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青云大驚:“先生何出此言呢?成武王既非皇室正統(tǒng),我把濯纓嫁過去不就是親手把女兒推進火坑嗎?”
“現(xiàn)在成武王風頭正勁,正是春風得意,這個時候是誰也動不得他半分的。而若真的任憑事態(tài)發(fā)展,怕到時候江山易主,南平非福。如果您把女兒嫁給他,一來可以麻痹他,讓他不再提防。二來可以通過令嬡時刻監(jiān)視他,讓他不能為禍南平。最重要的是,如果令嬡可以讓他自我潰敗,內(nèi)部瓦解,不讓南平費一兵一卒地鏟除此禍端,那更加是功德無量了?!?p> 鳳青云聽后更加驚慌惱怒:“萬萬不可,這豈不是要讓濯纓去擔那妲己、貂蟬的罵名?她不是這樣的孩子,也做不得這樣的事。”
梁茂行看鳳青云態(tài)度堅決,便退后一步又作了一個揖:“既然如此,大人今日便可進宮面圣將這個秘密據(jù)實以告,但到時候恐怕也是兇多吉少。又或者大人即可告老還鄉(xiāng),可是成武王可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狠角色,恐怕也不會讓您輕易離去的?!?p> “說來說去,不就是要我賣女兒?”鳳青云長袖一甩,背過身去。
梁茂行又說道:“我知道濯纓是您的獨女,是您的心頭寶,對于我來說又何嘗不是呢?我也是看著濯纓長起來的,她如同我的親生女兒一般。要說舍不得,我第一個舍不得。但是,這件事不是你我的家事,而是整個南平的國事。若是南平正統(tǒng)遭污,那九泉之下的先皇如何能安穩(wěn)呢?”
提到先皇,鳳青云不由得眉間一動,臉上也掛上了些許愧意。
要知道曾經(jīng)的鳳青云不過是一名窮秀才,家道中落,以教書授課勉強度日。幸而遇先皇微服私訪,二人說古論今,十分投緣。
那時的鳳青云并不知道眼前這位豐神俊朗的男子就是當時的皇帝,待先皇回去后沒多久,宮里便差人宣旨,特封鳳青云為中書侍郎。
此后在先皇的庇護下,鳳青云的官運真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平步青云,一路坐到了左丞相。而面對這一切,鳳青云心里自然是對先皇感激不盡。
現(xiàn)在先皇早已殯天,現(xiàn)任皇帝又如此讓人擔憂,接下來繼承皇位的人若不是先皇之子,那他鳳青云百年之后也難再面對有著知遇之恩的先皇了。
想到這一層,鳳青云不由得動搖了。
“這……這說起來容易,但做起來可是難上加難?!兵P青云說道,“且不說我們?nèi)绾沃\劃后面的事情,就說這頭一件事就是做不到的。那就是濯纓是不會嫁給南予珽的,她若是不愿意,你就是把她綁上轎子也是枉然?!?p> 梁茂行聽出來鳳青云口風漸軟,連忙趁熱打鐵道:“若大人只是擔心這件事,那您盡可以放心,令嬡那邊我去勸說即可?!?p> ==========================================
話說回到鳳濯纓的身上,她雖然那晚被梁茂行勸了回去,但心里卻一直放心不下,幾次想去派人探探父親口風,可是派出去的丫頭回來都說鳳老爺?shù)暮笸烤o閉,誰也不讓進。
就這樣翻來覆去地胡思亂想著,鳳濯纓幾乎一夜沒睡。一大清早便拄著盲杖想要去找爹爹一問究竟。
她剛剛走出房門,卻被人堵了回來。
“小姐臉色蒼白,眼底青黑,可是一夜沒睡?”梁茂行問道。
一聽見是梁伯伯的聲音,鳳濯纓高興地趕緊將他請進屋內(nèi),又讓巧繡端了好茶上來。
“梁伯伯,您和我爹可想出什么對策沒有?”鳳濯纓問道。
“倒是想出了一個法子,但是卻不知道小姐是否肯做?!?p> “梁伯伯您說,只要我辦得到,我就一定照做?!兵P濯纓拍著胸脯保證道。
“我們的法子就是讓你嫁給成武王?!绷好谢卮鸬?。
鳳濯纓靈敏的耳力此刻仿佛失效了,她離梁茂行這樣近,卻好像并沒有聽清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梁伯伯,是我聽錯了還是您在開玩笑?你讓我嫁給誰?”
“成武王,南予珽?!绷好衅届o地說。
鳳濯纓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這就是您和我爹爹商量了一天的結(jié)果?決定把我賣了?”
“你為什么不愿嫁給成武王?他是當今圣上的三弟,戰(zhàn)功卓著,權勢滔天。何況皇帝病弱,且膝下無子,他便是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人。你嫁給他,就相當于嫁給天下?!?p> 鳳濯纓把頭扭到一邊:“我不愛這些,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與我無關。我……我只想嫁給自己心里的那個人。”
“那你心里的人是誰?”梁茂行問道。
鳳濯纓自覺有些失言,便不再答話。
“我聽鳳大人說,小姐曾經(jīng)問向你提親的王爺是不是善于舞文弄墨?可見你的心里人不是旁人,就是圣上的二弟,宣文王南予琤。我說的可對?”
鳳濯纓的臉色變了幾變,最終胸脯一挺回答說:“的確就是他,那又怎么樣?”
梁茂行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你鐘情于宣文王,那宣文王對小姐您……”
鳳濯纓的臉不由得紅了:“這……這和這門親事有什么關系呢?”
“當然有著大大的關系。”梁茂行說道,“我就是想知道你是否真的傾心于他,真心為他考慮?”
鳳濯纓點點頭。
“所以你更應該嫁給成武王了。”
鳳濯纓被說的更加迷惑了,這是個什么道理呢?
梁茂行繼續(xù)說道:“關于成武王就是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一二,對吧?”
“嗯,都說他年少有為,功勛卓著。有他一人當關,梁人不敢南下牧馬,羌匪盡退西圩關外。”鳳濯纓說道,“不過聽說他為人囂張跋扈,眼高于頂。就看今天堆滿街道的聘禮,也知道這個話所言不虛?!?p> “宣文王呢?”
鳳濯纓聽到宣文王這三個字,心里不由得緊張起來:“他善于文墨,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四書五經(jīng)無一不通。而且他其性如水,隨方就圓,無不自在。”
“那若說未來的皇帝,你愿意選哪一個呢?”梁茂行又問道。
“這……”鳳濯纓有些猶豫了,“當今圣上知人善任,純厚節(jié)儉,就已經(jīng)很好了,其他我不敢多想。更何況我只是一個盲女,哪里敢置喙這樣的國家大事?!?p> “要我說,這二人都是國家棟梁之材,誰當皇帝都是萬民之福。只是成武王為人過于執(zhí)拗,睚眥必報。倘若他知道你傾心于宣文王,他會如何?如果真的有一天,他登上大寶,恐怕對宣文王也是不會手軟的?!?p> 鳳濯纓被說得后背一陣陣發(fā)涼:“這……不會吧……他們畢竟是親兄弟,這手足情誼怎么會說斷就斷呢?”
“皇家哪有什么手足情誼!”梁茂行說道,“當初先皇還把自己的親弟弟流放至死,他們難道不是親兄弟了?現(xiàn)在成武王風頭正勁,若是從你這里受了委屈,那怕是會把賬記在宣文王頭上。”
“那又……那又會怎么樣呢?”鳳濯纓心里開始發(fā)虛。
“那你說呢?就是圣上在的時候被欺負排擠是免不了的,若是圣上真的有那么一天……恐怕……”
“那我不嫁南予珽,也不嫁南予琤,我和父親歸隱不行嗎?”鳳濯纓著急起來。
“這不完全是你的錯,他們之間的位置就決定了他們以后必然有殊死一戰(zhàn)。而你若真的心系宣文王,那就起碼要保他的性命?!绷好信牧伺镍P濯纓的手,“而他的性命現(xiàn)在不在別處,就在成武王南予珽的手里。”
鳳濯纓幾乎癱在了椅子上,在她看來這樁婚事不過就是那個小王爺閑極無聊想出來捉弄人的把戲,實在不行自己躲一陣子就好了。
可是聽梁茂行這樣一分析,這里邊的是非曲折好像帶著霧和血,讓人看不透更信不過。
“難道我鳳濯纓就這樣任他揉圓捏扁不成?”宰相千金心里有那么多的不甘心和不服氣。
“所以我才要你嫁給他?!绷好谢卮鹫f,“不躲不逃,反而成為他的枕邊人,成為他的軟肋,他的弱點。只有這樣你才能在關鍵時刻救你的心上人一命,甚至還可能幫他踏上皇位的階梯?!?p> 鳳濯纓沒有說話,她的眼睛就這樣死死地盯著梁茂行的臉,仿佛要把他看透燒穿。但是梁茂行知道,在這個女孩的面前,什么都看不見,只有仿佛深淵一般的黑色。
仿佛過了幾萬年,但又仿佛只是一瞬間。鳳濯纓便為自己的未來做了一個決定,這個決定這樣草率唐突,僅僅憑借著對某個人一時的迷戀。
“也許您說得對。”鳳濯纓輕輕地說道,“我既然叫濯纓,就必然要成為一支矛,死死地插進敵人的心窩。”
梁茂行起身,對著鳳濯纓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然后悄無聲息地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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