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一個錯誤，一個真正的錯誤。
——亞索《狂風傳》
亞索的出生，是一個驚喜——只驚不喜。
亞索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正如他同母異父的哥哥永恩一樣，他們擁有一個美麗嫻靜的母親，一個寡婦。
一個不守貞節(jié)的寡婦。
而亞索，就是那個“錯誤”的最好證明。
在亞索年幼的時候，他總是過于相信別人——當別人喜歡他，他也喜歡自己；當別人詆毀他，他也詆毀自己。
直到后來，他長大了，所有的孩子都長大了——這種長大，是知道了某種所謂的禮義廉恥！
“亞索，請你離我遠一點?！?p> “滾！”
這只是疏遠，還不是形形色色的嘲笑。而在這個時候，哥哥永恩總會站出來，保護自己的弟弟。
即使保護微不足道——但也總比沒有好。
?。ǘ?p> “你在這里?！?p> “恩，我喜歡這里?！?p> “我知道你喜歡這里?！?p> 永恩在亞索的身邊坐下，同他一起藏在樹林中下陷的小土洞——鼴鼠們的杰作，孩子們的天堂。
“弟弟，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家了?！?p> “我不回去?！?p> “你得回去，不回去媽媽會擔心的?！?p> “我不想回去，我一回去——”
亞索沒有繼續(xù)往下說，撫養(yǎng)兩個孩子的母親，總是處處為難，特別是有了亞索這個孩子的漂亮寡婦——生活，總是在這個時候彰顯它本來的色彩。
“媽媽希望你回去?！庇蓝鞯挚孔喫鞯募绨?，“我們兩個一起長大，才對得起媽媽的努力?！?p> “我和你不一樣?！?p> “怎么不一樣？”
“他們笑我，不笑你?！?p> “他們當然笑我！”永恩蜷縮著身子，“他們笑話你，不就是笑話我嗎？”
好像是這么個道理，亞索點頭：“那咱們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永恩笑了，“學點兒本事，他們敢笑咱們，咱們就打回去！”
“好！”亞索的眼睛亮了起來，“我想學劍！去山上學劍術！”
“當然去那兒！”永恩心里默嘆，只有素馬大師那里不用交學費——一個偉大而仁慈的劍術大師。
素馬大師的最高絕學——御風劍術可是人人夢寐以求的本領，但并不是想學就能學的，大師已經(jīng)多年不收徒了。
況且，大師不是一個人，還有宗門的選拔，選拔進了山門，還有許許多多位長老的嚴格要求，最后的最后，才是大師親自的傳授。
“但愿吧?！?p> 永恩看著天空中的星星，背著熟睡的弟弟往家里趕，剛才烤紅薯的香味仍彌漫在弟弟嘴邊——家里的面包越來越少，這也是弟弟喜歡到這里來的原因。
啊，鼴鼠！你真是美好的生物，但抱歉了，我對不起你！
永恩對媽媽遞過來的面包搖了搖頭：“我和弟弟在林子里吃過了——鼴鼠先生招待了我們?！?p> “你們呀！”媽媽柔和地笑了，“記得給鼴鼠先生留一點兒。”
?。ㄈ?p> 十二歲，是御劍教派選拔的標準。
一個人，只有十二歲的時候，才能參加選拔，其余年齡，一概拒絕——作為艾歐尼亞的隱世教派，他們顯然有著自己的考量。
“下一個。”
今年山上的御劍教派又派了長老來村里，不過他的眼光顯然很挑剔——每當他的目光剜過村里的小孩，每個人都抖了一下。
“下一個！”
“再下一個！”
“今年的孩子到底怎么了！一個比一個懦弱！我們是忍者，過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還有沒有！”
一個孩子舉起了手：“有。”
長老這才注意到角落的兩個小男孩——皺黃的小臉，皮包骨頭似的身軀，他剛打算開口拒絕，只是、那孩子的眼神，很不一樣，有一種遠超同齡人的平淡，而被那孩子護住的小子，活像個懦弱的流浪犬。
“你過來?！?p> 長老的手按上孩子的肩膀，很厚實。緊接著是檢查手，很多繭，再拍一拍大腿肉，緊，很緊。
“叫什么名字？”
“永恩?！?p> “不錯，你跟我回山門。”
“還有我弟弟?！?p> “他？”長老指著旁邊的小子，“他不行，太軟了，接受不了我們的訓練。”
“他不去——”這個孩子的口風很嚴實，“我就不去?！?p> “哥哥?！苯锹淅锏男∽永吨绺绲囊滦洌澳闳?，我不要緊的——我繼續(xù)在家，幫媽媽做活。”
“你不能繼續(xù)呆在這里?！庇蓝髅碱^一皺，直愣愣在長老面前跪了下來，“長老，若您同意帶我弟弟上山，我便拜您為師——絕不拜在其他長老門下?！?p> “這——”長老背手踱步，翻來覆去打量著角落這小子，雖然面前這個孩子的確是個可造之才，倘若再帶個拖油瓶的話——忍者可不是牽掛家人之輩。
有了。
長老臉上浮現(xiàn)意味深長的笑容：“這樣吧，你和你弟弟一起上山，練劍一月，如果有其他長老愿意收留他，他就可以留下來了?！?p> 永恩磕了一個響頭：“謝謝師傅。”
?。ㄋ模?p> “再快點！”
“再快點！”
“感知你的劍！”
“哥哥，我、”亞索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哥哥——我做不到！”
“再過三天就是一月之期?！庇蓝鞅砬閼n慮，“到時候全宗門的新忍者都會比試，你要是再這樣，沒有長老會收留你！”
“我想回家?！眮喫髀裣铝祟^，“這里的人，都很可怕——比那些笑我的人、可怕多了?！?p> 漫長的一個月，或者說人生漫長的十二年，永恩終于發(fā)出了一句抱怨：“真沒用。”
亞索知道哥哥說的沒錯，他手里的劍，太軟弱——如果沒有必須置敵人于死地的決心，這樣的劍，毫無威力可言。
只是——
“哥哥，我不想學劍?！?p> “不學劍，回去等那些人繼續(xù)笑你？”
“可是學了劍、我想把他們殺掉?！?p> “那就殺?！庇蓝饔檬种械哪緞σ恢竵喫骱眍^，“殺了之后，用你自己來陪葬?！?p> “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誰都會把你當軟蛋！”
哐當！
木劍交鋒！
破風而刺，直取面門！
“左！”
“哥哥，你騙我！”
“不要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