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娘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和不該做什么,只需不管不問就好,有時仙家并非真的風輕云淡,而是有些事情若是管了,是要付出代價的。
小仙子手腕上的紅線她自己還看不到,小仙子一直在云朵上到處亂望,初次離開梨仙谷,梨樹成了仙,就再也不是梨樹了,她也是有好奇心的,過往青蘭衣總跟她說外面的世界很美,人心很善,而白阿骨又告訴她說,江湖險惡,人心叵測,叫她萬事小心。
小仙子再經(jīng)歷一些事情就該會知道,白阿骨為青蘭衣?lián)踝×松畹姆N種困苦,所以他看到的世界是骯臟的,而青蘭衣,她的世界因為有白阿骨的呵護所以一直都是美好的。
小仙子不慌不忙,老妖娘也將云朵減緩了速度,即使再慢,該到的地方還是會到的。
地面上出現(xiàn)一個巨大漩洞,那是只有仙家才可以看到的入口,小仙子跟著老妖娘直飛而入,忽見她的眉頭皺的極深,連忙向她問道怎么了?
老妖娘長嘆一口氣:“此間小閻王,下班了?!?p> 小仙子“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就這么點事情把老妖娘給弄出這幅緊張模樣。
老妖娘不語,心道還不是為了你能多看看凡間風景么?
“小閻王不在,會怎么樣呢?”小仙子問道。
“閻羅殿關(guān)門了,直通閻羅殿的通道也鎖了,”老妖娘向小仙子提議道:“要不這樣吧,我們從黃泉路走,不然還要等他幾個時辰?!?p> “黃泉路?”小仙子驚叫起來:“好好好,剛好可以看一下是什么樣子的。”
老妖娘手指在小仙子額前輕彈了一下,向她教導(dǎo)似的說道:“仙人需要懂的最重要的一條,管好好奇心,知道了嗎?”
小仙子連連點頭,又好奇的問道:“為什么呀?”
老妖娘拍拍自己額頭,無奈的繼續(xù)說道:“第二條,凡事少問緣由?!?p> “哦,”小仙子指尖輕點嘴角:“可你不告訴我原因我怎么會照做呢?”
老妖娘長嘆一聲,不說話了,她知道像小仙子這樣性子的人必會付出代價,可像小仙子這樣的人才有人性,仙家已經(jīng)泯滅了的人性。
黃泉路是亡魂通往地府的第一條路,小仙子走在路上,目光在其上往一個方向緩步走著的魂魄身上到處游離,老妖娘手心抓住小仙子手腕,怕她到處亂跑,可她依舊堵不住小仙子的嘴巴和好奇心,小仙子指著路上一個停留的亡靈問向老妖娘:
“她在干什么,為什么不走呀?”
那亡靈是個女子,她的目光在路上的亡魂間流轉(zhuǎn),滿是期盼,又滿是擔憂。
“她在等一個人,怕那人不如約而來,又怕那人真的會來?!崩涎锏恼Z氣平靜,被紅塵束縛著的凡人,總是如此糾結(jié)。
小仙子完全聽不懂老妖娘話里的意思,見老妖娘不愿多說又沒敢多問,只好帶著一顆無限憧憬的心繼續(xù)走下去。
黃泉路與地府中央相隔一道弱水河,弱水河不承萬物,落水即沉,即使是在天空中飛行的地獄之鳥也會被吸入河水之中,而唯一通過弱水河的方法,就是架在其上的奈何橋。
黃泉路與奈何橋的交界地站著一位中年婦女,小仙子知道,她應(yīng)該就是此處小地府中的孟婆了。
每一個走近孟婆的人都會回頭再向黃泉路看一眼,可看的再多終究還是會遺忘,當他離開孟婆時,就只剩被凈化的一塵不染的魂魄了,隨后他將面對新的生活,過去的故事也會成為前世。
終于輪到小仙子了,孟婆自是知道她不是死人,便主動給她讓出一條路,可小仙子還是停下了,她看著孟婆手中精致的玉碗,又是按奈不住好奇的問道:
“孟婆婆,為什么你給每個人發(fā)的湯都不一樣,有的多有的少?”
孟婆婆只是輕飄飄的回道:“有人入情深,有人塵緣淺,有人不入紅塵,有人泛濫縱欲?!?p> “那是不是說經(jīng)歷塵緣多的人就要喝多一點才會遺忘啊?”小仙子瞪大了眼睛。
孟婆婆搖搖頭:“經(jīng)歷的越少喝的湯才要越多,越是得不到的越難以遺忘。”
小仙子敲敲腦袋,心想這些人說話怎么都這么深奧?完全聽不懂??!
“你會明白的?!泵掀牌畔蛐∠勺虞p笑,隨后挪開目光不再看她。
小仙子還想問什么,可被老妖娘拽著踏上了奈何橋。
奈何橋上空空蕩蕩,整個地獄皆是空空蕩蕩,沒有一點顏色,這是一個只有灰白黑三色的世界,就連小仙子身上的青衣也變?yōu)榱嘶野字?,可小仙子分明可以看到,奈何橋的盡頭有一抹艷紅,就在彼岸的弱水河畔,在這地獄之間顯得格外妖艷。
小仙子走到近前,那一抹艷紅卻完全消失了,橋頭護欄上坐著一個小女孩,十二三歲模樣,她的雙手抱著一個花苞,淺淺紅光自那花苞之中散發(fā)而出。
感受到小仙子靠到近前,小女孩本能的輕聲問道:“你還記得那個人嗎?”
小仙子一頭霧水:“記得什么呀?”
小女孩抬頭一看,才發(fā)覺小仙子不是亡靈,便瞇笑著說道:“沒事了,你走吧?!?p> 小仙子很是不解,為什么要這樣問呢?而且在民間的傳說中奈何橋上也沒有這樣的一個小女孩啊?
這次老妖娘沒去把小仙子拽走,小仙子見老妖娘不管自己,便又與那看起來十分可愛的小女孩交談起來。
“你叫什么名字呀?”小仙子問道。
“本名不記得了,你叫我木果子就好?!毙∨⒆谧o攔上,雙腿在懸著不停搖擺。
“嗯,你在這里是干什么?”
“等一個人。”
“誰?”
木果子皺起了眉頭:“我也忘記了,反正等著就是了,他總會來的?!?p> “哦,你懷中的這是什么?”
“彼岸花,”木果子說著,晃了晃手中的花骨朵。
小仙子只覺這就是個球,不過她并未對這個疑惑太多,倒是彼岸花的名字令她很是好奇。
“為什么要叫彼岸花呢?”
“彼岸花,生在彼岸,永遠都在彼岸。”
小仙子撓了撓頭,木果子又指著弱水河與黃泉路交接的地方說道:“你看那里。”
小仙子順著她的手指望去,彼岸的弱水河畔,一片艷紅,美的不可一世,在這一片死物的世界里,那一抹紅霞象征著生命的倔強,承載了地獄中所有的美,又或者說,她是天上天下不管人間還是地獄,最美的花,最美的事物。
小仙子又在奈何橋上向著彼岸跑去,跑到一半,那紅霞不見了,它又出現(xiàn)在木果子的方向。
小仙子郁悶的回到木果子旁邊,木果子哈笑的對她說道:“看到了吧,沒有人可以靠到近處去看彼岸花的?!?p> 小仙子忘著木果子懷中花骨朵,自始至終她的雙手從未離開過那艷紅色的花苞,也許她在等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彼岸花盛開的那一刻。
這時孟婆婆忽然走了過來,她手中拿了一個杯子,木果子很自然湊上前去,讓孟婆婆將杯中清水給自己喂了下去。
孟婆婆喂完后就走開了,小仙子對此只覺莫名其妙。
“喝的是什么呀?”
“忘情水呀,”木果子回答的平平靜靜,仿佛就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氖虑橐话恪?p> 見小仙子目光中滿是不解,木果子便解釋道:“地獄里哪里有什么吃的,要不是靠著孟婆婆給我的湯和水,我早就餓死了?!?p> 小仙子更是困惑了,怎么難道木果子還是活人嗎?自己分明沒有感受到她身上有一點點活著的氣息,又或者說,她以孟婆湯和忘情水為食,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生而為人的本心。
木果子長嘆一聲,埋怨的說著:“都是湯湯水水的沒什么營養(yǎng),隔半個時辰就得喝一頓,又那么難喝?!?p> 忽的木果子眼前一亮,因為小仙子遞過來一個梨子。
木果子湊近聞了聞:“好香啊?!?p> 小仙子見她雙手仍是抱著彼岸花,便將梨子遞到了她的嘴邊,就這樣喂她吃著,木果子左啃右啃,不多時就吃的干干凈凈。
“天上的梨沒有胡的嗎?”木果子問道。
小仙子搖搖頭:“還要嗎?”
“還有嗎?”木果子眼巴巴的望著小仙子。
“我還有很多呢,夠你吃許多天的。”小仙子回道。
木果子小心翼翼的往孟婆婆那里忘去,發(fā)現(xiàn)孟婆根本沒有留意到這里發(fā)生的事情,便向小仙子請求的道:“可以幫我放在那邊的一個小屋里嗎?晚點我就可以吃到了。”
小仙子循著她的目光望去,不遠處有一間小屋,孤孤單單的坐落在那里。
小仙子點點頭,奈何橋上已經(jīng)站滿了亡靈,等待著木果子的問話,小仙子見狀便與木果子揮手告別,向著那間小屋走去。
小屋的門一推即開,老妖娘也跟在身后,看著小仙子用自己的法力在手心結(jié)出一個個梨子,然后整整齊齊的擺在屋子里。
“那個小姑娘她是干什么的呀,為什么要守在奈何橋頭?”小仙子邊忙,還是忍不住的向老妖娘提出了自己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