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長安的民眾都已知曉萊國公杜如晦逝世的訃告，家家可能都祈禱著杜尚書的魂靈能保佑大唐的國運。
最傷心的可能就是李世民，杜如晦是追隨其十幾年，無疑是開朝定策元勛功臣。這一天，是杜如晦身死后的第二天，太宗依然哭喪不已，所有的政事也來不及處理。御前只有虞世南與蕭瑀在側(cè)，太宗說：“如晦已逝，莫不哀慟。世南你文采高，命你制萊國公碑文，三日后，可不可以獻(xiàn)上？”
虞世南說：“此為臣之職，臣領(lǐng)命。”說完，虞世南退下了，此時就只有蕭瑀了。蕭瑀在旁側(cè)說：“陛下召臣前來，必定是有什么事吧！”
李世民看著蕭瑀，說：“我召你前來確實是有事，如晦逝世，這喪禮規(guī)格已經(jīng)定好。現(xiàn)在需要你去幫朕做一件事?！?p> 蕭瑀說：“陛下請吩咐，臣定當(dāng)死節(jié)報恩?！?p> 李世民說：“去察閱書典，給杜如晦定個什么謚號?！?p> 蕭瑀原以為是什么大事，原來是這樣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一樁事。
蕭瑀想到，自古定謚號是要蓋棺定論的，客觀反映其一生的功績成敗。
李世民說：“蕭愛卿，這就交給你了，也是三日后，給朕答復(fù)?！?p> 蕭瑀叩拜后出來，徑直回到家。蕭瑀坐在案前，思索著杜如晦一生功績。蕭瑀忽然間眼光凝滯在一處，他想到自古建功立業(yè)方為成，而杜如晦恰恰是建功頗多，不如就謚號定為成。
而此時的虞世南還在家中提筆凝神，且看他開頭幾句：
感秋日之氣，慟若泣涕；絕東海之波，其情難釋。今大唐萊國公杜如晦負(fù)一生之成就，念我朝之興衰，是為功勛之大，滿朝僅數(shù)人可比。為其撰之誄文，抒其一生事跡。
虞世南文不加點地就寫到這里，可是總覺得有所欠缺。便停下筆來，細(xì)細(xì)考量。
蕭瑀想到“成”字后，又反復(fù)斟酌。覺得沒有什么能超過“成”字，于是還趁天未亮?xí)r，著衣戴帽地進(jìn)了宮。
李世民此時與整個朝局尚在哀慟中，蕭瑀進(jìn)了兩儀殿，看見李世民正在休息，也未敢打擾，就在一旁站著。俄而下起了小雪，雪落無音，寒風(fēng)吹過，池上秋樹。蕭瑀望著殿外，不由自主地說：“真似無雙雪景?！?p> 李世民此時正好醒來，對蕭瑀說：“蕭愛卿何時有此詩情了？”
蕭瑀也不作聲，又說道：“萊國公杜如晦的謚號，臣已大致擬好，還請陛下定奪?！?p> “萊國公一生功績卓然，只有成字可以概括?！?p> “成字……”，李世民思慮一會兒，說：“可行，那就定了吧。”
蕭瑀說：“其實老臣還有一事相奏。”
李世民說：“大膽奏來，不必拘束?！?p> “陛下有沒有聽過杜如晦之弟杜楚客。”蕭瑀說道。
“這個杜楚客聽聞人正直威嚴(yán)，有干吏之才?，F(xiàn)如今萊國公新薨，不如提拔他弟弟杜楚客，以示皇恩?！?p> 李世民說：“這樣甚好，可以批準(zhǔn)，你去辦吧?！?p> 蕭瑀領(lǐng)旨后，退出兩儀殿。
虞世南次此時已經(jīng)寫好誄文初稿，正準(zhǔn)備奏上。他寫的最后一句是點明了杜如晦的一生功績，他寫到：房謀杜斷天下事，半世所成，一生回首，是為功績無雙。
虞世南很久沒寫這樣的話了，寫完后，內(nèi)心波瀾起伏。他想到自己也已經(jīng)年過七十，就想再干一段時間后，就遞交辭呈。古來上七十的人尚在宮闈效力，已經(jīng)是少見，更何況自己身為著作郎，翻閱文獻(xiàn)無數(shù)，用筆撰寫無數(shù)。
他很想歸臥田園，享天倫之樂，因此他的辭呈也開始撰寫，每寫幾字就咳喘不止，他下筆用情之深體現(xiàn)在字里行間，他一段中寫道：
古今忠孝會有時盡，報帝王之恩也有始終。況且老臣已過七十，已不能擔(dān)以要職，惟請陛下再擇賢良，以充三省，創(chuàng)吏治清明之來日。至于老臣無需金帛致仕，只求一駕車，歸去故里之間，以安天年，望陛下應(yīng)允。
虞世南寫時已經(jīng)氣力不濟，故字已不如從前，甚至用筆毫無力道，愧其書法之魂魄。
李世民看到此書，有哀痛之情，對旁人說：“想不到虞世南也已經(jīng)老弱如此，朕是于心不忍，但此賢良之才，歸去可惜。”
李世民又說：“虞世南可有后人？”
旁人答道：“虞世南之子名為虞昶?！?p> “那就詔虞昶進(jìn)宮覲見?！?p> 虞世南的辭呈剛遞上去不久，宮中的旨意就下來了，詔書不僅沒同意虞世南的請求，而且征召虞昶入朝為官。
虞世南久跪不起，好久才被其子扶起。虞昶說：“父親之意我明白，我盡一生所學(xué)，替代父親之官，讓父親安度晚年?！?p> 虞世南說道：“昶兒，為父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也說過此話，但是這些事由天不由己?！?p> “因為你居于處境，是大勢所趨；你有所想，往往卻只能是夢中之念。像浪潮，被風(fēng)卷起落，毫無定所?！?p> 虞昶說：“父親，難道就不能實現(xiàn)自己的報負(fù)，繼你之后，再治學(xué)編纂？”
虞世南笑著說：“一生抱負(fù)何其大，卻只是盛年之事，等你老了，才會明白廉頗老矣不能出征，齊桓公老了卻被奸佞所害的道理?！?p> 虞世南表情上有哀怨，不出幾日虞昶被召宮廷，委以職務(wù)。
自杜如晦病逝后，杜楚客也被召至宮廷，授予官職，沐澤皇恩。李世民經(jīng)常對房玄齡說：“如晦逝世，天下所稱頌的房謀杜斷就不完整了，現(xiàn)在只見你，卻不見如晦了。”
“陛下思賢心切，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偌大的江山中，代代會出人才，所以陛下不必太過哀傷，如晦在世的時候，擇了一大批賢良，陛下可以量才選用?！?p> 李世民說：“這我知道，你看著辦吧，如晦薨后，有些事就交給你了。你莫要推辭，放開手腳去做?！?p> “那蕭瑀推薦的杜楚客，皇上要不要親自接見？”
李世民說道：“暫時還不行，我以后會見他的?！?p>
司空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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