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宋府大院,但見這里的亭臺樓閣不僅寬闊,而且還很華麗,殿的四角高高翹起,包裹著鉑金。東西兩角門,皆是婆子、小廝、丫鬟進進出出,人丁眾多。
穿過三間大門,步入上堂,環(huán)顧四周,見地鋪白玉,內(nèi)嵌金珠,房梁上雕刻著象征富貴吉祥的牡丹、芙蓉等花朵,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兩邊穿山游廊廂房,掛著各色百鳥朝鳳圖。房頂上懸著一顆夜明珠,熠熠生光,真可謂金碧輝煌。
如此窮工極麗,白鴻雁倒是頭一次見。白府與宋府雖然規(guī)格相近,但比之白府的風(fēng)雅之氣,這宋府卻是富麗堂皇,令他眼花繚亂。他想:“這宋府真是奢華之極!”
他不由得想到橋東百姓的貧困景象,心中忿忿不平:“聽父親說,宋家的馬幫靠攔路搶劫商隊大發(fā)橫財。真不知道我來他家教書,對不對?可是為父親配藥,確實需要銀子!哎!我見到這家小姐,便多多讓她讀一些仁愛百姓,舍己利民的圣人之道,也不算助紂為虐?!?p> 正自出神,管家忽然回頭道:“白先生,請隨我來?!卑坐櫻汶S管家出上堂,轉(zhuǎn)過插屏,又是小小的三間廳,廳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
進了垂花門,管家忽然回身一行禮,笑道:“白先生請,我家小姐正在后院等著您呢!”說完,竟自退了出去。
白鴻雁一愣,忙道:“老先生,你去哪里?”
只見門前列坐著十來個穿紅戴綠的丫鬟。眾丫鬟見到白鴻雁,一齊笑迎了上來,三四人打起簾籠,向白鴻雁行禮,其余的人爭著接過他抱著的書卷,并領(lǐng)著他接著往里面走。
白鴻雁被眾丫鬟簇擁著,走穿堂,過石橋,穿花度柳。他見這些丫鬟們皆是一臉嬉笑的打量著自己,一面走,一面說著悄悄話。
他感到極不自在,心想:“這富貴人家的大小姐,嬌生慣養(yǎng),被這么多人伺候著,其性必定驕縱。也不知能否教化她?”
又行了百步之余,忽聽丫鬟們傳話:“小姐!小姐!白先生來了!白先生來了!”
白鴻雁再一抬頭,眾丫鬟已悄悄退去了。再看向四周時,眼前是一個池塘,只見水上鋪滿花瓣,其水清澈見底,一條條鯉魚爭先恐后的躍上水面。池邊兩行垂柳,雜著桃花,春風(fēng)拂面,卻無一絲塵土。
池塘后面,是一個二層木制小樓,樓下前后左右種滿了水仙,里面紙窗木榻,所見之處,不過板床木凳,床邊竹幾上擺放著一張瑤琴,一柄寶劍,與前堂相比,這里的富貴氣像一洗皆盡,別有一番清幽絕俗的意境。
白鴻雁只道住在這里的人,定是宋府的花匠園丁。四下空無一人,他不禁奇怪,那些丫鬟將他帶到這里,怎么都走了?那位大小姐,究竟在哪里?
忽聽身后有人輕輕一笑,白鴻雁轉(zhuǎn)過頭來,池塘里正巧一只鯉魚躍起,在空中翻了個跟頭,“砰”的一聲,又落入水中,水花四濺,清風(fēng)一拂,吹得漫天花瓣翩翩起舞。
驀然間,只見池塘對岸,一個女子笑盈盈的看著白鴻雁,長發(fā)披肩,膚光似雪,頭戴荔枝金簪,身穿繡著水紋花樣的紅色緞裙,紅白相映,更顯得燦若云霞。
那少女對白鴻雁揮了揮手,笑道:“書呆子,不不,白先生,我在此已恭候多時了,正等著先生為小女授業(yè)解惑呢?!?p> 白鴻雁一呆,心想:“她就是宋府大小姐!”連忙走上前,再定神一看,不禁天旋地轉(zhuǎn)。他見這少女的眉目口鼻竟然和“金兄弟”一模一樣,呆呆地道:“你……你…...”只說了兩個“你”字,再也接不下去了。轉(zhuǎn)念一想:“不對啊!宋大小姐怎么姓金?”
白鴻雁見這少女仙姿佚貌,霞姿月韻,嬌美動人,清麗脫俗。他如癡似夢,此情此景,此等美人,不由得聯(lián)想起李太白的詩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fēng)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少女嫣然一笑,道:“我是你的金兄弟啊?!敝灰娝陆笤陲L(fēng)中輕輕飄動,深深行了個禮,笑道:“見過白先生,小女子姓宋名紅月,這廂有禮了!”
白鴻雁一顆心通通的跳,只消再看上一眼,便恍若到了極樂仙境。他神魂顛倒,緩緩?fù)碎_幾步。
宋紅月秀眉微顰,道:“怎么?不認(rèn)識我啦?”
白鴻雁癡癡地道:“金兄......大小姐......這是怎么回事......”
宋紅月笑道:“我做你的師父,這次輪到你來給我當(dāng)先生,咱倆扯平了。來來來,讓為師最后為你打開通天靈寶,快快閉上眼!”
白鴻雁聽她說話的聲音語調(diào),不正是“金兄弟”嗎?他竟不自覺閉上了眼,只覺有個溫潤的小手指在他眉心觸了一下。再睜開眼來,卻見宋紅月捂嘴咯咯笑了起來。
白鴻雁伸手觸向眉心,又是一抹紅色胭脂粉。白鴻雁望見她一雙盈盈秋水的眸子,這個與自己三年來稱兄道弟的頑劣少年,怎么忽然變成了宋府大小姐?
四目相對,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二人無語,往昔時光依稀浮現(xiàn)眼前,笑容在臉上輕輕蕩漾。
驀地里,白鴻雁想到“金兄”臨走時說的話:“我為你卜的這一卦,是個姻緣卦。下月初一,便能應(yīng)驗。望兄弟好好珍惜!”一瞬之間,他心中一陣蕩漾,女兒家的心意,已然明了。
白鴻雁閉眼深吸了口氣,平復(fù)了下波瀾的心潮,當(dāng)即回了個禮,道:“大小姐,往后我該怎么稱呼你。”
宋紅月想了一想,道:“我叫你白先生,你叫我大小姐,咱們之間就生分了,這樣不好。嗯......往后,我便叫你雁郎吧。你呢......你叫我月娘吧。”
白鴻雁心神漸定,搖頭笑道:“你說你姓金名悟空,我竟信以為真了。你叫我書呆子,倒沒冤枉我,看來書讀多了,卻是不通人情世故。以后不能再叫你金兄弟了?!?p> 宋紅月笑道:“我家對面,確實有個金大小姐,很是討厭。我扮成乞丐,稱自己姓金,就想敗壞她名聲。哪曾想竟遇到了你。對了雁郎,今日你要教我什么?我除了識得幾個字,會幾首李太白的詩,也沒讀過什么書。要不,咱們還是一起練劍吧!”
白鴻雁紅著臉正色道:“我既然應(yīng)了教書這事,就得好好教你。我?guī)Я艘槐尽洞髮W(xué)》,是論述儒家修身治國平天下思想的文章,原是《小戴禮記》第四十二篇,相傳為曾子所作,實為秦漢時儒家作品,經(jīng)北宋程顥、程頤竭力尊崇,南宋朱熹又作《大學(xué)章句》,最終和《中庸》、《論語》、《孟子》并稱四書?!?p> 宋紅月聽了,好沒興致,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臉色一變,凝重地道:“我必須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情!關(guān)乎你的好妹妹,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