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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兔眼迷離

洗胡沙(一百零六)

雄兔眼迷離 嗑南瓜子 4036 2023-07-09 15:08:03

  薛暝遠(yuǎn)遠(yuǎn)看著薛凌來,近到身處,輕問道:“如何?”

  她置若罔聞,馬蹄絲毫未緩,只顧一路奔回了大帳。薛暝前后腳跟進(jìn)來,見她飛快卸下周身外袍裝束,整個(gè)人栽倒在皮褥里。

  他在原地站得片刻,無奈退了去。又過一夜星斗,薛凌再醒之時(shí),聽見周遭有胡人放歌。

  薛凌下得床榻,看了賬外天色,未見金光,問是幾時(shí),薛暝輕道:“應(yīng)是辰時(shí)不足?!?p>  他看她神色已和京中無異,冷冷清清帶著倔強(qiáng)。又道:“霍知跟著胡人去了平城處?!?p>  “去那么早干什么?!?p>  “若是他們撤兵,好及時(shí)傳消息回來?!彼D了頓,提醒道:“這是第三天了?!?p>  薛凌從桌上筐里有吃食,隨手撿了塊馕餅在手,道:“難怪這些狗也起這么早,無妨,他一定會撤,不是讓我,而是讓城里兵馬有個(gè)生路,不必?fù)?dān)心?!?p>  薛暝笑道:“那就好?!?p>  話畢二人皆是沉默,各自吃喝了些東西,帳內(nèi)無聊,帳外一聲還比一聲高,薛凌道是“往拓跋銑處去等著”,薛暝稍不解。薛凌道:“若是平城撤兵,最先得到消息的肯定是那蠢狗,不去他那等,在這等什么。”

  薛暝了然,兩人復(fù)出了帳,往拓跋銑處,果見他今日已換了甲胄在身,一副隨時(shí)要上馬攻城的架勢。

  帳內(nèi)氣氛更是熱鬧,酒水肥羊瓜果堆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薛凌看過去,石亓也在其間。

  她沒忍住看了眼薛暝,二人同心道是: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到底拓跋銑不敢把這蠢貨直接埋了,所以要帶在身邊?,F(xiàn)要拔寨換營,藏也沒得藏,又提溜在了身邊。

  薛凌附在薛暝耳邊道:“有東西嗎?”

  薛暝輕道:“這還沒備好啊。”

  薛凌一手將他推出了帳外,薛暝站穩(wěn),想是她讓自個(gè)兒回去找點(diǎn)啥,當(dāng)即轉(zhuǎn)了身。兩個(gè)胡人伸手?jǐn)r,他指了指薛凌帳子,道是:“我家姑娘有貴重東西落在住處了。”

  兩處本不遠(yuǎn),既是不往別處去,胡人沒攔他。薛凌進(jìn)到里頭,方才小動作拓跋銑瞧得一清二楚,笑道:“來都來了,怎么又走?!?p>  薛凌道:“我看你要走,估計(jì)我也要走,叫他趕緊去收拾東西”

  拓跋銑這才道:“你怎么來了。”

  薛凌撿了個(gè)空地,依著眾人樣盤腿坐下,道:“你在等消息,我也在等消息,我消息不如你消息快,就當(dāng)來借個(gè)光,你不能不借吧?!?p>  拓跋銑哈哈數(shù)聲,道:“昨夜平城里燈火通宵,我看他們是準(zhǔn)備今日撤兵。他們走了,本王自然要快馬加鞭往寧城,你來的正好,隨意。”

  屋內(nèi)熟面孔還不少,去年鮮卑王都都見過。有人來與薛凌置了碗碟刀筷,左右無旁事,她拿起東西吃了些。

  不知是特意避諱還是胡人筵席間笑鬧隨意,今拓跋銑與旁人多用胡語,她一句聽不懂,倒省了參合。

  約半個(gè)時(shí)辰后薛暝去而復(fù)還,拓跋銑見他手上有個(gè)盒子,方問:“取了什么,一并看看?!?p>  薛凌笑道:“干卿何事?!彼惺盅﹃裕骸澳脕?。”

  薛暝上前遞過盒子,薛凌打開看了看,與拓跋銑拱手道:“我有旁事,去去再回?!?p>  也不得拓跋銑允,自出了帳子,行走幾步壓低聲問:“什么玩意兒這?!彼讲糯蜷_,只得白生生指頭大小一粒丸子。

  薛暝道:“咱們來時(shí),全沒料到此事,沒作準(zhǔn)備,我方才去尋,能稱的上香料的,只有這個(gè)了。”

  他指了指盒子,道:“這是用來掩特殊氣味的,名曰象藏,只需針尖大小的一點(diǎn),遇到溫?zé)峋蜁l(fā)異香。若將一丸燒盡,香云不散,七日內(nèi)下雨都是香的?!?p>  她抓著盒子沒放,道:“有這玩意....”

  薛暝輕搖了搖頭,道:“經(jīng)文這么說爾,但這個(gè)用來并不太合適,因?yàn)樗匆聞t香,他若用了,身邊人一定會沾染,我們無法只能找到大概位置,但無法準(zhǔn)確定位,所以香是給一些....見血的人用最好,一經(jīng)燃起,巨象亦能藏匿,故而名曰象藏。

  我尋來找去,只找到這個(gè)?!?p>  聽來有那么點(diǎn)用,但是又沒大用。薛凌道:“還有多少?!?p>  “因所用不多,只帶了這一丸。”

  薛凌想了想,回到住處,滑劍出來直接在盒子里將丸子切成了兩半,才要伸手,薛暝即道:“別,沾手就會化香。”說著遞了張軟帕給薛凌。

  薛凌接手,一邊去拿,一邊道:“熱都要熱死了,還非要沾手才化,見鬼了?!?p>  說著將那半粒包了起來,道:“既然沾手才化,這東西肯定原本就有什么奇特味道,只是人聞不到。人聞不到,狗總是能聞到的。

  給他一半,咱們留一半給夠。能不能到,就看命了?!?p>  薛暝輕道:“如何才能給到他手上,又確保他日夜帶著呢。”

  薛凌掛心平城事,“啪嗒”扣了盒子道:“謀事在人,隨他媽的便,給不了也無所謂?!?p>  說話間外頭人掀了簾子,進(jìn)門是霍知,與薛璃見禮后道:“平城兵馬撤了?!?p>  薛凌頓時(shí)大喜,道:“你看見的?”

  霍知道:“親眼所見,他們先開南門,而后陸續(xù)在出城?!?p>  薛凌喜不自勝,看了看外頭,這會巳時(shí)初初,確是離兵的好點(diǎn)。她卸下心頭重?fù)?dān),垂頭連呼數(shù)聲,復(fù)拿著那半粒錦帕托著的丸子問薛暝:“這玩意兒叫啥來著。”

  薛暝瞧她開懷,自身也溫柔許多,道:“象藏,《華嚴(yán)經(jīng)》記,人間有香,名曰:象藏,因龍斗生。若燒一丸,即起大香云彌覆王都,于七日中雨細(xì)香雨。

  若著身者,身則金色;若著衣服、宮殿、樓閣,亦皆金色。若因風(fēng)吹入宮殿中,眾生嗅者,七日七夜歡喜充滿,身心快樂,無有諸病,不相侵害,離諸憂苦,不驚不怖,不亂不恚,慈心相向,志意清凈?!?p>  她復(fù)托著那半丸瞧了瞧,笑道:“那還真是有意思?!?p>  大抵是,這丸子能將一切血腥掩藏,正是能阻憂怖,果然佛相。

  霍知亦笑:“神佛說笑爾,這只是尋常香料,極巧以煉得,姑娘當(dāng)不得真。怎么突然尋了這個(gè)來。”因這玩意是用于掩血,他是怕薛凌二人貿(mào)然要對誰動手。

  薛凌指了指拓跋王帳方向,小聲道:“方才我們瞧見那蠢狗了,但是沒別的香,正尋法子呢。”

  她復(fù)期待問:“你可瞧清楚了,平城在撤兵?”

  霍知聽是石亓的事,放下心來,笑道:“是,在下瞧的清清楚楚,姑娘且拾掇一下東西,不出半日,拓跋王定會發(fā)兵追過去,咱們,多半是要跟著他走。”

  薛凌連聲道:“好?!庇峙c兩人計(jì)較如何才能把丸子給到石亓,商議之后并無確切手段,只道見機(jī)行事,若能得逞,也不必多言,說一句話即可:“東西藏在身上,等人救你?!?p>  她自信道:“我撈過他一次,他定是要信的。”

  霍知道:“如此甚好?!痹挳吪c薛凌作別,也道是回去稍作收拾,又提醒薛凌換身衣裳。

  他離開后,薛凌更添喜色,來回踱步間嘴里念叨只得一句:“我就說他是要走的。”

  薛暝笑看她鬧了一陣,提醒道:“還是換身衣裳吧,不知今日要趕路多久?!?p>  若是一路往寧城,單槍匹馬固然快,若隨著大批人馬,走走停停不定挨走到什么時(shí)候才能歇。

  薛凌笑答:“知道了”,她看盒子還在薛暝手里抓著,提醒道:“藏好點(diǎn)啊,丟了沒了?!?p>  薛暝應(yīng)聲,溫聲道:“會收好的?!?p>  她喜滋滋去撿了衣衫,算計(jì)著到了寧城后如何近得沈元州身側(cè)。薛暝轉(zhuǎn)身去拾掇行囊。

  午時(shí)過半,天上太陽愈熱,拓跋銑來傳,說要發(fā)兵。薛凌抹著頭上汗心中得意,嘴上卻作抱怨,道:“這個(gè)點(diǎn)兒,熱都要熱死了,你過去做什么。”

  拓跋銑接過底下遞來的頭冠,穩(wěn)穩(wěn)戴于額間,佩刀在身,笑道:“本王逐鹿,何懼暑熱。”

  他邁步往外,七八個(gè)胡人跟著,推推嚷嚷,石亓在最后。薛凌等人再其后,跟著到了外圍處,各自上馬往高處跑得一陣,薛凌才見胡人已盡數(shù)收營,長刀黑馬列陣直往天跡,看不到頭兒。

  她摸了摸馬頸鬃毛,猛聽拓跋銑吼了句胡語,內(nèi)容聽不明白,氣吞萬里如虎。

  她第一回瞧見胡人秣馬,不遜書中神兵。這樣的人,轉(zhuǎn)眼就要到寧城城外。

  腳下草皮好像顫顫有聲,塵沙四起,萬馬齊喑往南而去。拓跋銑勒住韁繩,轉(zhuǎn)頭與薛凌高聲道:“分爾一杯羹,走!”

  說罷甩了手中鞭,與幾個(gè)頭陣胡人呼嘯而去。薛凌不能再作遲疑,亦拍了馬身,一路跟上。

  平城只在咫尺之遙,須臾即到。底下人浩浩蕩蕩未作停歇,分作兩路,由城外東西難直奔,唯拓跋銑數(shù)人帶約莫千余兵將直奔城門,薛凌亦在其列。

  他為其主,須得過城。不過前頭先遣了人去看過,城中確已空,不足為慮,搬的也干凈,啥都沒剩。好在這破地兒,他本也沒指望搶到啥,能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已是大勝。

  春風(fēng)得意,奔襲途中,尚有功夫回頭隔著數(shù)匹馬與薛凌高聲夸耀:“你們南人說,用兵之道,心戰(zhàn)為上,兵戰(zhàn)為下,所言不虛。

  不知寧城之大,有心可攻否?!?p>  薛凌未作搭理,臨近反又生忐忑,總怕城里還有人。直至遠(yuǎn)遠(yuǎn)看見平城北門大開,她才算徹底放松。

  只可惜人在馬上,只能瞧見門上半部分,瞧不見下面。

  眼瞅著拓跋銑該長驅(qū)直入,忽聽得一聲“吁”,而后數(shù)馬長嘶,前頭胡人齊齊停了下來。

  薛凌不明所以,急急勒馬,人坐穩(wěn),看見拓跋銑等人皆回頭笑瞧于她。

  情知不對,薛凌拉著馬韁緩緩上前,魯文安攜劍筆直站于門中,笑喊她:

  “過來?!?p>  薛凌閉眼,萬念俱灰不肯睜,薛暝跟著上前手足無措,霍知暗叫得一聲“倒霉。”拓跋銑揚(yáng)起馬鞭指著魯文安笑與薛凌道:“分爾一杯羹?”

  薛凌睜眼,抬腳下了馬,行至魯文安身前,道:“你走,我攔的住他?!?p>  魯文安輕聲道:“門腳正西十步往后,我松了鎖扣,踩腳即翻,你走,我攔的住他?!?p>  薛凌揚(yáng)袖,恩怨直接劃過魯文安脖頸,他見光來,急急后仰要躲,薛凌轉(zhuǎn)身往薛暝處,連奔數(shù)步,抽手扯了長劍,順勢踏上馬頭復(fù)調(diào)轉(zhuǎn)回來,直直往魯文安身上砍。

  魯文安堪堪站穩(wěn),揚(yáng)劍橫頂,攔住了薛凌,一來一往,只得眨眼之間。

  她回頭,與拓跋銑笑道:“你算什么東西,來分我的?!闭f罷手往下滑,將魯文安擋勢消去,欺身再攻。

  她看她是血肉場上過來,屠術(shù)鋒芒畢露,分明魯文安只在平城數(shù)墻磚,不進(jìn)反退。

  她看不出來,他讓著她。

  倒也不是魯文安站在這,她看魯文安是她午夜夢回的火冒三丈,要是那個(gè)姓薛的老不死站在這,她要把薛弋寒劈開。

  一樣的,這兩人大差不差。

  三招兩式魯文安已被薛凌逼的步步后退,直退入城門甬道,退無可退,身后是.......

  是家里頭。

  他回頭看了眼,撤劍不及,伸了左手。

  薛凌全無凝滯,劍鋒下去未收,人借此力躍起直接將魯文安踹進(jìn)城內(nèi)倒地難起,她只微微偏了偏頭,去躲過那些飛揚(yáng)血跡。

  不多,魯文安左手經(jīng)脈早廢,氣血不暢,她不躲,也沾不到左手。

  她回頭,笑與拓跋銑道:“好了,可以走了?!?p>  拓跋銑笑道:“那你可要快點(diǎn)追過來?!闭f罷揚(yáng)手,眾人直奔城內(nèi)。馬蹄遠(yuǎn)去后,此地只剩魯文安和薛凌薛暝三人。

  薛凌彎腰,將斷臂拾起,走到魯文安身前放下,另割了一片衣衫在手,嘲道:“魯伯伯一向護(hù)我身后,今日為什么要擋在我身前?!?p>  她彎腰,想替魯文安包扎一下。若不動手,兩人大抵都要死在這,多說無益。

  魯文安丟了劍,笑道:“咱們走吧。”

  他說:“不要緊,剛才你不姓薛,我不姓魯,不要緊。

  咱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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