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已經(jīng)閉了好一會,卻感覺自己被推了一把。薛凌睜開眼一看,爾朱碩赫然半跪著把頭伸自己臉上方,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嚇的她急忙往旁邊翻滾了一圈,道:“你做什么”。
爾朱碩不知道她反應(yīng)為什么這么大,仰了身子坐回去道:“我問你去不去,你這么大反應(yīng)做什么。”
薛凌將滑出來的半截平意收了收,道:“剛剛我睡著了,去哪?!?p> “這還不算晚啊,怎么你就睡了,再等會沒準(zhǔn)能看見野狼眼睛的,綠油油的,你肯定沒見過,大哥問你節(jié)日去不去”。爾朱騫在一旁搭話到。
“什么節(jié)日?”
爾朱碩道:“也不知道你們漢人叫什么節(jié)日,其實(shí)每年套野馬,然后給馬屁股上烙上自家的印,牽回去訓(xùn)。待到一個月后,看哪家最后訓(xùn)出來的野馬數(shù)多,更優(yōu)秀,誰家就獲勝”。
草原上常年有野馬群,但是夏天比較多見。野馬雖性烈,但長的高大壯實(shí),耐力又好。和自家的馬相配能生出更優(yōu)異的品種。所以每年套野馬就成了鮮卑一項(xiàng)大事,從六月初開始,差不多持續(xù)一個月。先派人去探明野馬群的位置,然后幾大家族一起上,套上了尚不算完,得訓(xùn)好了才算數(shù)。到最后的贏家有不少彩頭。
薛凌隱約記起自己是看過這東西,但沒有太大印象了,便問了一句:“漢人也能去嗎?”
“上場估計(jì)是不太可能,雖然你馬騎的不錯,但是野馬也危險的很。何況那群人常年拿這事兒較勁,都是選自己家里比較英勇的人上。我們只有在宴會上喝茶的份兒。你不是想結(jié)交些權(quán)貴,這個機(jī)會好。”
薛凌狐疑道:“我們?”
爾朱碩瞬間有些不好意思,他是沒套過幾次野馬。說是個節(jié)日,但那群老西將每年的輸贏看的比命根子還重。加上野馬對家里的作用也確實(shí)大。既然他沒這個能耐,自然也是個坐著喝茶的。
爾朱騫過來解圍道:“野馬性子烈,沒個好幾年套馬經(jīng)驗(yàn)上去了也是討罪受,嚴(yán)重的還有被馬踩了的,你這個漢人知道什么。”
薛凌笑了笑,她剛剛還真不是這個意思。節(jié)日不節(jié)日的,自己實(shí)在沒啥興趣,只是隱約記起這事兒在鮮卑貴族眼里很盛大,鮮卑王也會到場,有點(diǎn)類似梁國春獵秋獵那種。既然拓跋銑會到場,那自己就不用回去絞盡腦汁想辦法了。
但她不確定,便多問了一句道:“你們的王也會到場嗎?”
“會啊,不就得他主持開始么。到最后也要他來清點(diǎn)數(shù)量宣布哪家勝利?!?p> 薛凌又安逸著躺在了地上,隨口道:“那節(jié)日什么時候開始”?其實(shí)什么時候開始已經(jīng)不重要了,知道有這么回事,多等幾天她也等得起。京中到底只有霍云婉一件事情未定。至于霍云昇,先讓他和魏塱倆狗自行相處一段時間再說。手伸的太多了,反倒是容易露破綻。
爾朱碩卻是興致勃勃的跟薛凌討論起了此事,說雖然每年的時間不是固定的,但是前些天爹就說今年再籌備了,估計(jì)多不過三五日,就會開始。薛凌掰了掰手指,時間卡的剛剛好,不得不說這一趟運(yùn)氣太好。剩下幾天還可以吃喝玩樂,縱然這已經(jīng)沒啥東西好吃,但跟著爾朱碩到處跑跑也行。
這一夜風(fēng)好無雨,爾朱騫說的野狼眼睛也沒出現(xiàn),三個人倒是睡得安穩(wěn)。清晨讓晨露叫醒,就著昨晚剩的水洗了洗就要回。一路爾朱碩還在念叨,若是薛凌伯伯那有什么好東西,干脆不要賣給別人了。他又不是不給錢,是薛凌自個兒不要。回了客棧,老板萬萬沒想到薛凌是個跟爾朱氏有關(guān)系的,照顧的越發(fā)殷勤,日子比前幾日更悠閑。
桌子上有昨兒個特意買來的紙筆,這東西在這居然還賣的其貴,又不好找。花了老大功夫。筆隨著手腕來回,拓跋銑三個字寫的分外好看。等墨水稍干,薛凌拿起來,躺到床上舉著看。她跟拓跋銑要說的事兒,還不止霍家一樁,當(dāng)年鮮卑明明已經(jīng)圍城好幾日,卻突然退了個干凈,這究竟是為何也很值得討論。常規(guī)手段,沒準(zhǔn)套不出實(shí)話。
想了一會,她手一伸,從枕頭底下摸出兩個精致的瓷瓶來。打鬃節(jié),她沒記錯的話,應(yīng)該是叫這個名兒。鮮卑有頭有臉的人都會到場,侍衛(wèi)肯定也多。來硬的是一點(diǎn)希望都沒,來軟的…….她長這么大就沒見過什么時候求別人,別人就會答應(yīng)。
但好像也只有袖子里的平意,才能給人帶來一點(diǎn)信心了。
爾朱碩又來了幾次,無外乎帶著薛凌城里城外的跑,跟著的人也換了幾個。兩三天下來還真滿足了薛凌結(jié)交權(quán)貴的要求。存心討好的情況下,大家年歲又相差不多,到了最后也沒人再提起胡人漢人。薛凌都又那么點(diǎn)恍惚,怎么會打起來呢?
真如爾朱碩所說,打鬃節(jié)三天后就拉開了帷幕,前一晚爾朱碩不忘送過來一套鮮卑族的衣服,說節(jié)日圖個喜慶,漢人服飾太扎眼了,叫她記得換換。
薛凌看了一下,明顯是按著自己身量來的,不禁小有觸動。就算是個不折不扣的敗家子,但人都長著一顆心,總有那么些情誼在。換了衣服也并不妨礙她是個漢人身份,雙方相貌差距太遠(yuǎn),一眼就能看出來,所以薛凌也不懷疑爾朱碩有別的心思。
等到了當(dāng)天,難得她起了個大早,去等爾朱碩。套馬的地方自然是不可能在王宮里頭,甚至不比梁人有專門的皇家獵場。都是探子去找了馬群所在,先想辦法穩(wěn)住不讓遷徙,然后派人回來通知拓跋王,帶著幾大家族浩浩蕩蕩的過去。因此每年具體什么時候開始,還要取決于啥時候能找到第一群野馬。就像草根一樣,還得留有余地。不能把一個馬群趕盡殺絕,所以,如果那年的野馬群都很小,整個節(jié)日過程中,需要跑好幾個地方也不一定。
爾朱碩接了薛凌,快馬追上自己家人,一同往野馬群的地點(diǎn)趕。薛凌瞧見爾朱氏的隊(duì)伍里竟然有好些女眷,完全不掩飾自己身份,英姿颯爽的騎著馬走在前頭,這點(diǎn)倒是與漢人截然不同。不禁有幾分羨慕,假如…梁也是這樣的話,也許就用不上和別人一遍遍解釋自己為何是薛凌了。反倒是爾朱碩,還以為這小子在家里肯定地位不低,沒想到一圈走下來發(fā)現(xiàn),僅僅只是很受寵,有點(diǎn)像..像薛璃。
人群里,和薛凌并排的爾朱騫是見過的,其他人就一概不知誰是誰了,大抵是爾朱碩打過招呼的緣故,見薛凌是個漢人,也并沒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發(fā)生。倒還有幾個年輕的策馬過來看著薛凌跟爾朱碩兄弟用鮮卑語說些什么。
薛凌先前還想憑著表情去猜一下他們在說啥,多聽了幾句發(fā)現(xiàn)實(shí)在沒辦法,干脆懶得再管,反正這些人對自己是影響不到哪。倒是爾朱氏的家族追上其他王姓家族后,幾百騎同時奔跑在原野上,實(shí)在讓人心情頓生豪邁。她夾在在人群里,隨著大流走了一陣,聽著身邊人揮舞著彩帶歡呼,難免也被感染,暫時忘了那些心事,寬慰自己就當(dāng)來玩一趟。
等到了地方,發(fā)現(xiàn)帳子已經(jīng)搭好,類似梁人主持祭祀的禮官已經(jīng)在高高的臺子上揮舞著火把又唱又跳。爾朱碩唯恐薛凌走丟了,下了馬牢牢看著她,一路帶到自己家的帳子里,說是鮮卑王來了會有個開節(jié)宴,眾人吃飽喝足,就會有人帶著各家參與套野馬的人往馬群去,剩下的人都是自己玩樂。說罷,從衣服里把那個銀壺拿出來,遞給薛凌道:“看我好吧,一會要是問你賣什么,你也好拿去耍個什么花樣。只是耍完肯定不歸我了,你下次記得多帶幾個給我?!?p> 他說的真誠,薛凌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壺接了過來。有這么個東西,她也許多個由頭接近拓跋銑。但是爾朱碩…她咬了咬嘴唇,還是道:“好,要是此行順利,我很快就會再來”。將壺擱到桌子上時,不知道是不是不順手,袖里平意竟然破天荒第一次硌手。
爾朱騫也撩了帳子,帶了好些人進(jìn)來,先拍了一把薛凌肩膀道:“就是他,那些玩意都是他帶來的。”
薛凌一看,有個少年手里赫然捏著她給爾朱碩的劍,明白過來,想這一群人都是鮮卑王族中的年輕一輩。
和梁人一樣,富貴點(diǎn)的家里頭,大多見識更多些,所以,這些人大多也是會漢話的,除了偶爾習(xí)慣性的嘀咕,其他說啥倒是沒避諱著薛凌,倒和她在帳子里聊的十分興起。偶爾對梁人和鮮卑人的態(tài)度有了分歧,還紅了幾張臉。
待到侍衛(wèi)來說,宴會已經(jīng)開始了,一群人便帶著薛凌出了門。腳下踩的雖還是草皮,周圍卻已經(jīng)用布匹圍了一圈,隔絕出一個大院子。篝火烤架桌椅一應(yīng)俱全。好些人已經(jīng)落座了。想來是爾朱氏在鮮卑地位不低,薛凌跟著爾朱碩一路往前,直到離主位很近處才停下來。只是能坐的椅子并沒他們這些小輩什么事,薛凌只得跟著站后頭。
下人已經(jīng)在往桌子上擺各種吃食瓜果,場地中間開始有人吹拉彈唱,十來個胡女薄紗輕揚(yáng),很是熱鬧。所以說人都差不多一樣,各地節(jié)日都是吃喝玩樂這一套。直到人群突然靜下來向兩邊散開。薛凌才丟掉懶洋洋的心思,盯著那處。果然是幾個人圍著拓跋銑往這邊走。
鮮卑禮節(jié)簡單,沒人喊萬歲,也省掉跪了,薛凌學(xué)著爾朱碩將拳頭往胸口一比劃,直到拓跋銑走到諸位上才放下。兩人距離多不過一仗余。她已經(jīng)寫了無數(shù)次這個名字,人卻是第一次見。最年輕的鮮卑王啊,聽說是二十即位,繼而大敗梁國,一雪十多年前梁胡之戰(zhàn)的前恥。雖老的鮮卑王還在,但完全不掩其威望。
她看的仔細(xì),但拓跋銑并未注意到薛凌。他的目光自然是不離能坐著的幾個老臣,無暇在管后面站著的是些什么人??粗硕嫉烬R了,便舉起酒碗號召眾人齊飲,然后喊了些什么,一揮手。這打鬃節(jié)就算正式開始了,各族參與的好男兒全部牽著自己的戰(zhàn)馬站到場地中間,然后領(lǐng)頭人一甩鞭子,一群人便絕塵而去。
剩下的人就純屬來吃喝,圖個樂的了。老人們坐那和拓跋銑說笑,爾朱碩問薛凌要不要找個人多的地方玩,這里都是些官方的表演比賽啥的,不參與沒意思。薛凌為著拓跋銑而來,自然不可能離開,便道自己沒見過。想留在這看看。
爾朱碩為難了一陣,他原是不樂意在這等著的。節(jié)日來的人多,各家的帳子里才好玩,但又不太放心把薛凌一個人留在這,猶豫再三還是沒走。
薛凌隨意的很,站了一陣,覺得累。干脆坐地上看場子中間萬花筒一樣的換人,一會跳舞一會雜耍的,倒像京中除夕街上跳大神。這一想就有點(diǎn)好笑,到底是蠻夷,大梁皇宮里,肯定不會出現(xiàn)這么上不得臺面的東西。看了好大一會,突然來了一群侍衛(wèi)。爾朱碩扯著薛凌往后退,道:“是要賽馬了,得清清場子。”
薛凌拎著壺站起來,看著一堆人在那忙忙碌碌,然后插了些旗子為信號,勉強(qiáng)收拾出五六條馬道。出來好幾個侍女端著托盤放到拓跋銑面前的桌子上。上頭蓋著布匹,她也不知道干嘛用的。直到四五個人騎著馬站到跑道上,拓跋銑伸手揭開一個托盤,將東西拿起來展示給眾人。薛凌才知,那應(yīng)該是個彩頭,誰要是贏了,就能拿到。
這個比賽就是自愿參與了,并且危險性不怎么大,能比好幾輪,每輪的彩頭都不一樣,爾朱碩也躍躍欲試,還對薛凌道:“可惜你是個漢人,不然也能上去試試,我覺得你騎術(shù)比起上頭那個差不了多少”。他指著已經(jīng)準(zhǔn)備要跑的幾個人中的一個。說是這一代很厲害的,連續(xù)今年都拿了最多的彩頭,要不是長輩覺得太小不安全,估計(jì)都能去套野馬了。
薛凌反正也不認(rèn)識誰是誰,她更可惜的是沒把吉祥帶過來,好歹能問問拓跋銑在上頭都嘰里呱啦說了啥,全是鮮卑語,一個字都聽不懂,但是又不好玩爾朱碩。這會聽他呆會也想上場,才回過神來道:“那你拿過多少彩頭?!?p> 爾朱碩頗不好意思,鮮卑人人都會騎馬,所以除了馬匹好,騎術(shù)好,總還是要那么一點(diǎn)運(yùn)氣才能贏的,他也沒拿過幾次。只是薛凌問起,還是少不得自夸道:“每年都是有的。”
薛凌笑了一下,再沒說話,裝作自個很有興趣,看著場上輪番的跑馬。每逢有人勝出,坐著的幾個老一輩也是笑聲一片。直到彩頭都給的差不多了,才有人來叫爾朱碩。他對薛凌交代了一句“不要亂走,等我比完回來找你”就跟著去了。
爾朱騫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這會就只剩下她一個人,身邊雖有幾個在帳子里說過話的,但到底不如和爾朱碩那么熟。薛凌捏了捏手腕,從荷包里摸出一美小小的金彈子,這東西原是為了討好人準(zhǔn)備的。這會到正好用上,雖然還是有點(diǎn)大,但是正午陽光烈,估摸著反光強(qiáng)也沒幾個人能瞧見。落入草皮更是找不著了。
薛凌往前走了幾步,跟坐著的人離的很近。看場中間的跑道也就更清楚了些。。等爾朱碩牽著馬出來,站的是和她隔著兩個跑道的位置。估算了一下,也就是中間會隔著兩個騎馬的人。那就只能祈禱呆會跑回來時,幾個人距離相隔遠(yuǎn)點(diǎn),不至于擋住自己。
仍是彩旗一揮,幾匹馬瞬間奔出老遠(yuǎn)。跑道沒有太長,不一會就隱約見有人開始往回跑。薛凌那手遮額頭上,擋了一下陽光,瞇縫著眼看過去,好像是爾朱碩跑在最前頭,但剩下幾人落的也不遠(yuǎn)。當(dāng)即手上已經(jīng)開始蓄力專心看著爾朱碩一個人。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眼看著就要到場子中間的終點(diǎn)了,爾朱碩已經(jīng)開始收韁,薛凌那個金彈子飛了出去,打的馬前腿膝蓋彎。她熟知戰(zhàn)馬身體,多好的馬此處被猛擊一下,也要瞬間屈膝。不等爾朱碩栽下來,已經(jīng)躍起,直接踩在前頭人桌子上,將那一碟瓜果都險些踢到了某位王爺臉上。借著力道連跨過兩騎,扯住了爾朱碩,提起跳到一邊,那匹馬才跪到地上。
爾朱碩喊了一聲“薛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已經(jīng)感覺到了馬不對,若不是薛凌來提這一下,少不得反應(yīng)不及要栽下來,那就丟了大臉了。
馬并沒傷到,只是神經(jīng)性反射,跪下去后又慢慢站起來在那呼氣。按誰先到達(dá)的話,裁判那會都準(zhǔn)備好藥宣布爾朱碩獲勝了,沒想到來這一出。而且,拉他的小子,是個漢人。估摸著好多人沒注意到,這場子上竟然有漢人。
爾朱碩用鮮卑語說了幾句什么,裁判為難的看著上頭拓跋銑。而拓跋銑這會目光全在薛凌身上,他沒看到那枚金彈子,甚至都沒關(guān)注誰贏。真正有本事的都去了野馬群處,這就是圖一熱鬧。但薛凌踩桌子那一刻他就看到了。
拓跋銑不僅習(xí)漢人文化,武藝也學(xué)了不少。一見薛凌動作就知她身手不差,來了這場子這么久居然沒留意到。也不知道是干什么來的。先用鮮卑語問了爾朱碩幾句,才站起來,走的離薛凌近些,道:“你是漢人里跑商的?”
薛凌對上目光,施了一記鮮卑禮道:“是的?!?p> “都賣些什么?”
“什么都賣,但這次來的貨物都已經(jīng)賣光了。正是因?yàn)檫@個結(jié)識了爾朱小王爺,他帶我來開開眼界”。薛凌看了看身邊爾朱碩道。
拓跋銑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道:“你身手倒是好”。又看向旁邊爾朱碩問:“你都買了些什么?!?p> 爾朱碩摸了摸手上劍,又對薛凌道:“壺呢?”
薛凌看了他一眼,沖著拓跋銑一抱拳,到那會站著的地方把壺?fù)炝藖?。爾朱碩一把拿過去,講的眉飛色舞,連自己剛剛快從馬上摔下來都忘了。那幾個一起賽馬的也湊過來看新鮮。
拓跋銑見識遠(yuǎn)非爾朱碩可比,玩心也沒那么重,道:“是個稀罕物,既然爾朱碩已經(jīng)得了寶,這次的彩頭就讓了人吧”。
爾朱碩沒想到這壺又回到自己手里了,開心不已。鮮卑東西再貴重,他也不是很缺,當(dāng)下道了謝,拉著薛凌要退。此時離拓跋銑有七八步距離,薛凌右手微微動了一下,到底還是跟爾朱碩一起退到后頭去了。沒有絕對的勝算,就要死在這,她實(shí)在不好冒險。
場子上還有幾輪,爾朱碩卻不再看了,他反正對輸贏沒個再乎,反倒是拎著那只壺滿場子給人倒著看,薛凌一直跟在身后。直到二人竄到拓跋銑面前。
這么一輪下來,拓跋銑對薛凌是沒什么懷疑的,況爾朱氏的人他也離不得。鮮卑君臣之間等級觀念也沒那么重,爾朱碩說要他也賭一賭,倒出來的是啥。拓跋銑也沒拒絕。薛凌跟著后頭,滿臉的笑,十足像個賺大了的商人。她實(shí)在不忍心告訴爾朱碩,那個壺,其實(shí)是有機(jī)關(guān)的,想倒出來什么,就能倒出來什么。
但這件事,爾朱碩大概一輩子也不會知道了。只等他一彎腰,平意就滑了出來,從爾朱碩脊背半尺高處略過,橫到拓跋銑面前。
拓跋銑反應(yīng)也飛快,腳一勾掀起桌子,直接把爾朱碩撞飛到空中,那只壺沒拿穩(wěn),跌到臺子下,又被桌子重重砸了一道。然后是爾朱碩側(cè)倒著壓了上去。雖然沒碎,但銀子質(zhì)軟,已經(jīng)被壓扁成一團(tuán),里面的機(jī)關(guān)全毀了。
薛凌都懶得回眼看一下爾朱碩怎么樣,拓跋銑亦一邊喊一邊拔刀出來擋。但兩人太近,薛凌求供不求擋,不等人沖過來,就已經(jīng)在借著平意之巧在拓跋銑胳膊上劃了一道,傷不重,只是滲血而已。反倒是她自己完全不防,被拓跋銑那一刀震的有些氣血直往上翻。
這是賭贏了結(jié)果。要是輸了,那一刀一定能把她劈成兩半,畢竟電光火石之間打敗拓跋銑根本不現(xiàn)實(shí),她剛剛純屬求死。
但是,想想拓跋銑也不舍得讓自個兒死了,活口啊。又沒有其他人來,她可是唯一的活口。果然最后關(guān)頭,拓跋銑還是調(diào)了方向,劈上來的是刀背。也虧得隨身攜帶的刀不比戰(zhàn)場用的那種,不然就算是刀背也夠嗆。
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干脆跌坐在地上,將平意都丟了手。爾朱碩已經(jīng)爬起來了,沖上來道:“怎么回事。”
拓跋銑一招手,等幾個人將薛凌架起來,道:“先放我?guī)ぷ永??!?p> 幾個人正要走,薛凌叫了一句“哎哎哎,我的劍,替我收好些”。她說的有點(diǎn)喘,卻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惹得拓跋銑多看了兩眼。一個刺客,被抓住了。死到臨頭倒關(guān)注起自己的劍來。
上前兩步將平意撿了起來,把劍尖戳到了薛凌眼睛前面道:“你的劍?”
可惜薛凌眼睛睜的十分正常,連眨眼頻率都沒變,坦然道:“對,我的劍,你替我收好些,過幾天我走的時候還要用”。想嚇唬她的話,那拓跋銑也太看的起自己了。
拓跋銑沒得到自己想要的反應(yīng),反倒大笑了幾聲,對著人群又是嘰里咕嚕一陣喊,然后走前頭,讓幾個人架著薛凌跟上。等進(jìn)了帳子,拓跋銑坐下之后,有人拿了繩子來縛上薛凌手腳,又開始搜查身上有沒藏著什么。
這一搜,有些東西就藏不住了。搜身的人先古怪的看了薛凌幾眼,然后跑到拓跋銑面前小聲的耳語著。不等他說完,薛凌就不耐煩的喊道:“你那么小聲做什么,我是個女的這事兒又不是不能公開?!?p> 拓跋銑將目光移過來,輕微抬了兩下腳。孤身一人前來行刺,已經(jīng)說不太過去,還是女子來行刺,行刺完了又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他見得漢人不少,也摸不透薛凌打什么算盤。思索了好一會,還是問了那句一聽就不太可能有答案的話“你是誰派來刺殺本王的?”
果然薛凌完全不理,還直接用了姑娘聲音,反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道:“不知道拓跋王有沒有聽過七日鮮,要是沒有的話,先把我放開,我才好給你講。”
拓跋銑將剛剛撿來的平意在手上轉(zhuǎn)了幾轉(zhuǎn)道:“其實(shí)瞎子也可以講話,只是剛剛在外頭。用你們漢人的話來說,喜慶,不好見血?!?p> “你不會用劍,不要糟蹋我的東西,拓跋銑”。薛凌本是被綁了扔地上的,這會卻站了起來,看著拓跋銑道。威脅要挖掉自己眼睛這事兒就有點(diǎn)太殘忍了,而且這狗沒準(zhǔn)真能做出來。
薛凌道:“瞎子是會說話,死人可不會。”
拓跋銑先聽她直呼自己名字,本是有了怒意,再聽下一句,又以為服了軟,便拎著平意慢慢走過來道:“你放心,缺雙眼睛不會死的。鮮卑多的是犯了罪的人被挖眼,丟到草原深處都能活著回來?!?p> 薛凌長長的嘆了口氣,看著旁邊有凳子,自己走著道:“我不是說我會死,我是說,你要死了。死了就不會再說話了,所以我希望你活著的時候,跟他們說說,不要糟蹋我的劍,我回去的時候還能用”。說著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坐下來。
拓跋銑拎著劍盯著薛凌,突然不怎么想再拷問此人,反正自己沒啥損失,問不問的出來也不要緊。
薛凌看出他目光里兇意漸濃,笑笑道:“我給你說個好玩意,叫七日鮮。一日色變,兩日味失,三日凝如脂,四日五日尚可救,六日神仙手,七日閻王留。拓跋王精通漢話,不會聽不出來什么意思吧?!?p> 拓跋銑飛快的反應(yīng)過來,先看了一下自己周身,沖過來,將劍抵在薛凌胸口道:“你說我中毒了?”
薛凌渾不在意,嬌聲道:“是啊,你不知道嗎,不然我何故拼著死非得砍你一劍呢”??赐匕香娨f話,又趕緊道:“不過你不要擔(dān)心,這才第一日,什么事兒也不會有。你可是聽見了,要足足七日閻王才留人呢?!?p> 平意上的力道大了些,已經(jīng)破了外衣,刺到里頭厚厚的束胸了。拓跋銑道:“不知道七日夠不夠我從你身上拿到解藥”。雖此時在草原上,不比王宮里什么花樣都有,但要折磨一個人也很容易。拓跋銑不是很明白此刻為什么要用這么慢性的毒。鮮卑人大多是用刀,但他知道中原千奇百怪的毒都有,多得是能讓人一擊斃命的。
“當(dāng)然是不夠啊,何況….”。薛凌被綁著的兩只手一起抬起來,飛快的在平意上劃了一下,瞬間地上一癱血。她卻絲毫不覺痛的樣子,看著拓跋銑道:“你瞧,我只有六天了,你是先把我放開,我們聊聊事情呢,還是先看著我死掉,然后你來陪我,我們在陰曹地府聊?!?p> 所謂七日鮮,一日色變,說的是血液盡成墨色,第二日失其腥味,第三天則凝如油脂,四五日尋藥也還來得及,等到第六天,就要神仙伸手才能搭救了。若是拖到第七日,真的是要跟閻王搶客人。陶弘之覺得此物甚是風(fēng)雅,推薦給薛凌時說的得意洋洋。
拓跋銑已經(jīng)看到了薛凌滴到地上的血全是黑色,再看自己剛剛受傷的胳膊,那一線已經(jīng)開始泛灰,顯然這個刺客說的是真的。還以為她是拼死要取自己姓名,沒想到一開始算計(jì)的就僅僅是中毒。
他拎著平意在房間里來回走了幾轉(zhuǎn),算計(jì)了一輩子別個的人,大多對于自己被算計(jì)就特別的憤怒,尤其是被算計(jì)了之后又被人威脅??赏匕香娺@會還真沒想好要拿薛凌怎樣,倒不是憐香惜玉。有心砍兩刀,又怕此人死的更快。在沒拿到解藥之前,怎么也得留著命才行。
薛凌看他轉(zhuǎn)了好幾圈還不停,催道:“我不過是來找你談點(diǎn)事,談完了自然會給你解藥。”
“你有解藥”?拓跋銑走了過來,盯著薛凌道。只要這個人身上有解藥,他不愁沒辦法挖出來。
“有啊,可惜你不要指望搜出來,它不在身上?!?p> 拓跋銑又開始在屋里來回走動,覺得十分暴躁。走了幾圈看薛凌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想起些漢人看中的東西,道:“聽說中原女子極重名節(jié),誰要是跟她睡了,這輩子就是她的天?!?p> 薛凌聽出話里意思,這種事她沒經(jīng)歷過,卻見了一籮筐,且莫說拓跋銑純屬嚇唬,就是真的發(fā)生了,她也不會拿這個尋死覓活。但這會只是看著拓跋銑道:“聽說胡人王位兄死弟繼,會連同女人兒子一起繼承了,就不知道到時我是給你陪葬,還是能做你弟的王妃?!?p> 拓跋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躁郁,隨手拿起桌上裝飾砸了薛凌一下,看著她暈了過去,才對著底下人交代,先帶回王都。
他斷定薛凌肯定有藥,因?yàn)檠α枳约阂仓卸玖?,人不能玩死自個兒吧。這個藥不在身上,就在住處,或者放在誰那里存著。但只要藥在王都內(nèi),三四天足夠把他給翻出來。
薛凌再醒,已經(jīng)是在黑凄凄的牢里了,都不知道時間過了幾日,但估計(jì)也不會太久,她不信那拓跋銑不惜命。至于解藥在哪,這個就讓人想笑了。
長這么大,沒怎么進(jìn)過牢房,也就江家那次,這一對比,倒發(fā)現(xiàn)此地比較舒服,腳下還鋪了厚厚一層干草。就是有點(diǎn)餓,都不知道是多久沒吃東西。頭頂被砸的位置有些微微疼痛。由此可見,拓跋銑這人,不僅陰險,還很狠辣嘛。薛凌喊了兩聲,壓根沒人理。干脆閉了嘴巴,給自己省點(diǎn)口水。反正她也不是很急。日子就那么多,不來的話,大家一起死。
打鬃節(jié)還在繼續(xù),只是王上遇刺,找了人代為主持。拓跋銑先回王都了。薛凌叫不出人,自然是有原因的。客棧老板看著爾朱少爺帶著一隊(duì)人馬呼嘯著沖了過來,問了薛凌的房間,然后上去翻了個底朝天。他已經(jīng)被調(diào)查過了,沒什么嫌疑。因?yàn)楦α璐舻臅r間久,反而被拓跋銑委派來查薛凌都跟哪些人接觸過。
等牢房里火把亮起來的時候,下人搬進(jìn)來一把椅子,拓跋銑先坐到了薛凌面前。
不等他開口,薛凌先道:“你要沒把我打暈的話,沒準(zhǔn)咱倆現(xiàn)在都把酒言歡了。和誰做生意不是做。霍準(zhǔn)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p> 時間太晚了些,拓跋銑聽到霍準(zhǔn)的名字是停了一下。但他這會已經(jīng)不想再跟薛凌多談,就算提到霍準(zhǔn),大概也就是梁人派系之間的事兒。比起這個漢人,他倒喜歡霍準(zhǔn)多些。
拓跋銑招了招手,幾個人拖進(jìn)來一個女人,薛凌定睛一看,赫然是珍珠兒。爾朱碩也跟在后頭緩緩走了進(jìn)來,站在拓跋銑身側(cè)盯著薛凌不說話。
拓跋銑道:“是她?你跟她串通結(jié)識爾朱碩,然后前來行刺我。是這樣嗎?計(jì)劃到是天衣無縫?!?p> 薛凌看了兩眼珍珠兒,顯然已經(jīng)被打過了。離她給錢那天至少已經(jīng)過去了四五日,她不知道珍珠兒為什么沒贖身走。而且拓跋銑還真是,這么個人都能懷疑和自己扯上關(guān)系。她不知道的是,連吉祥都被查過。不過吉祥是個小孩子,又是鮮卑人,店老板也幫著說話,才沒被帶到這來。
珍珠兒已經(jīng)認(rèn)出了薛凌,只是被幾個人按在地上起不來,哭著道:“爺,你說說,你跟他們說說,咱是真不認(rèn)識啊?!?p> 薛凌撇開臉懶得看,她知道拓跋銑大概率要?dú)㈦u儆猴,但是這會自己貌似實(shí)在沒啥救人的能力
果然拓跋銑親自拿著刀走到幾人身旁,刀尖抵住珍珠兒的背道:“我聽說,漢人最重義氣?!?p> 薛凌沒有回頭,卻不改平時語氣道:“你聽說的好像都不太對?!?p> 只一聲輕微喘息,下一刻珍珠兒的慘叫就塞滿了整間牢房,且持續(xù)不斷,越來越凄厲。
薛凌忍不住回了臉,才看見拓跋銑并沒直接殺人,而是一道道的劃破珍珠兒背上血肉,再用刀刃撥開,露出白森森的肋骨來。
薛凌想了一瞬間的丁一,然后又想到在永樂公主府殺的那個人。她其實(shí)已經(jīng)殺了很多人了,貌似申屠易也說自個備著十幾條人命。還有在被追殺的途中,殺了誰誰誰壓根就不知道。看著死的有,沒看著死的也有。可她竟然不知道,一個人竟然能發(fā)出這么凄慘的叫喊。貌似魏熠和魏忠死的時候也并沒人喊啊。何況珍珠兒不是還沒死么,為什么喊叫聲能這么的滲人。
是有點(diǎn)滲人,但也就是一點(diǎn)點(diǎn)。
但這一點(diǎn)點(diǎn)聽久了也還是讓人五臟六腑打結(jié),而且,她發(fā)現(xiàn)人的肋骨原來有那么多根,以前竟從來沒數(shù)過。多不說,還分左右??粗匕香姷度幸宦废蛳?,好不容易到了腰肢處,還以為他劃完了吧,結(jié)果他又拿上去,按在了右邊的位置。
按說也沒多長時間,但珍珠兒嗓子已經(jīng)啞了,她四肢被人從根部處牢牢制住,連帶著身子都無法扭動分毫,便只剩一顆頭顱能活動。慘叫了一陣后,她求著薛凌救命,嗓子啞了之后,就只剩上下晃動自己的腦袋,隔著一層稻草把地板砸的“砰砰”響,一張臉轉(zhuǎn)眼就被血覆蓋,看不出半點(diǎn)曾經(jīng)有過的花容月貌了。原她那晚是五個漢人女子中最好看,薛凌才指了她。
拓跋銑頗有耐心,還是握著刀柄,像漢人打磨一件藝術(shù)品一樣。右邊的肋骨已經(jīng)可見三道。人露出點(diǎn)骨頭,尤其是背上的骨頭,一時半會是死不了的。因?yàn)楸成涎茌^少,不會出太多血。就算是死了,又怎樣呢?
幾個人離薛凌被綁著的架子頗近,她能清晰的看到珍珠兒背上皮開肉綻,磕頭的“砰砰”聲也越來越微弱。那點(diǎn)為所欲為的性子終于收了些,道:“你給她痛快一刀,不然,永遠(yuǎn)也拿不到解藥。咱倆一起死”
拓跋銑聽她說話,暫停了一下手上動作,將帶血的刀尖伸到薛凌面前,學(xué)著薛凌那日的笑,道:“你不會,你跟我一樣的人。怎么會去死?她的命不值錢。不管她怎么死,死了之后,你就不舍得陪著去死了。莫說她死了,怕是你自己缺胳膊斷腿,你都不一定狠心舍得自己死。不過,你是來談生意的嘛,我們好好談,解藥拿出來,我就給她一刀。至于我們之間的事,我們再慢慢算?!?p> “那你繼續(xù),我要是看不下去,也不至于看這么久。相反,我只是想借此告訴你,花這么大力氣有什么意思”?薛凌嗤笑了一聲,復(fù)把臉轉(zhuǎn)到一邊。她還真沒說謊,雖讓拓跋銑給個痛快是于心不忍,但多看了幾眼,確實(shí)是想讓拓跋銑明白白費(fèi)功夫罷了。這些功夫花別人身上,總好過花自己身上的。何況拓跋銑也沒說錯,自己缺胳膊少腿,也未必就真能狠下心來去死,那就是白白吃虧了。
不忍的事情太多,大多,最后都是忍下來的,并沒多少人真的就不忍了。
拓跋銑看了好一會薛凌,回頭直接將刀插進(jìn)了綠珠兒身體里,那點(diǎn)微弱的聲響,終于徹底消失了。他并不是受了薛凌威脅,只是看出薛凌真的一點(diǎn)都不會在意此事。如果一件事沒什么效果,多做無疑
薛凌都沒去看珍珠兒尸體,冷了臉道:“我不想在這說話?!?p> 是爾朱碩親自來解的繩子。拓跋銑已經(jīng)拂袖而去。他仍未想過要和薛凌做什么。梁人的東西,問誰都能要,不差這么一個。
薛凌跟在后頭,一路到了拓跋銑房間。倒是難得和漢人一般無差,只是畫風(fēng)略微粗狂些,反正比起帳子是好了千萬倍。桌子上放著的正是平意,還有些吃食。很明顯,拓跋銑已經(jīng)做好了薛凌會出來的準(zhǔn)備。
剛剛的慘叫聲已經(jīng)消失殆盡,拓跋銑揮了揮手,連同爾朱碩一起,所有人退了個干凈。
爾朱碩知道,這件事對自己而言,算是結(jié)束了。他完全不知道如何發(fā)展到這個地步的,說不上來心里是什么感覺。既慶幸薛凌現(xiàn)在還沒受什么傷,又有點(diǎn)期待那個漢人小子缺胳膊斷腿才好。
薛凌看了看天頭,拿了塊點(diǎn)心在手上一邊吃一邊問:“今天是第幾天了?”
“第二天”
“那你動作倒是快,這就將人抓來了”。薛凌談?wù)摰姆路鸩皇钦渲閮?,而是一個物件。帶著點(diǎn)感嘆,還能聽出一絲對拓跋銑真心實(shí)意的夸獎來。
死個人嘛,死個人而已。她是有點(diǎn)無法接受魏熠死了,那畢竟相處了好幾個月呢。剛剛那是什么東西,怕是說話都不足十句。自己當(dāng)晚應(yīng)該是沒說多少話吧,也不知道她那五百兩銀子花出去沒。不算小錢了,要拿來買個啥,不可惜。真要浪費(fèi)了,還是挺心疼的。
拓跋銑看薛凌并不像在裝樣子,便覺得她那句話說的還真對。自己聽過的有關(guān)于漢人的傳聞好像都與眼前的人不太符合。但一個人被算計(jì)的太狠了,沒有足夠的誘惑,大多都不會冰釋前嫌。他實(shí)在想不到薛凌有什么東西能讓自己咽下這口氣,因此壓根不想跟薛凌多談,只是想把解藥弄到手,
拓跋銑道:“我并不想與你談什么生意,也不關(guān)注你和霍準(zhǔn)是不是有什么恩怨,把解藥交出來,我放你平安離開鮮卑,決不食言?!?p> 薛凌吃了些點(diǎn)心,又喝了碗馬奶,壓根不管拓跋銑在說什么,道:“我叫薛凌?!?p> 拓跋銑覺得自己對眼前人的厭惡更深了一層,不是因?yàn)樗欢α?,而是太懂薛凌。知道她在不可一世,知道她在有恃無恐,知道她量自己不敢放肆。這些東西,原是他拓跋銑在別人身上玩剩下過的,如今被人玩到自己身上,就越發(fā)不能接受。
偏自己又知道不能不接受,只能沉默了聽薛凌接著往下講。
薛凌看他不答話,知道自己起碼可以開始說話了,這事兒應(yīng)該是成了一大半。拓跋銑此人根本無任何道義可講,量他不會死守著霍準(zhǔn)。雖然自己做的是狠了點(diǎn),但就像他說的,丟條胳膊的人,大多并不會就真的能狠心把自己給砍了,畢竟活著的誘惑太大。
只要利益足夠大,手段狠了點(diǎn)算什么呢?
薛凌搬了把椅子,坐到拓跋銑面前,道:“我想你幫我殺了霍準(zhǔn)?!?p> 拓跋銑早猜到薛凌要說的是和霍準(zhǔn)有關(guān),聽到她如此說也不驚訝,道:“霍準(zhǔn)和我挺好的?!?p> “可惜他要死了。”
“你既然千方百計(jì)來找我,說明我不伸手的話,他大概是能活著的?!?p> “那倒不是,我來找你只是想他早點(diǎn)死而已?!?p> “我倒是希望他活的久點(diǎn),按照你們漢人的說法,長命百歲?!?p> “可惜大多漢人都活不到那個年紀(jì),早夭的也不少?!?p> “他活著一天,不就可以拿一天的東西給我么?!?p> “我可以給的更多。”
“貌似女人不能為官,就算能,我實(shí)在想不出啥能比一個相國給的多,魏塱嗎?”
“我連魏塱一起給你?!?p> 拓跋銑終于稍微上了點(diǎn)心,看著薛凌,道:“那你什么時候拿的到?”
“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