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質(zhì)身上全是香料，他穿上衣服，準備告辭。
辯機卻攔住他：“現(xiàn)在是丑時，你最好就在這個暗室里歇息，等到天明之后去井底晃動鈴鐺，花頭自然會將你拉起來。”
辯機在油燈之下盤腿誦經(jīng)，王質(zhì)無事，于是學著辯機的樣子，盤腿而坐。打開紅木箱子，里面是圓寂的道岳法師送給他的書。
《十八部論疏》，輕輕翻開，里面的繁體字好多都不認識，而且，讀起來相當繞口。
“為何你的師父將這本珍貴的經(jīng)書送給我？”王質(zhì)問道。
“師父的意圖總是高難問，弟子只是執(zhí)行，不能解釋。日后，你讀懂這本書，或許就知道師父的意圖?！?p> 估計是因為熏香的原因，王質(zhì)大腦興奮，無法入睡。
到長安的第一個夜晚，還沒有進城，他就失眠了。汶川地震之后的第二年國慶，父母帶著他去北京天安門看升旗，那天晚上，他也失眠了。
大唐估計不會升旗，可是長安城究竟有什么不一樣？在各種香味混合刺激大腦皮層，居然讓王質(zhì)感到?jīng)_動和向往。
辯機閉著眼睛，像是知道王質(zhì)在想什么似的，口齒微微張開，輕聲說到：“你真該好好看看長安，趁著夏天還沒有結(jié)束，好好看，最好到會昌寺來看看。從會昌寺廟西邊的開元門出去，放眼望去全是金黃的花朵。到處種著枇杷和甜瓜，我從來沒有吃過這么甜的東西，放在嘴巴里，這些水果像是在舌尖爆炸一般，化成蜜水流進你的喉嚨?！?p> 閉著眼睛的辯機像是美食家，他的描述比站豬生動有趣多了，王質(zhì)聽得不斷咽口水。
“你還應該去西市去看看，店家都將郊外采來的野花裝點門面，夏天賣的最多的是西域的葡萄酒，有很貴的，也有很便宜的。市場里常?？吹靡娐淦堑脑娙耍鹊米眭铬傅?，高聲誦讀著昨夜寫好的詩。詩人最愛半躺在平昌寺的臺階上，看著進進出出的施主傻笑！”
“夏天的長安是最美的！”辯機手中撥動著佛珠，微笑著說道，“當然，夏天，你最好牽著芣苢的手，打著傘閑逛！”
王質(zhì)心中咯噔一下，他突兀問道：“辯機，你是在說你自己吧？”
辯機眼睛睜開，看透了王質(zhì)的嫉妒之心，“我是出家的和尚，已經(jīng)斷絕世間的七情六欲，不會跟任何女子有瓜葛。芣苢是個好姑娘，她應該擁有世間最純凈的感情。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夠像我剛才描述中帶著芣苢，走遍長安城最美麗的地方?！?p> 歷史書中的辯機可是以多情名揚野史。王質(zhì)趁機問道：“你認識高陽公主嗎？”
“聽說過，可是一直不知道是誰！幾月前皇后駕薨，我和師父進皇宮念經(jīng)超度，公主們跪成一排，我卻不知道每個公主叫什么。或許見過，不知道是誰！”
王質(zhì)心里想：“辯機啊辯機，現(xiàn)在嘴巴硬，到時等待你的可是場紅顏劫?！?p> 辯機見王質(zhì)沒有睡意：“天明之后你又要練習擊鞠。今日要選馬，我告訴你選馬的小訣竅！”
王質(zhì)想想這的確不錯，自己對馬一竅不通，假扮成太子，從擊鞠場上跌落下來可不是一件小事！
“明天選馬，那些年輕的擊鞠手都是來自折沖府的騎兵，他們選馬肯定要選那些高頭大馬。你不要去選那種馬，有一種馬是黃毛的，第一眼看到感覺很丑，它身上的毛和其它馬不一樣，長著黃旋毛，就和人頭頂上長那旋兒一樣。騎兵是不會選它的，因為品相不好！”
“你的意思是我要選那匹馬？”
“對，一定要選那匹馬。它是天生的擊鞠坐騎，它能夠比人更快判斷鞠球會飛到的方位。旁人看見是騎士帶著馬跑，其實懂行的人知道是馬帶著你跑，你只需要在合適的時候揮動桿子，將鞠球朝著對方的方向擊打。那種馬叫做拳毛騧?！?p> 王質(zhì)沮喪地說到：“如何擊鞠，我還一竅不通！”
“很簡單，騎在馬上，持棍打鞠球。鞠球的大小如拳頭，分兩隊，手持球仗，共擊一球，打入對方球門為勝?！?p> 辯機遞給王質(zhì)一片薄荷葉，讓他含在嘴中。然后起身，指著大廳的暗道說到：“天色將明，我要趁著仉仉還沒起床離開。記住，你這次假扮太子之后，仉仉肯定就會放過你。到時候你就到會昌寺來找我。”說著，拿起紅木盒子準備走。
王質(zhì)急忙問道：“紅木盒子里面的書，你不是說是老道岳法師給我的？”
“我替你保管著！這本書對你來說太難，我會一字一句教你，當能夠看明白其中的奧妙，修習之后定能參悟。我的老師告訴我，你是唯一能夠救大唐的人?！?p> 辯機說完就離開。
如果王質(zhì)剛剛穿越到翼針縣城，遇到一個人，上前就說你是挽救大唐的人，恐怕王質(zhì)認為是個瘋子。
現(xiàn)在他不這樣認為，他自信身上肩負著使命。
重新爬回去，看著井口的光線漸漸亮起來，搖動鈴鐺。
仔細將身上的繩索捆好，身體緩緩上升，王質(zhì)看到從井口透過的陽光中飛揚著細小的塵埃。
花頭遞給他擊鞠用的長桿，指著馬廄說到：“趕緊去選一匹馬，訓練馬上就要開始了！”說著，抽動鼻孔，聞著王質(zhì)身上的香氣。
那是一匹年輕的黃色小馬，氣宇和其它馬相比，不算軒揚。毛發(fā)像秋天的田野。王質(zhì)上前摸著馬鬃，手指劃過，馬鼻孔響亮地噴著氣。
昨天驕傲的花頭現(xiàn)在竟然單膝跪在地上，示意王質(zhì)踏著他的大腿上馬。
王質(zhì)雙手出汗，握住韁繩，把腳伸進銀色的馬蹬子里面。
黃色小馬像是摩托車啟動，前腳騰空，興奮地嘶嘶叫起來。
馬廄門口的眾人趕緊讓出一條路，拳毛騧步伐輕盈，王質(zhì)感到這匹馬奔跑起來比摩托還快。
昨天的大個子早就在場地的正中央，騎在白色馬上，彎腰，使勁擊打地上的鞠球，對王質(zhì)高聲說到：“飛球來也?！?p> 王質(zhì)拉住馬頭，想等球飛過來。拳毛騧仰頭看到球，根本停不下來，朝著球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