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到下卷,明顯覺得文風為之一變,雖然它沒有標識作者其人,但是細讀起來就會發(fā)現(xiàn)兩者之間差異頗深。
上卷如同一位學識淵博、能言善道的說書先生,在引經(jīng)據(jù)典里將故事娓娓道來,語言幽默風趣引人入勝,卻是露珠沁葉點到即止;而下卷就如同家鄉(xiāng)里那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鄰家大哥,在高談闊論中說起著天南海北,雖然生動有趣,可是卻要結(jié)網(wǎng)捕魚才能聽到真材實料。
下卷開篇即言:“江湖勢力如過江之鯽、數(shù)不勝數(shù),那江湖人便是鯽上鱗甲,更是多如繁星。因此,想要說盡天下英雄,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接著又寫道,“江湖承平日久,少有沖突,要在武功上分個高低是很難的。因此此次書中所寫之人,未必就是武功有多高強,而是他們本身便能攪動風云。更何況江湖能人眾多,誰敢輕言天下第一?陰謀詭計、權財美色之下,任你神功蓋世又如何?”
最后又說,“像什么少林、武當?shù)让T大派的教習,多年來未曾行走江湖,聲名不顯,可誰敢說這些人是泛泛之輩?因此,這些人我們揭過不提,只談江湖中風頭正勁的家伙?!?p> 我深感同意,就像我?guī)煾狄粯?,如果沒在武當待過,你根本就不知道這么一個人。但是,他的一身本領卻絕非等閑。
接著這本書又給我科普了一些江湖常識,也算是掃盲了。
說起任何一個有名有姓的江湖人士,必然會提起他的名號。所謂的名號在如今的武林中與過往已然有所不同。在之前,我見過多吉時,便已了解些許,這次是更加深入的認識。
名號,是一個有名的江湖人士行走江湖時的代號。需要由一定數(shù)量的江湖人士提出,獲得廣泛認可之后,交由“武林自治管理委員會”與本人共同協(xié)定修改,最后再找到禮部審核是否僭越,核定成功之后,便會昭告天下,成為公認的名號。
因此,名號就是由朝廷認證的正式名號。說實話,我看的這里有些疑惑,我從未聽過什么“武林自治管理委員會”,當然這可能是我孤陋寡聞的緣故。但是還有一個問題縈繞心頭,什么叫做“武林人士”呢?這個一定數(shù)量又是怎么判定呢?書中未解。
名頭雖然朝廷認證的官方賬號,但是江湖多有對此頗為避諱的俠客們,因此,有很多江湖人士互稱時會另取代號,這就叫做“綽號”。當然,如果一個不知名后來變得足夠有名,“綽號”也可能會變成名號。但是,名號有有一套嚴格的取名流程和規(guī)范的,而綽號是沒有的。因此,綽號相較而已,千奇百怪。
當然,最后還有一種叫做“花名”,這種就是“自娛自樂,想怎么取就怎么取?!碑吘梗b號雖然未經(jīng)認證,但是也是要在一定范圍內(nèi)約定俗成的,不是你空口白牙就行。
所以,有名號的必是天下有名的大人物,無名號有綽號的稍遜一籌,其他甭管名頭說得多響,至少當下在江湖里只是不名一文的小蝦米。但是,小蝦米未必沒有吞鯨的本事,蛇吞象,豬吃虎的事,天天都在上演,今日擎天巨柱轉(zhuǎn)眼變成踏腳石,這便是武林無奈之處,也是江湖有趣的地方。
我仔細一想,我好像就是江湖中的小蝦米。內(nèi)心自嘲,整理思緒,便要看看看這河中游著哪條魚,臥的是哪路王八。
作者自然還是從名門開始,因為已然說過不會寫那些門派中的老牌高手,因此我竟然發(fā)現(xiàn)日月神教竟然沒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但馬上,書中做解:日月神教當然厲害,但是一來弟子多為軍中供職,聲名不顯不說,更是難以查明;再者,日月神教采用的是均衡培養(yǎng)的路子,弟子們本領平均,未有頂尖,卻至少都是二流水平。他們就像是精品鐵匠鋪里的制式刀劍,雖然不弱,但是要評鑒絕世神兵的時候,自然也不會提到。
那接下來,自然就會說到“三山五岳”了。
先看少林,現(xiàn)今風頭最勁的年輕弟子便是“好和尚”了了。這個人我是聽過的,因為武當和少林本來就關系匪淺,自然了解較深。據(jù)說,這是個酒肉和尚,學的是“酒肉穿腸,佛坐心中”的路子,引得眾多釋門子弟效仿,我曾經(jīng)吐槽過,這分明是這些和尚凡心未泯,還有這樣的人也能叫好和尚???
現(xiàn)在,我有了一個更了解他的機會。據(jù)書中所說,了了乃是了字輩,是從渡厄禪師從寺外帶回的孤兒。自入寺起,便于藏經(jīng)閣中做清掃工作,從未習武,而且身形消瘦、沉默寡言。直至,他二十歲之時因為一次意外,飛木擊頭,當頭棒喝,陷入昏迷。
誰曾想,自蘇醒以后,這個不言不語的和尚,不僅從此舌綻蓮花,更愛上喝酒吃肉起來。佛門清凈地,那些帶發(fā)修行風俗家弟子也還罷了,你個貨真價實的和尚怎么能這么做呢?于是,渡厄禪師便要親自懲戒弟子,便要閉門教導。誰料,三日辯經(jīng)之后,渡厄禪師喜不自勝,歡喜難當,從此,再也不提此事。
可是,畢竟是和尚廟,了了覺得老是偷俗家弟子的飯菜不是回事,便想著打些野味。故而,開始習武。待到三年之后,渡厄在其房中只找到一張紙條“鳥獸食遍再無味,人間至味在紅塵”,了了不知所蹤。
那時候便有了“好和尚”的說法,不過那是還得少林寺中僧眾揶揄貶義的說法。直到,第二年,關中某地販童集團上下近三十口好手死于非命,官府探查之時,只聽得被救幼童無知的言語:“救我的是個好和尚。”。
同月,通緝許久的采花大盜牧東陽受佛祖感召投案自首,好事者嘩然,紛紛前去看熱鬧,見者無不色變。只見前來自首的分明是個盲目跛腳的和尚,哪有什么大盜呢?然而這就是牧東洋,庭上供認不諱,當即秋后問斬。人死燈滅,唯案上,留有口供,有好事者多番打探之下,唯得一句,牧東陽曾痛苦言道“度我不如殺我”。
自此,好和尚之名響徹神州。
看及此處,我不由心潮澎湃。此等人物叫我神往。于是我便再看武當。
武當我很熟悉,果不其然,我看到了一個我意料之中的名字——陳師道。但是這本書里的內(nèi)容和我的記憶有很多出入,并不那么真實。
我第一次見到大師兄,是在剛來武當?shù)牡谌齻€月。初來乍到,好奇心重,并四處亂闖。終于我迷路了,沒有什么奇遇和天材地寶,有的只是幽深的樹林和滲人的響動,我那時雖已成年,也有些本領傍身,還是嚇的不清,大聲呼救。
終于我聽到了人聲,厚重而溫暖,“哪個小家伙在這哭鼻子???”
有一說一,我雖然驚慌,但我絕不到哭哭啼啼的地步,更何況來人看著年紀也不過比我略大,聞聽此言,有些不悅。
可看著他身穿武當?shù)琅?,想來必是師兄,希望他能帶我出去,便不再發(fā)作,誠心求救。聽過我的話,此人一陣張望之后,對我笑著點了點頭,“我也不知道這是何處?!?p> 我為之氣絕,他解釋道,他是出來修行的,只是剛好走到此處聽到求救聲便過來看看。我急忙質(zhì)問,你來修行,你不知道身在何處?
他思考片刻,點了點頭,“確實不知?!蔽耶敃r真的感覺天昏地暗,迷路不說,還遇到了個糊涂蛋。
“但我朋友知道,”這時,我就見到這個人突然閉目側(cè)耳,仿佛有人在一旁耳語似的。見得這幅場景,我直瘆得慌,心中怯意漸生,想要離開。
就在此時,那人張開眼睛,嘴里念道,“多謝?!北阆蛭铱磥?,“我知道路了,隨我來。”
我當然不干,看到他神神叨叨的樣子,我就想跑開。我拒絕的話還沒出口,我便被一道清風裹挾起來,扶搖直上,穿林過澗。
后來,我遇到了路過的武當師長,據(jù)說是他聽到一陣大喊大叫才過來查看的。也就是在這位長輩的口中,知道了這個男人的名字——陳師道。
陳師道被我們稱作武當大師兄,并非是他年齡最大,而是他輩分高,閱歷足。
他和白驚風一樣,都是自幼長在武當山上的,但是他并非孤兒,只是從小上山罷了。因為,同是幼時上山,故而那批武當?shù)茏雨P系匪淺,并且和我們這些上山進修的弟子之間,不太看的過眼。這里也我要提一句,武當?shù)恼鎮(zhèn)鞯茏訋缀醵际怯讜r便在山上的,除了我是個特例。
但陳師道卻和我們關系也很不錯。若僅是如此,他也不過是個好人緣罷了。
江湖中人,地位終究還是看本領如何的。
而陳師道的武功,很高。他是幾乎所有小輩弟子里,唯一于太極一道敢說出“略懂略懂”的人。
稀松平常之輩待人和睦,不過令人心喜、不生怨念;本領絕頂之人和藹可親,便是如沐春風、教人受寵若驚了。
但更妙的是,陳師道一心向道,道經(jīng)典籍熟讀于心,更深得武當師長心意。
上承師門厚望,下獲同門真心,武功高強,性格溫良,一句“大師兄”便能看出他的地位了。
但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我出師的前兩年突然不辭而別,令我們眾人惋惜不已。具體情形我不得而知,只知道是因為情感上的事。
大師兄不是那種欺師滅祖的人,不像小說里寫的那樣和武當決裂,倒是更想離家出走,私奔去了。為此,武當還召開過“關于是否要干涉弟子戀愛自由”的討論。
看到這本書里對于大師兄下山之后的事跡,我想起不久前,我問過我?guī)煾盖迕鳎拔洚斏舷虏⑽醋肪?,為什么大師兄還不回來呢?”
我?guī)煾钢皇钦Z重心長地說了一句,“時候不到?!?p> “那什么時候到呢?”
“自然是該到的時候?!?p> 我郁悶地閉嘴,停止了和老道士打啞謎的無聊行為。不過現(xiàn)在想著,或許有點道理。確是順其自然,畢竟大師兄乃是“道法自然”陳師道啊。
粗看下來,這江湖人物確實不太和我胃口,因為它要么有些過于夸張和神化,要么就在某處語焉不詳,特別是我看到作者在丐幫幫主的介紹下大夸特夸之后,筆調(diào)一轉(zhuǎn),說丐幫幫主不喜爭斗,雖然武功高強,但是低調(diào)有內(nèi)涵,永遠是大家可以相信的好兄弟。
知道內(nèi)情的我看的哭笑不得。
所以,我便只詳細的了解了一些與我有關的人,其他的江湖中人,我只是略過而已。
什么楊嬌、馬仲犬,我自不必再看,有一個叫“座頭鯨”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座頭鯨”葉魚兒乃是“巨鯨幫”的幫主,于沿海一帶威名赫赫。據(jù)說此人頭大如斗,又擅水性,便有了個座頭鯨的名頭。
他性格暴躁,而且特別喜歡講道理,若他得理,便要壓你三分;若他講不過,便要送你進黃浦江里喂魚去。因為這些人多為他的手下,見得昔日同僚浮尸水上,不由自嘲,彼此喚作“江尸”。
本來,他在東部沿海有名與我沒有什么關系,但是我見書中說道,楊嬌的鹽幫日益興盛,都是水里討生活的,便有好事者拱火,“想知道究竟是江龍王厲害,還是海龍王更強”?故此,我才多看一眼的。
看到最后,我發(fā)現(xiàn)了與眾不同的人物。
尾頁就講了三個人,三個在江湖的朝廷中人。
三人皆一言帶過,但字字令人心驚。
武林常有“鷹犬”的說法,用來蔑稱那些投靠官府的朝廷中人。而如今便有真正的“鷹犬”出現(xiàn)在我眼前。
自稱“天子腳下走狗”的“病犬”何禮和他兄弟“飛鷹”何義乃是錦衣衛(wèi)的左右指揮使。皆出自萬獸山莊,擅長御獸追索之術,是朝廷真正的鷹犬。二人緝拿追剿,所到之處皆是血雨腥風。
而另一個人雖然不似這兩人行事血腥,可依舊叫江湖中人膽戰(zhàn)心驚。他便是專司武林人士的六扇門總捕頭“說一不二”趙錢孫。據(jù)說,他常年面具覆臉,無人知其相貌,行事神秘。
這三人便是朝廷力量在江湖的具象化,一舉一動,皆是風波。
看到這里,《天機錄》便要接近尾聲了。這時候,我看到了署名“專業(yè)解說”,名字頗怪,不知是前半段還是后半段的作者?
正在我思慮的時候,段滄生來了,還告訴我一個令我錯愕的消息:仲犬嫁妹,驚風娶親,邀我們部門前去觀禮,更邀我這好友前去賀喜,而這酒宴地點便在——馬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