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焉這會(huì)反沒搖頭,只囁喏道:“也....也...”
薛凌笑道:“無妨,與我脫不了干系,你要如何,就如何,不必日日放在心上為難自個(gè)兒?!?p> 又道:“事成之前,先勿與旁人說,我另問你一件事,你這幾日做的帳,有沒有什么變動(dòng)?尤其是西北寧城一線”
含焉這才抬臉,搖頭道:“沒有變動(dòng)啊,那頭來往也和以前差不多,就是近兩月說起了戰(zhàn)事,進(jìn)項(xiàng)艱難,多是支出。”
薛凌點(diǎn)頭,兩人沉默一陣,薛凌道“另有旁事”,起身回了自己住處,與薛暝交代,趕緊去找張棐褚把事兒辦了。
薛暝應(yīng)聲去,如此又過兩日,初八里晨間,逸白親來,說了兩句無關(guān)緊要的朝事,另道宮里方便,還請初十往霍云婉處走一遭。
薛凌似迫不及待,道:“怎么,許給我的東西,要給我了?”
逸白笑道:“姑娘家的事,小人怎么好打聽,這話可說不準(zhǔn)來?!?p> 她指了指一側(cè)含焉住處,道:“我替她尋了個(gè)去處,這兩日就走了。”
逸白并不吃驚,只問:“姑娘非要走的這般急?”
薛凌反問:“你們不急嗎?”
逸白躬身笑道:“天下水火,匹夫心焦,是有些急。”
“那就是了,咱們都急著點(diǎn),各償所愿?!?p> 逸白含笑稱是,又道:“若無旁事,小人便先退去?!?p> 薛凌揮手允了,不多時(shí)周遂進(jìn)來說是張棐褚那頭一切都打點(diǎn)妥當(dāng),只等含焉過去在文書契紙上按個(gè)手印,這事兒便成了。
薛凌與薛暝道:“你去將人催回來?!?p> 薛暝不解,遲疑道:“她該是在白先生處作帳,咱們貿(mào)然去催...不好吧?!?p> 薛凌笑道:“管她呢,以后也做不著了,不差這一時(shí),咱們丟了東西回來,還參合那頭的賬目做什么。
人家不開口攆,是給你我面子?!?p> 薛暝點(diǎn)頭,跟著周遂同去,直接領(lǐng)了含焉往壑園外,天色將盡時(shí)方回,與薛凌復(fù)命道“都妥了,隨時(shí)去得”。
薛凌笑問何處,薛暝道:“張棐褚做主,安了個(gè)遠(yuǎn)親來投奔的由頭,捐兩年賦稅,以流民入籍。
新居就在永盛旁邊,我看過契書,原是張棐褚的別院,現(xiàn)更名與她,大小適宜,里頭下人三四個(gè)都是現(xiàn)成的。就是臨街,不如此處安靜。”
薛凌滿意道:“挺好,大隱隱于市,沒生麻煩吧?!?p> “沒有,捐賦入籍本有其理,她有居處產(chǎn)業(yè),再塞幾兩銀,辦的很順利?!?p> 薛凌往門外看了看,薛暝知她心思,道:“她本要進(jìn)來,我想你未必愿意,她也奔波一天,就讓她先回房了。”
薛凌笑道:“是不怎么愿意,不過,今日例外,我去催催她,今夜拾掇了東西,明日趕緊搬將出去,咱們一拍兩散?!?p> 說罷起了身往外,薛暝急跟在身后道:“這是不是太趕了,旁人看見...”
“看不看見都是這么回事,休管?!彼背鲩T,轉(zhuǎn)入含焉房里,也未作寒暄,開口便是:“我來瞧你,趕緊收拾收拾。
除了要緊東西,別的什么都別帶,明兒一早,我就將你送過去,以后再不要回來,也休往蘇家去?!?p> 含焉坐立都難安,怯問:“非....非要這么急?”
“非要這么急。”薛凌環(huán)視一圈,道:“牌子呢,申屠易的牌子供在哪,我與他說一聲?!彼浀煤捎泄┲鴤€(gè)排位,當(dāng)初還念了好些天的經(jīng),只是這房間從沒來過,不知在何處。
含焉忙指著外頭道:“在....在廂房處,不在這里。”哪有將死人排位供在起居處的,說著她要給薛凌帶路。
兩人并行往側(cè)廂房,薛凌途中又道:“不是我催你,是我走的也急,以后倒也不用日日憂心,你不要參合生意上的事,更不要去賭桌上,就不會(huì)有人去尋你的事?!?p> 含焉低聲稱好,推門后,空空一室,唯正東位擺了張臺子,上頭燭火還燃,果品都是新的,一黃楊木牌立于正中,僅書了“申屠易之位”幾個(gè)字在上面,并沒寫何人供奉。
含焉先喊得一聲:“屠大哥,我與薛姑娘來看你了?!?p> 薛凌上前,并不十分恭敬,昂首看過一陣,笑道:“你也看清楚了,我去找過你,沒找到。
我把沈元州殺了,現(xiàn)在,我替她找個(gè)好去處,一輩子平安富貴,你只管上路,做個(gè)天子死了跪三跪的瀟灑客?!?p> 她笑看與含焉,指著牌位道:“如何,你是要帶著這東西一道兒走,還是希望把這些糟心事一概忘干凈?”
含焉左右看看,居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果斷,她與申屠易,溫情難續(xù),將來...人萬一有將來可圖呢。
薛凌一眼即明,笑道:“甚好,我李伯伯遇見你就好了,他總與我說算了,偏我學(xué)不來。”
話畢揚(yáng)手現(xiàn)劍,含焉一聲驚叫,桌上牌子碎開來,裂成兩半往下倒。她伸手要去接,薛凌將人攔住,往后推了兩三步,沉聲道:“你聽我說...
你聽我說,世間無鬼神,他死了,他死了就是死了,你在這供供無妨,別帶任何東西去永盛,以后也別與任何人提起此處,與張棐褚都別提起。
不是你不帶他走,是我把他留下了。你該嫁人嫁人,該生子生子。
你原來在平城該如何,以后就....如何。”
含焉哭聲漸歇,雙目通紅看與她。薛凌笑將人轉(zhuǎn)了個(gè)向往門外推,輕快道:“你走,這里與你無關(guān)了?!?p> 她半推半拉,將人帶出門外,轉(zhuǎn)臉向在門口候著的薛暝道:“東西收拾燒干凈。”
含焉掙扎要回頭,薛凌拉著人道:“算了,算了,他肯定也想你算了?!?p> 人死了無益,算了就算了,她勸眼前人:“你早些休息,明兒早間我著人送你過去,以后,你就是京中人士了?!?p> 含焉顫顫回了房,薛凌長舒口氣要走,卻見含焉回頭,朦朧淚眼問:“你怎么不肯算了?”
她咧嘴笑:“那怎么辦,我就是,算不得?!?p> 含焉點(diǎn)頭泣聲往里,又回轉(zhuǎn)頭來道:“你等等?!?p> “嗯?”
“釵子,釵子的票據(jù),我拿與你,再過幾日,鋪?zhàn)铀蜄|西來,要票據(jù)的。”含焉說罷又頷首方往里,薛凌住腳記起石榴釵那回事,耐心候了片刻。
含焉再出來,只余眼尾紅紅,不見新淚,遞了張紙據(jù)與薛凌道:“我瞧你喜歡,特要了兩支,你收好些?!?p> 薛凌接過沒看,點(diǎn)頭謝過,回到自己房里,記起的是這個(gè)時(shí)日,存善堂該還有三兩朵開著,且去看看。
不大不小,這也算樁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