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唐僧”
挖掘工作持續(xù)進行,隨著來人緩慢增多,進度得以有效提升,然而對于這小山似的廢墟仍有些不夠看。更何況有更多的地方是人力無法完成的,只能憑靠機械。
挖掘技術(shù)哪家強,中國山東找藍翔。
可惜這里不是山東,沒有藍翔。
事情是在第二天傍晚出現(xiàn)轉(zhuǎn)機的。只是這對楊毅來說有價值的發(fā)現(xiàn)卻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人們平日里常是擔(dān)心意外的發(fā)生,可楊毅卻對意外期盼了兩天。期盼著父母妻女意外的在晚上八、九點出門在外,期盼著這廢墟掩埋下的人能意外的活下來……
只是當(dāng)楊毅聽到有人高呼:這里有發(fā)現(xiàn)!有血跡!匆忙趕過去,與眾人一起挖開更大的視野看到一枚心形金鑲玉項鏈的時候,這所有的期盼便變成了夢幻,變成了飄蕩在空中的五光十色的肥皂泡,瞬間破滅,消失無蹤。
那是他給她的生日禮物,沒什么特別,不甚貴重,只是她喜歡而一直戴著不曾更換。楊毅記得是婚后第三年買的。而今,外面的金還亮燦燦的,內(nèi)里的玉已有數(shù)道裂痕。
之后,楊毅在眾人幫助下于夜里10點多終于完成了挖掘工作。父母妻女,一個不少。
次晨五點多,楊山語醒來在旁人指點下,被他們那悲憫眼神目送著,內(nèi)心慌亂的找到了父親楊毅。在小區(qū)不遠一個公園內(nèi),一個土堆前,道道傷痕依然殷紅的雙手拿著小刀和木板刻劃,一臉肅穆中透著憤恨。
楊山語環(huán)視一周,一個個土堆在公園里新立,遠處還有人在挖坑或掩埋。天依舊灰茫茫的,不見朝陽。曾經(jīng)熟悉的城市此刻處處透著陌生??粗赣H的側(cè)影,感受著這一瞬內(nèi)心里獨屬于父子二人的孤寂和悵然,默默的流下了兩行清淚。
楊毅將刻好的墓碑立在墳前,只見簡陋木板上書:父親楊穹母親荊玉華愛妻路雪愛女楊笑雪之墓。落款:楊毅立公元2044年3月27日
楊毅伸手示意:“山山,過來?!?p> “跪下?!?p> 父子二人對著墓碑三叩首。
之后兩人就地坐下,楊毅點上一支煙,深吸一口,過肺,緩緩?fù)鲁觥?p> “兒子,爺爺、奶奶……”
楊毅深呼吸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繼續(xù)說道:“還有媽媽……和妹妹,”再次深吸一口煙“他們,他們?nèi)ヌ焐狭?。那里,我們還有一個家。”
楊山語抬頭怔怔的看著灰霾的天空,心里一點也不覺得那里有什么好。耳聽父親低沉的嗓音“以后啊,咱們就有兩個家了!好好的,媽媽他們在天上看著我們呢!”
楊毅把煙蒂摁滅在泥土里,撿起腳邊的兩張照片遞給兒子一張,看著照片里一家六口人臉上的笑容,楊毅覺得分外的刺眼,有一種嫉妒的感覺揪的心口疼。
收好全家福,“走了!”剛轉(zhuǎn)身,想起兒子崴傷的腳又轉(zhuǎn)回身問道:“腳還疼嗎?”
“沒事兒?!?p> 楊毅鼻腔里嗯了一聲,回頭邁步。走出兩步想了想又蹲下來雙手后伸“上來,爸爸背著!”
楊山語很驚喜,拐著腳竄到父親背上。小臉貼在楊毅后肩,臉頰勾勒出一抹久違的淺笑。
楊毅感受著背上傳來的溫度,一步步邁出,走的愈發(fā)沉穩(wěn)而堅定。
父子二人回到車?yán)镌俅芜M食,楊山語看著窗外的廢墟和沉默的忙碌著的人們說道:“爸爸,我們的家沒了!咱們可以去那個家跟媽媽他們一起嗎?”小小年紀(jì)陡逢大變,對于死亡有一定的認知,卻沒有完全把握的概念。內(nèi)心里也愿意相信爸爸的話?!拔蚁雼寢屃?,還有妹妹,還有爺爺和奶奶。”
楊毅不忍看兒子望著天空一臉憧憬的表情,將其攬入懷中,臉貼在頭頂,嗅著淺淡的汗臭味喃喃說道:“現(xiàn)在還不行,聽話,山山!”
而后又松開雙手搭在兒子肩頭,四目相對鄭重說道:“山山,記住!以后不論我們身在哪里,只要爸爸和你在一起,那就是我們的家。明白嗎?”
“嗯,明白!我們的家就是和爸爸在一起!”楊山語拭去眼角淚花,煞有介事的回答。
楊毅欣慰的咧嘴一笑,發(fā)動車子,“走了,爸爸給你找點藥去!”
車子卻沒有反應(yīng),下車檢查才發(fā)現(xiàn)車下油啊水啦一大灘。楊毅這才回憶起前天晚上慌不擇路的趕時間所經(jīng)歷的坎坷都是這部跟了自己五年的車子給默默承受了。
楊毅并沒有過多糾結(jié)。事急從權(quán),只有天曉得這么大的災(zāi)難里會有多少部車子變成無主之物?!敖琛眮硪徊块_開想來也并無問題。
想罷便打開車門招呼楊山語:“兒子,下車!”雷厲風(fēng)行的收拾好車上的物品裝在楊山語的書包里。牽著兒子的手往之前的小公園走去,或許以后應(yīng)該稱之為墓園了。
那里周邊停車場常年停放有好久不動的車子。至于哪輛車子還有主人,哪輛車子已經(jīng)沒主可以“借用”這個問題,已經(jīng)顧不了那許多了。
“偷車”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砸了一輛看中的越野車車窗玻璃,費了老大的勁兒也沒辦法啟動,無奈只能再次提著石塊來到一輛普桑跟前。
提醒兒子站遠點,舉起石塊正想使力。
“喂——你干嘛呢?”大嗓門由遠及近。楊毅猛地一驚石塊都給嚇掉了。
楊毅看著兩臺車子停在近前,一位壯碩青年男子從前面皮卡駕駛位下來,“說你呢,干嘛呢?”手指著楊毅,穿過馬路走來。
“這車是你的?”楊毅看著向自己走來的不速之客,身高至少一米九往上,體格比自己大了不止一號卻絲毫不顯肥胖。寸發(fā)劍眉,很帥,只比自己略遜而已,年紀(jì)輕輕走起路來卻很沉穩(wěn),有點軍人的氣質(zhì),“不好意思?!?p> “不,不是我的?!睅浶』飪嚎粗鴹钜銖澭鼡炱饎?cè)拥舻氖瘔K趕緊上前攔下,“哎,你這人怎么這樣?”
楊毅看著他,眼神里滿是不耐和厭惡?;逇?,遇見圣母了!
“我問你,這車是你的嗎?”
“不是!”楊毅無視他那質(zhì)問的語氣,耐著性子生硬回答。
“那你為什么砸人家的車?”
“關(guān)你屁事?”
“你——”“圣母”被噎了一下,“你知道自己這是什么行為嗎?你這是盜竊,是犯罪!”正義給了他自信,說話的氣勢愈發(fā)足了。
“我知道,怎么?你是警察啊?要不要把我給押到警局?你丫誰啊你?輪得著你來咸吃蘿卜淡操心?”楊毅失去了耐性,扔了石塊拉著楊山語的手揚長而去,不想再跟這正義使者空耗時間,就不信你能一直跟著。
帥小伙兒氣急而笑,見楊毅走了便也不欲再白費唇舌。轉(zhuǎn)身一瞥間,看到了楊毅先前砸破的車窗,瞬間認定這廝不會輕易罷手,只怕自己剛走便要回頭將那壞事干盡。無奈只能再次上前攔住楊毅去路,“站住,別走!你得給我一個保證?!?p> “小子,你還有完沒完?看我身板沒你大覺得好欺負是吧!”楊毅冷著一張臉盯著來人,先前因帥氣產(chǎn)生的惺惺相惜的感覺蕩然無存,只余嫌惡。
“大哥,我沒那個意思。”帥小伙兒不再理直氣壯,并非攝于楊毅的威勢,講真就這小身板還真不放眼里。當(dāng)下的情況還真就是理不夠直才氣不壯。畢竟不是剛才那樣抓現(xiàn)行,畢竟人家石塊也丟了,人也要走了,總不能因為懷疑就定人家罪吧!“哥,咱做人得講道理是不是!”緊隨著楊毅的腳步,“你想想,這境況,得有多少人蒙受不幸!你不能人家才家破人亡的,車子又被你給偷了。你想想人家得多悲摧啊!是不是?這戰(zhàn)爭馬上就要開始了,咱們不能自挖祖國的墻腳??!越是這時候就越是要求我們要自覺。對不對?……”
楊毅嚴(yán)重懷疑這孫子跟唐僧的關(guān)系?!澳阊臼翘粕D(zhuǎn)世吧?你想念經(jīng)拜托你去別的地方念,別老跟著我?!睏钜憔o走兩步,彎腰抱起跟不上腳步的楊山語道:“還有,我挖祖國那個墻角了?你哪只眼看見我偷車了?你丫再亂說話小心我抽你!”警告的瞪他一眼。
“唐僧”一聲“切……”“你不就是想等我走了再接著偷嗎?你當(dāng)我傻??!”
“是借——我那是偷,不是借!”楊毅咆哮。
“不是,臥槽,氣死我了!我那是借,不是偷!”楊毅兇惡的瞪著雙眼,指著“唐僧”的鼻子,“我警告你小子,老子急著救人,你丫在這兒啰哩啰嗦磨磨唧唧,要是耽誤了我的時間,小心我找你抵命!”言罷揚長而去,頗像那么回事兒。
“唐僧”站那愣了愣,心想原來是自己冒失了,要是真因為自己而耽誤了救人,那自己罪過可就大了。阿彌特佛,呸——什么跟什么??!
心思電轉(zhuǎn)間,身體條件反射般就做出了行動,喊著“等一下,大哥”追上去又一次攔在了楊毅面前,看著對面那要吃人一般的臉色趕緊道明“我的車借你!你等一下大哥,我去給你拿鑰匙?!闭f罷不等楊毅回話轉(zhuǎn)身便往自己的車子跑去。
這下輪到楊毅愣住了,還能這樣的?這孫子腦袋缺根筋吧?不對,要是真想借車直接帶我過去開不就行了?難道有詐?且先看看再說。
遠遠的看到“唐僧”取了自己車鑰匙,后面那輛車下來一個女人,身材很棒,似乎也很漂亮,太遠有點看不真切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兩人說了兩句話“唐僧”便一路跑回來。楊毅等著結(jié)果,反正不急這一會兒。
“唐僧”臉不紅氣不喘,“給鑰匙!不過先說好得還!”楊毅接過鑰匙,點頭,“唐僧”又說道:“就,就明天下午5點在這里見好了。你看行嗎?”楊毅再點頭,“嗯,要是有什么意外的話,咱們只等半個小時,后天還是一樣的時間地點,好嗎?”楊毅終于張口回道:“好的?!?p> “唐僧”笑得一臉燦爛,轉(zhuǎn)身回走,回頭又撂下一句:“行了,大哥你也趕緊走吧,救人要緊!再見!”言罷跑了起來。
楊毅站在那里,看著他坐上第二輛車的駕駛位,看著車子在經(jīng)過身邊時滴——的按聲喇叭后漸行漸遠。
直到車子消失不見,楊毅才回過神來,感覺好夢幻!
余風(fēng)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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