節(jié)，和那個曾經(jīng)的鶴十二都可以對上號。

　　甚至是習(xí)慣動作，音容笑貌。

　　他幾乎都快被這個看似是真相的模糊的現(xiàn)實(shí)給擊敗了。

　　直到空光子看見貍花貓。

　　那只貍花貓掩飾不住的得意的眼神。

　　他立刻清醒過來。

　　轉(zhuǎn)頭看向賀洞仙，空光子道:“你認(rèn)識鶴十二嗎？”

　　賀洞仙攥緊了胸口的玉佩，道:“見過兩面，一次在地下洞穴的壁畫里，一次在拜木宗裂谷湖底?！?p>　　“她和你說過什么?”

　　“她和第四天道說的一樣，說把雙生世界的命運(yùn)交到我手里?！?p>　　盧宣開口道:“鶴十二是什么危險人物嗎？”

　　空光子的語氣又急迫又咄咄逼人。

　　聽起來好像和那個叫鶴十二的有著血海深仇。

　　“鶴十二，”敬月庭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吐，“重創(chuàng)北海劍修聯(lián)盟，絞殺六宗數(shù)萬人，力捧妖宗。千年前戰(zhàn)爭中，我東陸勇士無一生還?！?p>　　“......里面包括我的親生父母。”

　　賀洞仙垂頭道:“她的確還活著，但是為什么要回去呢?”

　　“你會死，我的家族，老一輩的人還活著，他們見過鶴十二。”

　　“我們共用同一副身軀，同生共死。”

　　那是鶴十二的聲音，不再溫柔，反而冷冰冰的，寒氣能浸到骨子里。

　　“沒有什么能把我們分開。”

　　她很高傲，抬著下巴不屑道:“第九天道和你說了什么?”

　　“講！”

　　“看在賀洞仙的份上，我不會為難于你?！?p>　　貍花貓不裝了，它樂呵呵地抬起毛茸茸的貓爪子笑道:“誒，這可別扯上我，人家都說了是她自己看到的啦?！?p>　　“你把輪回鏡塞到她眼睛里了?！”

　　“可不是嘛，畢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鶴十二面無表情道:“原來如此?！?p>　　她瞇著眼，一晃眼神看到了咬牙切齒的空光子，隨即輕蔑地笑了笑。

　　“春生二蟲，夢貝化龍?！?p>　　“這不是那個廢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