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氣不夠用,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卻沒吸好,鼻涕堵住了鼻孔,我轉過身背對著李叔夜,本來想揮出去的拳頭,在看到他的一刻,不知怎么就都卸了力氣。
“你覺得你自己在這世間孑然一身是嗎?可你明知道今晚我會來,還演這么一出給我看,賺我的眼淚?我偏不給!你自己愛作,我可不奉陪!”
我嘴上說著狠話,步子卻挪不動。
“唉!”
背后是那人長長的嘆息,我聽到他說:“抱歉,你的心思,我懂了?!?p> “你懂什么?”我回頭,反問李叔夜。
李叔夜低垂著頭,兩手搭在腿上,不言不語,像個犯了錯的孩子。真不知道我倆誰是師父,誰是徒弟!
我說:“師父,我走?!?p> 李叔夜沒有動,也沒有應我。
我走到他身側,蹲下來,看他平日里溫潤的眼里裝進了如深海般浩瀚的落寞,我嘆了口氣,輕聲道:“師父,我走?!?p> 我又重復了一遍。
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這個人,不是韓子淵,韓子淵到什么時候都懂得明哲保身,他是天宇上那顆最遙不可及的星,韓子淵才不會委屈自己,挨我的訓!受我的氣!
這人是李叔夜,我喜歡看他的笑,我聽不得他的嘆息。
我沒有認錯,我在意的不是他身上的梅香,不是他這張與韓子淵酷似的臉,他何時從韓子淵的陰影里跳脫出來,占得一席之地的,我掐算不準。算不準,便不算了。
李叔夜愣了,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他的頭還垂著,他眼里的落寞被天星映亮,他眼里閃著光,臉上一陣悲喜轉換。
我說:“反正我年紀尚輕,還等得起?!?p> 我在心里對自己鄭重其地宣告:“魏南青,再信最后一次?!?p> 魏南青,是初始的我。
李叔夜還低著頭,除了臉上的表情,不見任何動作。
“李叔夜,你傻了吧?”
我把手抽出來要摸他的額頭,剛才他的頭嗑到地上,現在額頭上有塊淤青,是不是腦震蕩了?
“你再叫一次!”
李叔夜突然動了,他把我的手按在他額頭上,語氣有些抖。
我瞥了下嘴唇,在確認他的頭不熱之后,便說:“李叔夜,地上涼?!?p> 李叔夜臉上綻開了笑容,不是那種溫潤的笑,而是完全不顧形象的傻笑,我真的不忍直視,我抽出手,把小九從包里掏出來,小九在我手上抻成一根面條,鼻子上還掛著個鼻涕泡兒。我捏住小九的鼻子,他不高興地晃了晃腦袋。
“喵!”
小九打了個哈欠,不高興地翻了個身,蜷成一團繼續(xù)睡。
“別睡啦!”
我為它順順毛,把它放在李叔夜身上,說,“干活了?!?p> “喵!”小九不高興地抱怨一聲,跳回包里,屏蔽我的信號。
“喂!醒醒!他是我?guī)煾?!你不能搞差別對待!”我想把小九掏出來,突然覺得有些不尋常。
不對!小九救過云霽寒,李叔夜應該氣場沒有云霽寒強才對呀!怎么會不為他治療呢?
那么小的針眼兒小九都能聞到,李叔夜這一身傷,小九不可能嗅而不理。
我重新打量李叔夜,拉過他的胳膊,在他的傷口處摳了摳,我輕輕一撕,一層薄薄的白色的皮被揭下來,我放在手中捻了捻,碎……碎了?
我白了李叔夜一眼,又一連撕了幾塊下去,我!我被套路了!
我指著他身上的鮮紅,嗤笑了聲:“這是啥?番茄醬汁?”
李叔夜搖頭,道:“櫻桃汁!”
它倆有什么本質性區(qū)別嗎?
我騰地跳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你自己玩兒吧!”
這坑!我結結實實地跳進去了!摔得真慘!還是臉先著地!
“翊兒……”
我被拉了回去,我聽到身后的“騙子”說:“師父我需要一個解釋的機會。”
“徒弟我也需要一個摁機重來的機會!”我沒好氣地說,“要不給我個地縫兒鉆一下也行?!?p> 我被自己氣炸了!
李叔夜怎么可能做那么愚蠢的事兒呢?我真是佩服自己的笨和蠢!他根本一點都沒受傷。
這下可好,說出去的話,再收回來,談何容易!我已經開始后悔了。
“呵呵!”
李叔夜還沉浸在歡愉里,我的腦袋卻已經冷靜下來了。
“師父!外面一堆人等著呢!您公務纏身哪!”
我得把李叔夜的注意力轉移開,可是他并沒被我的話吸引。
“無妨!”
李叔夜讓我轉過來,我面對著他,看他緩緩起身,臉上露出和暖的笑,。
“還是出去吧!你又不給加班費。”
我低頭,不想看他這副樣子,腸子已經悔青了。
“呵呵……”李叔夜說,“走啦?!?p> “走走走!”快走!
我推著李叔夜出牢房的時候,外面候著的幾人都面面相覷,噤聲不語。但見李叔夜又在笑著,胡炎撓撓頭,臉上大寫的莫名其妙。
“欒玉,看好了緣大師?!崩钍逡狗愿赖?。
“是!”那個黑袍人已經摘下面具,沖李叔夜拱手。
胡炎!欒玉!還真是胡言亂語!
“噗!”我笑出了聲。
李叔夜刮了下我的鼻子,問:“冷不冷?”
不光是胡炎,除了修之外的其他人都像看動物園里的猴子似的瞧我。
呃!我抽了下嘴角,抬手把發(fā)簪摘下來,如瀑般的長發(fā)散下來后,胡炎與欒玉才把快驚掉的下巴接上了。
“冷!快走!快走!都是你害的!”
我灰溜溜地往外走,李叔夜卻得意洋洋地笑著,修走在我身后,把我與李叔夜隔開,我覺得這樣甚好,讓李叔夜平靜一下,他這個樣子怎么像地主家的傻兒子呢?
我與修在李叔夜的書房里候了一會兒,李叔夜身著一身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的衣衫,精神抖擻地進來了。
我坐在榻上,默默地吃著糕點,想著怎么把說出去的話收回去,若是告訴李叔夜我就是一時沖動他不必當真,我覺得我們連師徒都沒得做了。
李叔夜坐在我對面,為我倒了杯茶,輕聲道:“慢點吃,別噎著了?!?p> 我連連點頭,把茶一口飲盡了,說:“師父,陸機是百鬼窟的人,這太意外了!”
牛皮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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