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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兔眼迷離

常(十二)

雄兔眼迷離 嗑南瓜子 4378 2023-07-15 21:50:31

  薛凌目光看在外頭,防著有人立時(shí)進(jìn)來,齊清霏說話連哭帶喘含糊不清,她只聽得個大概。

  行軍修整多不過半個時(shí)辰,薛凌道:“先別哭了,我有事說與你?!?p>  齊清霏止住哭聲,仰臉問:“什么事?”又皺著眉輕推著她道:“你昨兒怎么不叫我,我都沒認(rèn)出來你來。”

  “我來這有些不好說的原因,你回了城,當(dāng)以前不認(rèn)識我?!?p>  齊清霏直起身,退后些許,奇道:“這是什么道理,哪有我不認(rèn)識你?!?p>  薛凌收回目光,道:“城中有些人,與我有過節(jié),若是知道了我的過往,不會放過我?!?p>  齊清霏登時(shí)站起,驚道:“是這樣?!彼骰腥淮笪?,偏頭問:“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就像以前在我家是不是。

  那時(shí)候你也能讓爹爹知道你是誰,是不是這樣。啊...

  三姐姐,我爹死了?!?p>  齊世言是死了,而且死的比較難看點(diǎn),果然是知道了。薛凌抿了抿嘴,只“嗯”了一聲。

  于是齊清霏又嗚嗚聲哭,道:“家中堂兄說與我,爹爹回京中死了,三姐姐你當(dāng)時(shí)在不在京中,怎么他又回京中去,又不說一聲?!?p>  薛凌握了下手掌,道:“不在?!毖巯虏皇钦f話之時(shí),要是說自個兒在京中,半天掰扯不下來,只能先忽悠了事。

  “那三姐姐去哪了?那是你就來這了嗎?你走的時(shí)候...”齊清霏擦了淚水,雙眼亮汪汪看與薛凌,問:“蘇哥哥怎么樣?”

  “他挺好?!?p>  齊清霏拍了巴掌,歡快轉(zhuǎn)得一圈,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就快回去了,沈?qū)④娬f,等擊退胡人,我就是真正的將軍了,到時(shí)候回去....

  哎呀...”她忽地落寞,瞧與薛凌低聲道:“我忘了,他們說沈?qū)④姷拿妹脹]了。”

  薛凌又看了看外頭,道:“你不要再喊我三姐姐,免得給人聽見,在寧城里頭,少與我糾纏。順便...”她指了指那倆趴著的畜生:“看好你的狗?!?p>  齊清霏跟著回頭看了眼,辯解道:“不是我的狗,是三姐姐你的狗,當(dāng)時(shí)你養(yǎng)著不要了,我替你養(yǎng)著呢。”

  薛凌壓著不耐揚(yáng)手:“不要叫?!?p>  齊清霏仍有些不明所以,眨巴陣眼睛委委屈屈勉強(qiáng)應(yīng)了,甚是不喜樣。薛凌想不出別的話安慰,撇開臉道:“沈元州妹子死了不好嗎,你為她傷什么神。”

  齊清霏氣的跺腳,道:“有什么好,我又不是爭不贏她,為什么要她死了,她活著才好,我就是比她好。她死了,我怎么比她好?三姐姐你怎么這么說話?”

  薛凌垂頭,忍的手都在抖,只說這人和舊時(shí)丁點(diǎn)沒變,她咬著牙又重復(fù)道:“說好了,不要喊我三姐姐?!?p>  齊清霏方回神自個兒失言,雙手捂著嘴巴悶悶道:“哦,記住了,那我喊你什么?!?p>  “薛凌?!?p>  “薛...哎呀”她瞬間放開嘴巴,道:“你以前不是說這名字不能讓人知道,你怎么肯讓人知道了,那是不是蘇哥哥也好了,你們都好了?太好了?!?p>  她復(fù)蹲下,笑道:“那我可以喊你薛哥哥,薛哥哥,你扮作哥哥樣做什么。”

  薛凌喘氣道:“不要與我太相熟,你來寧城多久了,什么時(shí)候回去?!?p>  齊清霏怏怏退開,跪坐在地上道:“來了好些日子了,我才不回去呢,你不會真是來綁我回去的吧?!?p>  她復(fù)眼紅,念叨道是“家里根本沒人,為什么非得回去”,又道:“三姐姐無論如何不能抓我回去,你抓我,我也要再跑來的?!?p>  薛凌沉聲道:“我說最后一遍,不要喊我。”

  齊清霏有些嚇住,愣了愣,點(diǎn)頭道:“忘了...”

  薛凌指了指外頭,道:“說好了,你泄露我身份,咱們要死在一處。你也不不能在寧城久留了,過幾天就回去吧,好了,別再說話?!彼种噶酥改莻z畜生,冷道:“那倆,你看穩(wěn)了?!?p>  齊清霏點(diǎn)頭,薛凌起了身,指著桌上幾碟面餅果子道:“自己吃,吃完該干嘛干嘛。”說罷捂著腦袋往外,想與霍知討個商量,趕緊將這蠢貨送走。

  才要邁腳,齊清霏扯了她衣襟,小心翼翼道:“三姐姐,你等一下?!?p>  薛凌喘了兩口氣才回頭,道:“什么事?!?p>  齊清霏怯道:“三姐姐,我就是記起,你...當(dāng)時(shí)瞞著別人來我家,是因?yàn)槲业缓谩D銇磉@,是不是也有人不好?”

  薛凌將衣襟抽出來,道:“不干你的事,你不要過問。”

  她趕忙出了門,齊清霏在原地呆呆坐了一陣,蹙眉抖了身上塵土站起,看了眼桌子上,根本沒什么胃口。

  追出門,聽見薛凌正與旁人商議行腳,用的是男聲。方記起昨晚聽到的聲音也是這個,以前只知道三姐姐扮男子像,沒料到聲音也學(xué)的像。

  她又緊盯著薛凌打量了一陣,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回屋撿了幾個饅頭往狗嘴里塞。

  薛凌將情況大致說與霍知,末了道:“有沒有什么法子弄走,我勸是不行了?!?p>  霍知斜斜往屋里瞅了瞅,瞧見齊清霏一手撐在豹子嘴里,一手直接往喉嚨里塞東西,笑道:“她知道豹子吃肉嗎?”

  “不知道?!?p>  霍知隔了一會才道:“那是有些難辦,不然在下去提醒她些,到底是見血的物事,再是相熟,若是錯手咬著了...”

  薛凌抬眼,盯著他道:“亂咬人的畜生活不長,就算我曾經(jīng)養(yǎng)過,也決不能再養(yǎng)了。”

  霍知頷首,笑道:“依小少爺所言,只能多防備著?!?p>  薛凌道:“如此最好?!?p>  說話間到了時(shí)辰,霍知前往傳話叫了吳棟聚兵再行上路。陳澤從人群里轉(zhuǎn)回來,看到齊清霏雙眼紅紅,登時(shí)大驚沖出來朝著薛凌喊:“那姓趙的小子,你怎么她了?!?p>  齊清霏緊跟著轉(zhuǎn)出來推了他一掌,氣道:“要你管,要你管,那是我新認(rèn)得哥哥,干你什么事?!?p>  這會總算喊對,薛凌白眼冷冷看與兩人,道:“你們走不走?!?p>  “走走走?!饼R清霏撇開她上了馬車,陳澤忙跟著去追,算是放過了這茬。他屯糧的倉子并不遠(yuǎn),出城后小半個時(shí)辰即到。

  這里到底還在沈元州治下,非無主之地,其莊子上也有壯年家丁十來人守著,甚是太平,根本沒有什么流民生亂之說。

  糧食盡數(shù)裝到推車上,齊清霏沒見過這等事,跑前跑后不著邊,陳澤遞了根空心尖頭竹管給薛凌,咬牙道:“那個齊將軍,我喜歡的很,你與她怎么了?!?p>  薛凌接過竹管,趁手插進(jìn)糧袋,然后抽出,將竹管內(nèi)東西倒在手上,俱是雪白米粒。

  吳棟拿來個布袋子,薛凌將手中米倒進(jìn)去,道:“精米,干,圓,凈,記一等。逢五抽一,”說著將那根竹管遞給吳棟:“去查吧,無誤咱們就回城。”

  軍中糧草進(jìn)倉,皆有品階數(shù)量要求,驗(yàn)糧以此法,防投水或摻沙以騙官。倒不是不信任霍知辦事,但她既來點(diǎn)東西,出點(diǎn)漏子得和沈元州掰扯半天,做到位些更好。

  吳棟點(diǎn)頭,接了竹管去。陳澤湊上道:“哪有逢五抽一這個抽法,你這扎漏了袋子,路上灑了算誰的,這年頭,弄點(diǎn)東西不容易?!?p>  薛凌抬手止住他聒噪,回身無力道:“算我求你的,別來我旁兒說話?!?p>  陳澤覺得她昨兒還算正常,今日愈發(fā)疏離,結(jié)巴道:“怎....怎....怎么這是...”

  薛凌走得幾步,看著吳棟依言五袋抽一,回來復(fù)命說是無誤。她趕緊喊了回,寧肯到了等著開門,也好過路上出亂子進(jìn)不了城。

  眾人得令啟程,陳澤上馬車之前復(fù)小跑過來,害怕樣道:“我來時(shí)沒問你,你說,咱們不會遇上胡人劫道兒吧,我怕的很。”

  薛凌握著韁繩,趴下身子指了指前頭隊(duì)伍,重聲道:“看見了嗎?你那點(diǎn)東西,千石,聽上去多的很,城里有多少人你知道嗎?營兵者以斤糧計(jì),你算算,夠吃幾天。

  你再算算,為了這么點(diǎn)破爛,胡人是不是昏了頭了,繞整個城來打劫這玩意兒?!?p>  霍知瞧出她已有火冒三丈之勢,在旁勸道:“陳兄莫急,你是多心了,你看王上只點(diǎn)一官人來,說明大家都料得此行順利,不必太過緊張,咱們趕緊回吧,耽誤進(jìn)城不好?!?p>  陳澤諾諾,有些不服氣樣看與薛凌低聲道:“什么以斤糧計(jì),你那是飽漢子當(dāng)然以斤糧計(jì),要是快餓死了,每天能有一兩米就不錯了?!?p>  薛凌已上了馬,道:“你說什么?!?p>  霍知還待勸,陳澤高聲道:“我說每天有一兩米吃著不錯了,你怎么算的斤,誰能吃上一斤。”吼罷一溜煙兒跑去了馬車,活像是唯恐薛凌跳下馬宰了她。

  霍知與薛凌道:“咱們走吧,陳兄就是口舌是非多了些,非有意?!?p>  薛凌沒作計(jì)較,催著馬上了路,再過昌縣后,因輜重干系,腳程比上午更慢些,她名為押運(yùn),免不得在隊(duì)伍頭尾來回跑幾趟。

  閑著功夫再想陳澤那話,突記起沈元州應(yīng)該很缺錢糧才對,但昨夜瞧來并非如此。

  并不是說城中窮困,而是沈元州原本在蘇遠(yuǎn)蘅身上打主意,現(xiàn)蘇遠(yuǎn)蘅已經(jīng)抽身事外,也就是沈元州沒要到他要的東西。

  這么大的虧空,必須要找地兒補(bǔ)出來,他上哪補(bǔ)?

  或者是他根本沒地方補(bǔ),昨夜只是因自個兒初來乍到,怕瞧出端倪,裝的鎮(zhèn)定?

  想著這些,回到寧城時(shí)還不到酉時(shí)中,此事也算干系到能不能在沈元州身邊呆下去,遙見城門在望,算是松了口氣。

  下馬之后又與吳棟道了謝,日后不見得還會碰到,但人情留一線也好。吳棟似對薛凌亦有好感,道是“分內(nèi)之事”,又問:“來日先生領(lǐng)兵,可否點(diǎn)名與我。”

  凡軍長以上,所行不限,皆可自主點(diǎn)兵,吳棟提出這個要求不算反常。

  薛凌多看了一眼,笑道:“我初來城中,未必能留下來,說什么來日?!?p>  吳棟稍有失望,呢喃了一句“這樣”。薛凌道:“若有萬一,我必帶你,你叫吳棟,我記得?!?p>  吳棟笑笑與薛凌行了禮,復(fù)回隊(duì)伍中去,眾人在門外等得些時(shí)候,酉時(shí)三刻過,里頭開了門。

  薛凌交令與吳棟,入倉之事另有人負(fù)責(zé),她自行馬往沈元州處復(fù)命。唐澗早在門外等候,見了人來,笑道:“里頭正說到你,不早不晚,來的正好?!?p>  薛凌含笑未答,心道是定了酉時(shí)末回城,算著時(shí)間,若還能等早等晚,也與自個兒無關(guān)。

  唐澗又跑上前兩步,對著齊清霏道:“如何,如何,齊將軍事辦的如何?”

  齊清霏不如去時(shí)開懷,撇著臉道:“不好,以后不想干這事兒了?!?p>  唐澗聽得奇怪,趕忙上前細(xì)問,幾人又說得些許,直到要進(jìn)商議處時(shí),唐澗方往薛凌身邊提醒道:“今日城頭上情況不太好,你進(jìn)去了休得胡言?!?p>  薛凌看著他道:“怎么了,不應(yīng)該啊,還不到濟(jì)河焚舟的時(shí)候吧?!?p>  “沒有,是胡人變了話由。”

  薛凌止住腳步道:“什么話由?”

  唐澗難得正色,指了指屋里,示意她趕緊進(jìn)去,一邊道:“底下有胡人說,拓跋銑和咱們王上有約,現(xiàn)要王上履約?!?p>  “什么約?”

  唐澗輕推了她道:“你進(jìn)去不就知道了,王上說了,你順利回來,咱們就要共事了,你小子,你姓薛,昨日何故騙我?!?p>  薛暝手稍稍伸出,又強(qiáng)自縮了回去,齊清霏卻上前兩步嬌聲斥唐澗道:“你作什么推她。”

  唐澗左右看了看二人,只當(dāng)是齊清霏性情可愛,薛凌與之交好,調(diào)笑道:“咿,這幫你說話的人還多,推一下都不讓。”

  齊清霏自推著薛凌,揚(yáng)臉與唐澗道:“不讓不讓,就不讓你推他?!?p>  唐澗自作笑聲,薛凌聽得厭煩,仍想著齊清霏既知死了爹,如何還是這般性子。她倒忘了,去歲入齊府時(shí),其實(shí)自己也還笑的出來。

  瑣事作罷,進(jìn)到屋里,才看許多人在,比昨晚還要多上幾個,她皆不認(rèn)識,沈元州起身迎過薛凌,笑與眾人說了名姓,并沒提及是薛弋寒之后。

  又指了一處空位道:“你回來還沒吃過飯,隨意用點(diǎn)吧?!?p>  薛凌看過去,椅子旁邊小桌只擱了兩碟切開的餅子和一壺冒熱氣的水,別的再沒了。

  走過去入座后發(fā)現(xiàn)齊清霏沒進(jìn)來,而是歇在了外頭等候,看來是沈元州對她寵則寵之,實(shí)則并沒當(dāng)個兵卒相待,薛凌又稍放心了些。

  趙德毅等親信還在此,各自與薛凌見了禮,也有人疑問得一聲:“這名字聽來耳熟,小子家住何處?”

  薛凌頷首道:“天下之大,同名同姓之人何其多,以后,就要住在此處了,還請諸位照拂?!?p>  立時(shí)有了接了聲道:“說的是,來路不問,去路要緊?!庇值馈奥犨^薛凌今日鳴鏑之舉,馬上功夫嫻熟的很,看年歲不大,難得?!?p>  嘈雜聲里,劉聿問道:“你今日用的木鏑,正合規(guī)制,是巧合還是熟知,尋常行伍人根本接觸不到,在哪學(xué)來的。”

  “從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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