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納貢
大涼太元十七年,十月五日,深秋的午后,細雨。
秋風(fēng)裹帶著點點細雨,敲打在安德魯身披的蓑笠上,帶著習(xí)習(xí)的涼意。他將雙手攏進袖子里,胯下的戰(zhàn)馬小踏步地跟在嬊不滅的馬后,訓(xùn)練有素的戰(zhàn)馬在這里根本不需要韁繩的束縛。吉雅坐在安德魯?shù)纳砗螅瑢㈩^躲進了安德魯?shù)乃蝮依锩?,雙手抱在安德魯?shù)难g。
他們得到了百里牧云的允許,正在前往驛館的路上?;蛟S是下著小雨,街道上行人并不多;又或許是彘國處在瀚宇的邊陲,貧瘠的土地養(yǎng)活不了太多的人口。
彘國的都城息涼城,背靠大海,地勢險峻。這里的漁業(yè)繁榮,商會的車馬常年穿梭在整個瀚宇最繁華的港口息涼城的連漁港。這里長不出和大涼一樣的莊稼,卻又生產(chǎn)其他地方?jīng)]有的水果。整個彘國的經(jīng)濟都靠著漁民和果農(nóng)支撐著,因此在人們的心目中,這樣的邊陲小國一直被其他諸侯國看不起。
他們被安排住進了驛館,顯然彘國的國君百里牧云并沒有急著見他們。接待的官員將他們安置下來之后便離開了,連一句多余的話也沒有。
嬊不滅坐在房間里,望著窗外的細雨出了神。房間里面一片寂靜,淅淅瀝瀝的雨聲傳入眾人的耳中,既熟悉又陌生。靜謐的意境,凄涼而又孤寂的感覺涌進了眾人的心間。
微風(fēng)將一股涼意帶了進來,空氣也變得冰涼。安德魯看著嬊不滅說道:“嬊將軍無需多想,這樣的時刻比的就是耐性,百里牧云也只是磨一下咱們的銳氣。咱們不是應(yīng)該開心一點嗎?”
嬊不滅將身體陷進椅子里,扭動了一下發(fā)僵的脖子。“話是這樣說,但是我來的時候已經(jīng)聽說,魏武王贏子盎也已經(jīng)派出了使者前往大涼國去了,很有可能是要和大涼國講和。如果真是這樣,邯彘兩國的結(jié)盟對于百里牧云來說尤為重要,可是百里牧云好像并不擔(dān)心魏武王騰出手來進攻彘國,這些說明了什么呢?”
安德魯一笑,對著嬊不滅說道:“將軍即便想的再多,也終究無法改變一些事情。倒不如靜下心來,思考自己在這樣的亂世中扮演一個什么樣的角色?!?p> 息涼城王宮,百里牧云端坐在白虎皮縫制的王座上,他已經(jīng)六十多歲了,花白的頭發(fā)在頭頂上梳著整齊的發(fā)髻,套在一頂金黃色的發(fā)冠中,以一支白玉的發(fā)簪固定。他籠著一襲玄紫色對襟長袍,長袍面襟上錦繡著一朵金色的菊花,衣領(lǐng)和袖口鑲繡著銀絲邊流云紋的滾邊,腰間束著一條回紋寬邊的錦帶。他凜冽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兩旁的文武官員,聲音透著一股冰冷的寒意?!澳銈兌紗“土??邯國的國君現(xiàn)在想著和我們結(jié)盟安得什么心?納貢?納貢?他嬊不破以為他是誰?劉玄,你是主管情報的,你不是告訴孤王,收留了贏子箮不會有問題的么,現(xiàn)在魏國派出使臣去往大涼國,除了講和還能干什么?到時候魏國騰出手來,興兵來犯,你可有退敵之策?”
劉玄站了起來,走到了中間的緋紅色的地毯上,施禮道:“大王!即便沒有贏子箮的事情,只怕魏國也堅持不了多久的。就算大涼同意講和也一定會開出很高的條件。被魏國占領(lǐng)的幾座城池,他會舍得吐出來嗎?所以大王無需太過擔(dān)心蠻族人,真正該擔(dān)心的反而是邯國。他們一定是以為蠻族想要侵吞我國,想用結(jié)盟的名譽換取我們的報酬。”
百里牧云冷冷地看著劉玄,蒼白的臉上泛起青色?!澳闶钦f,我們不能答應(yīng)結(jié)盟嗎?”
劉玄回道:“不能!如果我們答應(yīng)了他們,只怕以后永遠都要被邯國牽著鼻子走,以嬊不破那貪得無厭的性格,只怕索要的財物會成倍的增長!”
殿下一位老者站到了劉玄的身旁,他一拱手道:“大王不可,現(xiàn)在的情況下,如果不結(jié)盟恐怕也是不妥,大王不想結(jié)盟卻也不能在這個時刻得罪邯國。是他們先提出的同盟之策,定是有他們自己的考量。我們可以派人和他們商議,摸清楚他們的意圖。如果我們不納貢可以結(jié)盟的話,這樣的結(jié)果是對大家最有利的。”
殿下的眾人都隨聲附和。“李相爺言之有理!”
那老者看了一眼眾人,接著說道:“只要是不納貢,我們便可以結(jié)成血盟。在當(dāng)前形勢下,也只有彘邯兩國最為弱小,結(jié)成盟友才能在夾縫中求生存!試想一下,即便像邯國這樣的弱國也看不上我們,和另外兩個強國結(jié)盟會是什么樣的結(jié)果呢?只怕我們慢慢成為他國的附庸,大王一定不會想這樣吧!”
百里牧云點了點頭,神色舒展開來?!袄钕鄧?,甚合孤王的心意。如此說來,這商議之事就由相國全權(quán)負責(zé),孤王絕不會納貢?!?p> 連綿的細雨中,一把油紙傘下,兩個矮人歡快地在街道上行走,吉雅很久沒有這么開心過了。安德魯?shù)男那橐埠芎?,吉雅拉著他來看雨,他一刻也沒猶豫,跟著她便出來了。他對著吉雅說了很多開心的事,逗的小女孩笑的前俯后仰。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清脆的笑聲穿透蒙蒙細雨,引起行人的側(cè)目。他們完全不顧,仿佛這天地之間只有他們兩個人。
吉雅懷里的鬼神泣輕輕顫動著,兩人警覺起來。前面不遠處,一把橘黃色的油傘擋在路口,兩個身影被傘遮住了臉龐。看得出來是一男一女,男的將女的擋在身后。
安德魯不用看也能感覺到傘后那冷冽的目光。安德魯知道那傘后的人是誰,那胸前虎豹紋路的徽章已經(jīng)映入了眼簾,他也看見了男人解下了背后的長槍,雨水順著骷髏頭口中吐露出來的槍鋒慢慢的滴落??諝夥路鸨粌晒蔁o形的殺氣壓制著,變得寂靜起來,只有淅淅瀝瀝的細雨肆無忌憚地敲打著寂寞的油傘,滴滴答答的聲音猶如斷了弦的古琴,彈奏著一曲苦澀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