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拜師禮（上）
林府書房，賈環(huán)安坐在林道儒身邊，同林道儒聊著天，桌上的茶香彌漫在書房之內，沁人心脾。其實不是什么明媚的味道，茶本身的純樸香味，在空氣里慢慢地渲染著。
賈環(huán)最敬佩的，是林道儒開明的性格。從林道儒和賈環(huán)說過第一句話開始，直到聊的愈發(fā)深入，林道儒始終都是用一種平等的口氣同賈環(huán)交談著。只從賈環(huán)開口，林道儒就用與成年人交談的方式同賈環(huán)交談，并沒有因為賈環(huán)的年紀小而表現(xiàn)出了絲毫的輕視。孩子往往會很厭惡成年人用哄孩子的語氣說話，雖然賈環(huán)本來就不是真的小孩，但到底會有些無奈。
賈環(huán)淡目看著身邊的林道儒，觀其言表，度其風度，不由嘆服，談笑間往往讓人平生如沐春風之感。
林靄含笑聽著林道儒同賈環(huán)之間的對話，手端香茗，一中年仆從打外邊進來，立于屏風旁邊等候通報，林靄放下手中茶盞，往門口走去。
“少爺，外邊準備得差不多了，香案已經布置妥帖，桌椅也都擺設好了，賈大人和賈太爺已經到了，祭酒大人一行也在路上了，就等著老爺少爺還有賈公子出去迎客了?！?p> “你先到前面去，我們就來?！绷朱\回道
仆從點了點頭，退出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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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huán)跟著林道儒往正廳去，
正廳里的香案已經布置好了，香案是一座方方正正的黃花梨雕桌，香案上方的墻上掛著一副孔圣像的畫。
香案一字排開三樽古樸香爐，香爐上并未插著香，香案下擺著一張同樣式黃花梨的大椅。
在那張大椅低一些的地方，又在旁邊放置了一張小些的椅子。
再往下才是堂中，兩邊設有一應客椅，這些椅子是為觀禮的賓客親友準備的，祭酒大人，賈代儒賈政都要坐在這里。
正廳陳設非常的端重，平日里擺著的盆栽，花瓶都撤下，換成了書本筆硯這樣的擺放在銅盆里，用木架頂著。
兩邊的墻面上，則有林道儒平日喜歡的山水圖，名畫名字裱在墻上。
堂中兩列座椅中間還擺放著一口大箱子，箱子里擺放著各種行拜師禮所需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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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代儒和賈政早已經被下人迎到了正堂，囑咐了座位。并沒有小廝上來奉茶，今日這座正廳里的茶，只有一個人可以吃得。
賈代儒賈政見了林道儒一行人進來，都從座位上起身，以表尊重。
林道儒笑著上前招待。
“存周，家里下人少，多有怠慢了。”
賈政被林道儒拉著，笑道：“沒有，沒有，雅川先生無需太照顧我們，今日的大事為重，我們只是閑人。”
林道儒面上帶笑，故作奇道：“存周要是是閑人，那今天這禮就結不成了。”
賈環(huán)安靜站在林道儒身后，按理來說，賈環(huán)應該上去給賈代儒賈政行禮，但他卻安安靜靜地矗立堂中，無動于衷。
賈環(huán)還在等，整個正廳里，師長父祖，皆是他的長輩，這里并不是榮國府的內宅，沒有王熙鳳賈寶玉他們那么隨意，讀書人的場合，沒有師傅父親說話，后輩插嘴的道理，他要等長輩們都寒暄過。
賈政是同林道儒問過好了，但屋子里除了林靄賈環(huán)兩師兄弟，林道儒賈政以外，還有一個人，并未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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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一臉方正，花白的須發(fā)同樣修剪的干干凈凈，臉上的老人斑和皺紋斑駁，威嚴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厚重。
只有微微顫抖的胡子，顯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賈代儒望著對面的那個小人兒，心神激蕩，百感交集?？偹闶?，總算是境遇好起來了。賈代儒日日看著賈環(huán)讀書寫字，一點一點的進步，他是對賈環(huán)的努力看的最明白的，賈環(huán)能有今日，真的是上天的垂憐，不容易。
賈代儒眼里已經是帶著些許的淚花，賈環(huán)雖然不是賈代儒的親孫兒，賈代儒卻早已經將賈環(huán)視若己出了。
感懷于榮國公的生前情誼，自覺沒有辜負賈代善的期待，眼前的小兒即將拜入他人門下了，他即為賈環(huán)高興，心里又平生出了幾絲不舍，就好像自己一直心愛珍惜的寶貝，如今卻要拱手送給他人。
賈環(huán)一進來就死死地盯著面前的那個老人，眼眶發(fā)熱，鼻頭發(fā)酸。
今日這樣的場合，最不需要來的人，就是賈代儒了。如賈環(huán)這樣的情況，前師往往在這樣的日子里避而不見，只假裝不知，因為實在是難堪。賈環(huán)明白賈代儒心里是怎么想的，這個老人就是為賈環(huán)而高興，他想親眼看看，賈環(huán)拜入名師門下。這個對賈環(huán)情深義重的老人，他把自己讀書人的自尊艱難地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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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代儒尷尬地看著面前的林道儒，賈代儒和賈政一樣都是最為純粹的讀書人，他們王公之家的身份其實是有與林道儒這樣的大儒對話的資格的，但偏偏他們又都只把自己看做讀書人。
賈代儒年紀大了，他與林道儒之間的身份差得太多了。一個是國子監(jiān)的博士，一個是秀才，難堪地開口。
“雅川先生，恭喜了?！?p> 只是林道儒到底不同于尋常勢利的，他雖然身份高，但不迂腐。
“老友同喜，雅川要多謝老友?！边@般稱呼其實是有些說不通的，林道儒哪里是什么初出茅廬的進士，林道儒的自降身份，給了賈代儒很大的體面。
賈環(huán)緩緩幾步，腳步沉重地行至堂中，上前躬身問候。
“太爺安，父親安。”
賈代儒賈政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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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外面進來了三個身影，正是林道儒在國子監(jiān)的同僚，入廳便朗聲笑道：
“大喜大喜，雅川，恭喜啊?！?p> 正廳內幾雙眼睛，皆被吸引到所來眾人的身上。
開口之人五十中年大學士打扮，濃眉大眼，眉眼之間帶著一股威氣，衣著干練卻不失華貴，即便臉上含笑，也讓見到他的人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不羈灑脫，知其并非俗輩。
其后步伐穩(wěn)重不疾不徐二人，慢慢跟了上來。
一老儒，一年青儒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