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齊曉輕輕晃晃頭，她不想哭，即使眼圈兒已經憋到脹紅，她還是想竭力忍住，不流淚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成了她對自己的要求。
可這次不行，有幾滴不聽話的眼淚慢慢溢出了眼眶，無聲無息地滴落在兩人之間的地上，落出一圈一圈的印子。
她靜默了好久，夏陽也保持著那個姿勢好久，靜靜地看著她抖動地身體慢慢、慢慢地平緩了下來。
她先偷偷用手抹了一把眼睛，才抬起頭，可那臉上居然是帶著笑的——雖然臉像紙一樣白，眼皮紅腫、眼睛也通紅，可嘴角卻硬生生地彎起了一個弧度。
“我是不是挺沒出息的？”
她蒼白的嘴唇已經被自己咬出了鮮紅的牙印，還那么生咧著，讓人看著都疼。
夏陽移開目光，她這個笑更讓他看著難受。他自己的腳已經有些麻了，就稍微移動了一下，然后索性也順勢靠坐在墻邊，側目看看她，聲音低低的問：“疼的好點兒了？”
“嗯！沒事兒了！剛才真是有點兒疼！你不會笑話我吧！”
夏陽知道她又開始假裝，嘴上說著“沒事兒！”，可聲音還帶著些抑制不住的顫抖。
“這么疼！你怎么不哭?”，
他有點無奈又有點心疼地抬起手，輕輕撫了撫她的受傷的左臂，動作輕的像用羽毛去碰觸一尊已經打碎卻還沒坍倒的水晶雕像。
“哭有什么用？還不是一樣疼嗎！”，她還在努力地那樣微笑。
“我說你是真傻！”，夏陽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盡量讓語氣輕松一些，“我呢！從小就怕疼，可疼了，我就會喊！太疼了我還會哭！他們大人就會說我，說一個男孩兒怎么那么嬌氣！他大爺的！”
夏陽眉毛一挑，顯出一種骨子里的不羈。
“敢情沒疼在他們身上，我才不管呢！有時候你叫了別人才知道你疼呢！哭了才會有人給買好吃的，才會有人陪著，你光會忍著有什么用？”，他說完又虛撫撫齊曉的胳膊，眉毛擰起，似乎自己也感受到了她的疼。
“嗯！可哭也總要有人聽?。。俊?，齊曉靜了兩秒，輕輕地嘆息了一句，她想起小時候，自己摔了跤也是非要哭到姥姥過來抱不可，可慢慢長大以后，摔的再重也會自己爬起來。
她的話讓夏陽心里一顫。過了一會兒，他又像才反應過來似的，站起來，斜睨她一眼，板了臉加重語氣說：“唉？我說你這丫頭！這是什么意思？怎么聽著像是在說我不是人??！?”
“啊！”
齊曉一愣，心說這還能誤會了嗎?忙解釋“沒有，不是??！”
然后再看看他，不由得就又笑了，“小夏老板！你有點兒夸張了吧！”
夏陽看出她這會兒不再笑得那么勉強，想她是不是真緩過來了??！便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氣，也不再逗她。他又想起剛才那醫(yī)生的話，就開始提醒她那些醫(yī)囑。
“你這回去可要聽話了！不能再胡來了！不能再干什么都不管不顧！醫(yī)生可說了弄不好你就成殘廢了……”
夏陽從來沒這么絮叨過，他不光囑咐還嚇唬，把這些話來來回回地說了好多遍，其實主要意思就是告訴齊曉回去要小心，不要再干活兒。
齊曉安靜地微低著頭聽著他嘮叨，也不作聲也沒反駁，但夏陽并不覺得她聽進去了，誰知道她腦子里在想什么。
聽了好半天，她忽然抬起頭說了句：“夏陽！要不你去忙吧！我沒事了?！?p> “呵！你這是用完了就扔??？這是嫌我煩了?”，夏陽便一下打住了，促狹地一笑，扭頭看她。
“不是！都耽誤你這么半天了！”，齊曉忙說。
“現在工作不重要，先管好你是正事！以后你可能就算重點保護動物了！我爺爺之前就說了，你的胳膊是他撞的，我們家就得負責到底！所以不是咒你啊，可萬一……如果您老人家要真殘廢了，以我們老爺子那脾氣，我們不得負責您一輩子?。克阅阕詈眠€是聽話，趕緊養(yǎng)好了！否則……”
夏陽話沒說完，生生咽下后半句。
他站起來，拍拍褲子，問她：
“唉怎么樣？覺得堅持堅持能走了嘛？”
“嗯！”，齊曉忙點點頭，她想是應該趕快回去，已經耽誤人家太多時間了。
“那咱就走吧！在這兒蹲著也挺難受，回去歇著吧！”，夏陽說著就俯身伸手輕輕去托她的右手。
齊曉借了點力，慢慢站起來，她腳步還是有些虛浮，所幸夏陽的手并沒有離開，透過衣服能感受到他的大手溫暖而有力，這給了她很大的支撐和安全感。
其實即使沒有夏陽在，齊曉倒也未必就會倒下去，這幾年來，齊曉早已經習慣一個人承受一切，可今天覺得自己忽然就變得有點虛弱和嬌氣了，也許是因為有夏陽在吧！她在心底鄙視著自己，搖了搖頭，這種感覺真要不得！
……
夏陽開車出了醫(yī)院，十來分鐘后，他忽然又靠邊進了一個停車場。
齊曉看對面，是一個大超市。
“你在車上等我一下！”
夏陽對齊曉說了一句，就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你去干嘛？”
“哦！你等一會兒！我去買點兒東西！”
夏陽說了一句，就邁開大長腿朝那個超市走去。
齊曉只好在車上等。
過了二十來分鐘，夏陽才拎著滿滿一大袋子東西回來。
他上了車，把那袋子往自己腿上一放，就開始翻撿，邊翻邊說：
“不知道你愛吃什么，就隨便買了點兒。”
齊曉這才看出來，那是滿滿一大袋零食，是各種顏色、各種大小的包裝都有。
她還沒一下子明白他什么意思，夏陽已經從里面挑出一包大白兔奶糖，
“假公濟私！我也沾個光?。∵?！這個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
說著就順手撕開，拿出一顆剝了，卻沒往自己嘴里送，而是直接遞到齊曉嘴邊，齊曉微微一愣，他明朗的笑容就近在咫尺，她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推辭，只好猶豫著略垂下眼皮，張口把那糖接在了嘴里。
夏陽把那袋糖放她腿上，又把大袋子的東西拎到后座，這才又重新啟動車子，上了路。
齊曉側過頭，嘴里那糖已經在舌尖慢慢融開了，真的很甜！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沒嘗過這種滋味了！
她扭頭看看夏陽，想了想，也悄悄拿了一顆糖，在右手心里握了一會兒，慢慢用單手剝了，舉著遞到夏陽嘴邊，然后從心底里說出了一句：
“夏陽，謝謝你！”
這個謝謝不只因為今天、也是許多天來，或者從見面那天開始算起。
夏陽一愣神，然后低頭，眼前乳白色的小糖塊被她細白的指尖輕捏著，很誘人，他忙張口含住，唇輕輕擦過她的手指，接著是滿口香甜，他不由得慢慢勾起了嘴角，
“我好像有好久不吃這個了。小時候為吃它，我可沒少裝病。嗯！這味道還和那時候一樣，不對，好像是更甜了！”
夏陽此刻笑得更燦爛，就像他的名字一樣。
齊曉看著他的笑，有點恍惚，又忽然有點不知所措，她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其實截止到前一天，他們之間還沒怎么講過話的，還保持著萍水相逢的距離，怎么今天就這么熟絡起來。
她一時也說不清是后悔，還是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