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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兔眼迷離

佳偶(二十二)

雄兔眼迷離 嗑南瓜子 2030 2020-05-03 00:17:39

  存善堂到國公府的路太遠(yuǎn),遠(yuǎn)到他這個能從平城跋涉回京的人,竟然無法走到江府大門前。甚至于,老李頭的腳,都沒跨出存善堂的外院。

  平城一別三年,薛家一事,隨著眾人唾沫逐漸消弭,連臨行前宋柏血跡森然的臉,都開始模糊。

  “宋將軍,我..我這把骨頭,我怎么出的了城?”

  “我自會想辦法,隨身衣物已替你備好,這就走吧。這個荷包里的東西,死不了就貼身藏著,要死的話,死之前記得嚼碎了咽到肚子里去?!?p>  “這是什么?宋將軍....宋將軍...”?老李頭被宋柏推的跌跌撞撞。平城長久未戰(zhàn),一眾將士雖不甚注重儀表,但終不似今日宋柏這般一身粘膩腥氣,熏得老李頭一個終日聞慣了藥草的人幾欲作嘔。

  宋柏并不與他拖延,連拉帶拽扯著老李頭到了暗道口,將那個小荷包塞進(jìn)他胸前衣襟里,咬牙切齒道:“里頭東西一個給薛凌,布條.........布條,若....若宋家還在,替我交給我兒子?!?p>  “宋將軍,我怎么回的去啊.......你先放手...你先放手”。老李頭怎么也掰不開宋柏按在自己胸口的手。他沒能生出半分被委以大任的義勇,反而愁的一瞬間老了十歲。

  上次梁胡戰(zhàn)起,他,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他倒是祈禱過,薛弋寒能長驅(qū)胡地,大殺四方,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上?,當(dāng)年的胡人一求和,皇帝便順?biāo)浦鄣南铝罟淌丶纯伞?p>  也許那個時候,他真的有勇氣與拓跋氏拔劍相向??稍谶@座平城里茍延殘喘數(shù)十年,時而冒出來的偷生竊喜,在日復(fù)一日的累積下,終于是壓過了滔天恨意。

  要決絕的丟掉眼前的一切,雖說來豪邁,實(shí)則是莫大的孤勇。對一介庶人來說,過于為難了些。

  只有些事,由不得選擇。就像他祈禱當(dāng)年不要停戰(zhàn)一樣,他暗地里祈禱的不要再起戰(zhàn)的話,也并沒哪位神仙聽到。

  宋柏仍未松手,他抓著老李頭衣服,幾次要將人按入暗道,又拉了回來。紅著眼睛道:“罷了,不要給我兒子?!?p>  不要給他兒子,他死守這座城,就是想換一家老小安枕。那種東西,給兒子做什么呢?

  “到底給還是不給啊...”老李頭被宋柏來回拉扯,又被他語無倫次的話弄的糊涂,都忘記自己回不回的去還是個未知數(shù)。

  “給薛凌?!?p>  宋柏本是個文人,仗也沒打過多少,是這城里難得見到的斯文相貌。這會卻眉目猙獰,看著老李頭,臉上惡毒盡顯。

  “給薛凌?!彼貜?fù)了一遍。

  “不要去找宋家的人?!?p>  “全部給薛凌”

  “你是個大夫,不會引人注意。一定要活著回京。薛家宗廟仍在,找到薛凌,給我問清楚,到底出了何事?!?p>  老李頭只感覺領(lǐng)口衣襟一松,然后被一腳踹進(jìn)暗道。他沒能注意到,宋柏一直喊的是薛凌,從未叫過一聲“小少爺”。

  這人平時不茍言笑,對薛凌也不似其他人寵著,但直呼其名是從來未有過的。文人最重規(guī)矩,如此僭越,即使是當(dāng)時形勢焦急,也不該是宋柏能干出的事。

  到了如今,老李頭更是把當(dāng)時細(xì)微處忘了個七七八八。他走了迢迢千里,又在京中過了悠悠數(shù)年,還以為剩下的光陰,不過都是時日消磨。

  就是不知道,死之前,嘴里還有沒牙能把那些東西嚼碎。

  他沒找到薛凌之前,想過無數(shù)次自己是不是還能為薛弋寒做點(diǎn)什么,只每次這個念頭一起,又飛快的被否認(rèn)掉。他升斗小民,風(fēng)燭殘年,能做什么呢?更重要的是,自己若是出了什么事,宋柏托付的東西都保不住了。

  一旦找到了說服自己的點(diǎn),逃避就來的更加理所當(dāng)然。直到,有人說起了九死還魂草。

  “世上真有起死回生的草嗎?”

  “真真的,京中都傳遍了,說是那里面裝的九死還魂草,如假包換?!?p>  “有又如何,難道還能救你我這些賤命?”

  求醫(yī)的人嘴里閑話,他們大概沒想到,所說的那株草,真的救了一條賤命,起碼老李頭覺得他的命并不貴。

  他在生長皆于梁境西北,后又偏安平城十來年,對卷柏這東西再熟悉不過。說要入藥,確實(shí)是有的。京中圣手如云,用這個開方應(yīng)該也常見,傳的如此沸沸揚(yáng)揚(yáng)未免有些奇怪。

  細(xì)問之下,方知有一枚鬼工球在福瑞軒拍賣。雖買下的是薛璃,枯木逢春的卻是他老李頭,他終于又活過來了。他解脫一般將東西悉數(shù)交給了薛凌,零碎悲憤在口中聚集,然后全部嫁接到薛凌身上。

  從此,一生輕。

  他大概能為了薛弋寒或者薛凌去死,卻沒有那個勇氣為他倆而活。他縮著在一方院落來來回回的數(shù)參片,渾渾噩噩的想,小少爺這么做總是有他的道理。微末如他,也知道國公府權(quán)勢滔天,進(jìn)去也好,進(jìn)去也好。反正,也不需什么女兒家名聲可講。

  老李頭不知,他當(dāng)年聽到的,并不是宋柏最后一句。暗道口被死死蓋住之后,宋柏長喘一口氣,近乎詛咒道:

  “讓薛凌去死?!?p>  說完他心虛的環(huán)顧四周,好在是一個人來送老李頭的,應(yīng)該沒第三個人聽見。他急著往城墻上走,臉上越發(fā)扭曲。宋家還不知道保不保的住,假如保住了......宋汜跟宋滄.....平安一生即可,犯不上再起波瀾。

  該讓薛凌去,哪怕是要死,也該他去。事態(tài)能這么快就毫無回旋余地,整個平城最該死的,就是薛凌。

  一站上城墻,再沒有時間讓宋柏喜怒哀樂。只稍有空隙,他便難免愧疚。那個小少爺,不過和宋滄一般年歲。該承擔(dān)的,自然是要承擔(dān)。但是....那句“去死”,老李頭究竟聽見沒?

  老李頭跌的不輕,什么也沒聽見??伤牄]聽見,其實(shí)沒什么差別。該死這種事,無需別人來提。

  薛凌捏著薛璃的手,仍未站起。身邊女子一邊努力想要分開她倆,一邊不忘繼續(xù)沖著門外高喊:

  “佳偶天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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