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反抗軍的失敗

　　「龍門！」他的聲音高亢有力。

　　「這座城市的古老制度已經(jīng)腐朽不堪！」

　　「當權者早已忘記了初建城市時的使命！」

　　「他們只想維持自身的利益，卻罔顧我們正在遭受的苦難！」

　　「我們從事最危險最繁重的勞動！可我們得到了什么？

　　——只有殘暴的壓迫，和悲歌號泣！」

　　「我們不好爭斗，可他們竟認為我們無力反抗！」

　　康德他舉起了手中的武器，高呼道，「現(xiàn)在，時機已經(jīng)成熟！」

　　「我們手中擁有武器，我們要為自己的權利抗爭！」

　　「我們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絕不受人奴役！絕不惟命是從！」

　　人群中響起了聲嘶力竭的吶喊，「我們絕不受人奴役！絕不惟命是從！」

　　然后越來越多人一起高呼，聲音匯聚成一股巨大的洪流：「絕不惟命是從！」

　　聽到這震耳欲聾的吶喊聲，庫賽德感到自己的立場又開始搖擺不定。

　　康德的話是對的，自己根本無從反駁。

　　庫賽德的腦海里又浮現(xiàn)起那場發(fā)生在切爾諾伯格孤兒院的大火，同樣是執(zhí)政者的一紙令下，便有無數(shù)個感染者聚集的場所和建筑被無情焚毀，縱火的不僅有執(zhí)法隊，更多的則是義憤填膺的普通市民。他永遠無法忘記那天，一具具因為起身反抗而被無情殺死的尸體倒伏路旁，還有充盈耳畔的哭泣和哀嚎。

　　復仇的沖動逐漸充盈他的胸膛，但當他又想起那個眼神溫和又堅定的女子，想起她為了避免這次爭斗所做出的努力，他又忍不住懷疑起來，如果依靠武力殺死那些迫害感染者的人類，那自己與他們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他最終無法行動。

　　西恩和萊跟隨隊伍經(jīng)過庫賽德的身旁，他佇立原地，無言以對。

　　目送反抗軍前往龍門城區(qū)的方向后，庫賽德回到了墓園，等待事態(tài)的最終結果。

　　然而他等來的卻是七十八具冷冰冰的尸體。

　　小堇走在運送尸體的推車中間，扶著其中一輛推車痛哭不已。

　　這一刻庫賽德突然覺得自己此前的思考毫無意義，然后他便被名為『后悔』的魔鬼緊緊攫住了心臟。

　　小堇甫一見到庫賽德便撲進他的懷里，嗚咽著說道，「萊哥哥死了，西恩和康德都被他們抓起來了，還死了好多人嗚...嗚...」

　　庫賽德輕聲安慰她，「別擔心，西恩一定不會有事的，我會把他救出來的。萊也不會有事的，西恩也不會有事的...」

　　庫賽德察覺到自己已經(jīng)有些語無倫次了。他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小堇，更不知道怎樣安慰自己。于是他不再開口，兩人緊緊相擁著痛哭流涕。

　　此后兩日，庫賽德便一直為七十八人趕制棺槨、挖掘墓穴，就連夜里也未曾停歇。因為每當他停下手里的事，腦中便會忍不住思考，假如自己盡力阻止康德的計劃，或者與他們并肩作戰(zhàn)，事情的結局是否會有所不同？或許至少萊可以不必死去。

　　小堇從最初的悲痛中清醒過來后，見到庫賽德精神萎靡的樣子，反而強打起精神安慰他道，「庫賽德哥哥，我曾在夜里偷聽到西恩哥哥和萊哥哥的交談，其實他們對你不肯幫助反抗軍的事并沒有感到生氣，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不愿做這些事的，他們還說你能夠脫離這些事情最好，假如他們出了事，還有你能夠照看我?！?p>　　說到這里，小堇的眼中又泛起了淚光。庫賽德知道她說這些的本意是想叫他不要自責，但他心里卻更加難受了。他自始至終便未曾堅定過立場，只是在茫然的糾結、苦惱中坐視身邊的人受傷。

　　我需要盡可能彌補這一切，庫賽德在心中暗暗發(fā)誓。

　　「當時，我們分成了兩支隊伍，一支隊伍拖住了近衛(wèi)局主力部署，另一支則從防守薄弱處突破了近衛(wèi)局的封鎖，我就在這支隊伍里面。」

　　貧民區(qū)的一處窩棚當中，一個面色灰敗的中年人用低沉的聲音講述道，「我們眼看著已經(jīng)接近政務司官署的大門，但是有一支十幾人的督查隊守在唯一的道路上。我們原本以為，只要有了武器，就算是我們也能夠與近衛(wèi)局正面一戰(zhàn)。但是…」

　　說到這里，庫賽德眼前這人的臉上露出明顯畏懼的神色，「那個身材高大的鬼族女性，使用鑲有鬼面的三角形巨盾擋住了我們的大部分遠程火力，當我們靠近時，那面巨盾便突然開始旋轉，鋒利的邊刃輕易就將靠近的人切得支離破碎。」

　　說到這里，那人咽了一口唾沫，「即使是康德首領的火焰法術也拿她沒有辦法。我們七十多人就這么被拖在原地無法寸進，直到被趕來的另一支督查隊從背后徹底擊潰。我在大伙兒潰散之后趁亂躲進了街道上正在施工的下水井里，這才沒有被近衛(wèi)局的人抓住?！?p>　　庫賽德從這位幸存的反抗軍成員口中，得以了解這場戰(zhàn)斗的大致經(jīng)過。從破敗的窩棚里出來，庫賽德邊走邊盤算起來接下來要做的事。

　　首先要搞清楚包括西恩在內，被捕的反抗軍的關押地點。想到這里，庫賽德便腳步一頓，轉而往大古廣場的方向行去，那里是整個龍門消息最靈通的地段，一定能打聽到有用的消息。

　　找到關押地點不難，難的是如何營救，自己雖然已經(jīng)掌握了一部分天災之心的力量，但要想憑一己之力救出西恩他們，無疑是癡人說夢。所以除了精細的謀劃以外，自己還需要更多助力。想來想去，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整合運動了，但愿他們不會對康德的死活置之不顧。

　　「好在這東西沒有落在近衛(wèi)局手里。」

　　庫賽德下意識握緊了手里的通訊器，這是他剛剛從反抗軍幸存者手里拿到的，此前就是這人一直負責反抗軍與『整合運動』之間的聯(lián)絡。庫賽德也正是從他口中知曉了與反抗軍接觸的兩位『整合運動』干部的代號：梅菲斯特與浮士德。

　　想事情的功夫，庫賽德已然穿過貧民區(qū)雜亂又荒涼的街巷，眼前逐漸出現(xiàn)聳立的高樓，干凈整潔的街道上也富有生氣。

　　由于過去兩個月頻繁練習法術，使他體表的源石結晶變得更為明顯，在周圍警惕的目光下，庫賽德只能將黑袍的帽沿拉得更低了些，腳下的步伐也不由加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