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季如松忽然嘶啞地喊道,然后扯過李若霜的鞭子,狠狠地扔進梅林,“夠了……”
李若霜冷哼一聲,偏過頭,卻是不忍心看到季如松這般模樣。
季如松走到紀青面前,想要伸手摸摸她發(fā)紅的右臉,手到半空卻又停住。他深深地看著紀青,忽地像平常那般笑道,“阿姐,你想要什么么?”
“錢?!奔o青站在他面前,望著他的眼,直接說道。
“好?!边@個答案似乎在季如松意料之中,他點點頭,“阿姐要多少?”
“一萬兩?!?p> “不要臉!你……”李若霜剛要怒罵紀青貪得無厭,季如松就點頭,“好?!?p> 季如松冷靜地有點瘆人。紀青扯緊自己的錦衣,咳了一聲,“要一次性給,我可不想再來你們季府惹麻煩?!?p> “我還不想再見到你這個賤胚子!”李若霜沒見過那么恬不知恥的,竟氣得腦殼疼,恨不得拿錢將紀青砸出季府,“季如松你干嘛跟這種人這么客氣,只要我跟我爹爹說一聲,就可以將她打入大牢……”
“阿姐隨我來罷?!奔救缢身钌?,看得紀青心頭一怔。她捏緊手心,過一會兒才松口氣,點點頭,“你帶路?!?p> 李若霜要跟過來,一旁沒動靜的顧之清就忽然將她拉住。李若霜猛地回頭,在季如松背對著她的時候,淚水不知道為什么就劃出來了,“你究竟要做什么!”
“……阿霜?!鳖欀鍖⑺男∶p呼出口。李若霜愣住。自從她嫁給季如松,顧之清就一直喚她季夫人了。
雪花紛紛落著,紀青跟在季如松身后走,她忽然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颐擅傻?。
“我只是還在后悔,在你嫁人的時候沒有阻攔?!?p> 顧之清的這句話摻入冷風,一同呼嘯進紀青的耳畔。紀青閉上眼,有東西從眼角落下來。
————————
紀青隨季如松走過外圍廊道,進去以聽濤閣為主題的建筑庭院。紀青走在里面,回廊復(fù)折,空間藏露互引,曠奧自如。她偏頭,就可以看到西面白墻后立著數(shù)棵不懼嚴寒的黑松。
紀青停下來,默默望著。季如松在前面走著,聽不到紀青的腳步聲,回頭看她,只見她望著遠處的景致,臉上還有著紅印跟淚痕。
他垂眉,靜靜站在那里,心頭百感交集。他輕嘆了一口氣,紀青忽然回過神,看向他,“抱歉,我走神了?!?p> “沒事?!奔救缢善^,卻沒有往前繼續(xù)走的意思。紀青察覺到他的情緒,打趣道,“怎么,是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錢?”
“阿姐……”季如松忽然喚了一下紀青,紀青怔住,心頭的軟弱又忍不住要奔涌而來。她用藏在衣袖里的手指狠狠嵌進手心,然后才說道,“什么事?”
“那日……走水的那日……”季如松摸住頭,那段噩夢般的回憶其實他這輩子都不愿意再回想來,“我……”
————————
那日也是下著大雪。季如松不知為何,始終無法入睡。他腦海中忽然閃過那個車夫的臉。
他猛地坐起來,才想起那不正是被紀青責罰過的廚子!
濃烈的不安緊緊壓迫著年紀尚小的他。他一把掀開被子打算跑去做些什么,可是一打開門,濃煙就從右側(cè)滾了過來。季如松被嗆得直咳嗽。
“阿爹阿娘!阿姐!”季如松想大聲喊叫,可是一開口濃煙就橫沖亂撞而來。季如松不知道自己是害怕到落淚,還是只是被熏到了,只覺得臉上涼涼一片。很多人惶恐地跑著,季如松想拉住一個人問阿爹阿娘,都被直接撞到在地。
“走水了!走水了!”
季如松咳嗽著,四肢漸漸麻木。他努力往阿爹阿娘的房間跌跌撞撞地跑去,還沒到就見巨大的燃燒的木頭砸下來,直接截斷通道。
“阿爹阿娘!”撕心裂肺的吼叫,季如松幾近昏厥過去。
“快逃!”一個素未相識的中年男子過來抱住他,拉著他往外逃。季如松忽然猛地甩開他的手,涕泗橫流地喊道,“不行,我阿姐還在里面!”
中年男子怒吼道,“已經(jīng)救不了了,你別犯傻!”
身后是熊熊大火,滾滾黑煙,奪命蝕骨。季如松搖搖頭,臉上因為淚水與濃煙,黑乎乎一片,“阿姐!我要跟阿姐在一起!”
“……”中年男子忽然快步上前,直接橫抱起季如松,捂住他的口鼻,然后不不顧一切地往二樓大廳跑去。季如松絕望地掙扎,啃咬著男子的手,忽然男子抱住他,一躍,直接沖破二樓木窗,直直摔下來!
“阿——姐!”
寒鴉驚起。
--------------
紀青見季如松一個“我”后便再也說不出什么,就輕輕嘆了口氣,“以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之后也脫逃了?!?p> 季如松捏緊拳頭,猛地搖了搖頭,“阿姐先跟我來?!?p> 紀青點點頭,與他進了聽濤閣后,只見他推開案桌旁邊的書架,一道密道乍現(xiàn)。紀青不由吐槽道,“怎么大戶人家都有這種怪癖。”
進去,隧道倒是不深,只是拐來拐去,還有很多迷惑性的小洞。紀青走到甚至有些出汗。她呼一口氣,服氣道,“你這是打算日后地道戰(zhàn)?”
季如松卻不回頭,專心帶路。紀青哼了一聲,尋思著這丫可能不能分心,一分心他也找不到路了。
好不容易才來到一個洞穴面前,神奇的是居然還匹配了一個石門,看起來就很高端大氣上檔次。季如松深吸一口氣,猛地將石門推開。
紀青看到里面的東西后怔住。里面滿滿的金銀珠寶,堆得跟座小山似的,就連里面的地面,都是金磚鋪砌而成。紀青看得眼睛都禁不住瞪大,還咽了咽口水。她震驚地看向季如松,季如松卻好像看慣了一樣,面無波瀾地走在金磚上面。他每踏過一塊,就好像踏過一段漫長的,沒有紀青的歲月。最后他在那座小山面前停下來,面色微微悵然。但終歸是長吁了一口氣。
他轉(zhuǎn)身,溫柔地看向紀青,“阿姐,十年了?!?p> 紀青瞳孔放大。她愣愣地望著季如松。目光相接的那一霎那,她竟遲鈍地明白過來他的心意。
“我想著有天你回來,看到這些會高興?!?p> 紀青心臟猛地驟縮。她呆呆望著季如松,嘴巴微微張開,淚水還是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阿姐在我面前總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季如松溫柔地述說著,“好像只有在顧之清跟錢面前才會有點變化……我不是顧之清,我只能給阿姐錢……”
——————
“阿姐,你怎么整天都想著賺錢?”小季如松吐槽著吃飯還在數(shù)著銀子還笑得米粒從牙縫掉出的紀青。
紀青一邊搖頭一邊嘖嘖道,“你還小,不懂錢的好處。”
“俗氣!”小季如松不屑地哼道。
紀青嘿嘿笑道,“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俗氣我也認了。以后我啊,聘禮起碼要一座小金屋,哈哈哈哈?!?p> “……你就做夢吧你,”小季如松用筷子戳著碗里的米飯,“天底下哪里有那樣傻的男人。況且你惡名遠揚,能嫁出去就不錯了?!?p> ——————
回到那一剎那,歲月無聲也讓人害怕??萏匍L出枝丫,原來時光已翩然輕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