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九幽城
人間已如煉獄,九幽深處孤寂。
方行城墻之上潑水成了冰,離國兵不懼嚴寒往上攀爬,周而復始堅持不懈,城墻上的天啟士兵便往下放箭,放滾木擂石,甚至燒開火油與開水往下倒,戰(zhàn)況甚是慘烈。
離軍雖遇到了最殘酷的抵擋,卻沒有退縮,反而越戰(zhàn)越勇,越挫越強。
天啟兵面對離軍瘋狂的攻勢,城墻上該用的物品全部用光,戰(zhàn)到最后,桂啟獻不得不命令士兵,將過冬的棉被澆上火油點燃往下扔,阻止離國兵翻越城墻。
這場仗直殺的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日月變色。
西月拓石在指揮作戰(zhàn)時,被萬弩箭射傷,穿透胸骨,箭上的火毒將他的前胸燒焦了一片,人一時萎靡不振。
他端坐在帳中,面色蒼白話聲無力,往日的雄風蕩然無存,眼前只是一個年邁的老人。
“父王?!蔽髟萝幱疬M帳施禮。
見眾位兄弟都在。
他與夜墨一同掉下城墻,便被西月軒成救了下來。
“你來了,你來的正好。”西月拓石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有氣無力地道:“本王一生戎馬,攻城略地戰(zhàn)無不勝,卻不曾想攻不下這小小的一座方行,本王一世英名,竟毀在了這桂啟獻小兒之手,不甘啊不甘啊。”他大咳了幾聲,臉色更加蒼白。
“父王待我率兵再去攻城,定將那桂啟獻的頭顱割下獻給父王?!蔽髟萝幊赡贻p氣盛上前請戰(zhàn)。
“十五弟不可魯莽,天啟兵異常兇猛,弩箭連發(fā)箭頭澆油,碰上非死即傷,現(xiàn)在父王有傷在身,我軍又疲憊乏力,如此對峙下去絕非益事?!蔽髟萝帩蛇B忙阻止他。
“你的意思呢?”西月拓石看了一眼西月軒羽問道:“你剛從城中出來,應該知道城中之事吧。”
“回父王,兒臣的確了解一些城中之事,桂啟獻鬼才多變,他把將領分城守護,利用萬箭弩來鉗制我軍攻擊,并發(fā)動城中百姓一起護城,將城中糧食運往奉巖,以求呼應。”西月軒羽恨恨地道:“他們防衛(wèi)太嚴,兒子無能沒能將萬箭弩一一損毀,讓父王受了重傷?!?p> 西月拓石點了點頭,似是在思考什么。
“八弟這就是你從方行帶回來的信息嗎,一點價值也沒有?!崩衔迕魍跷髟萝幷宦暲湫暗溃骸皝砣耍瑢⑷藥蟻?。”
一會兩個離國兵押著夜墨走了進來。
“你沒事吧?!蔽髟萝幱疬B忙上前詢問。
“八弟這么關心他,難道忘了自己的身份?”老大誠王西月軒澤說了聲。
西月軒羽剛要回答,西月拓石阻攔了他,對夜墨道:“你是什么人?!?p> 夜墨道:“天啟人?!?p> 西月拓石聽后,忍住傷痛對西月軒澤道:“即是百姓,留之無用推出去斬了?!?p> 西月軒羽聽了連忙道:“父王,他是當朝狀元郎夜墨,此人頗有才分,如能感化必是我離國之福啊。”
“哦!”西月拓石忍住咳嗽,不僅多看了夜墨幾眼,道:“小小年紀便在朝為官,希望如老八所說是個有才分的人,即如此你若歸順我離國,去游說那桂啟獻小兒,我便放了你?!?p> 夜墨冷笑一聲:“我乃天啟子民,怎可與亂臣賊子為伍?”
“放肆,不想活了?”年輕氣盛的西月軒銘在一旁大喝了一聲。
他與西月軒成是同母兄弟,兩人相差兩歲,二人立在一起竟然有些相似分不出你我。
夜墨又是冷冷一笑道:“但求速死,不為茍活?!?p> “哼,求死茍活豈是你說了算的?!蔽髟峦厥舐暤溃骸笆暮煤么?,回到龍城慢慢勸服?!?p> 他雖身受重傷卻坦然處之,這等精神不得不讓夜墨佩服。
“唯?!蔽髟萝庛戇B忙遵命沖帳外喊道:“來人,將他帶下去看好。”
西月拓石穩(wěn)了穩(wěn)心神,問西月軒羽道:“老八,你剛才說小兒桂啟獻將糧草放在了奉巖?”
“回父王,他們將糧草全部運往了奉巖?!蔽髟萝幱鹩幸庹f道:“奉巖離方行四十來里地左右,駐守軍民不足一萬?!?p> 他在方行城內(nèi)便已想好,方行久攻不下,可轉(zhuǎn)攻奉巖端了桂啟獻的后援。
此時他卻隱而不說,只是引導西月拓石往哪方面想,在眾位兄弟面前,他只有拋光隱晦暗藏鋒芒。
果然,西月拓石突然面上有了一絲血色,大聲道:“爾等聽我命令轉(zhuǎn)攻奉巖,斷其后路?!?p> 他說到這里,盡然激動地站了起來,精神似乎也好了許多,并對西月軒銘道:“帶上那個不怕死的小子,讓他看看我離國的威風。”
“是父王?!蔽髟萝庛懘饝?。
眾人早已看出,方行此次攻下無望,就這般撤退似乎有些倉促,此時西月拓石說轉(zhuǎn)攻奉巖,大家也是為之一振。
奉巖與方行相隔幾十里,西月拓石命人先將主力,在城外山村一代駐扎,又命老大西月軒澤,老二西月軒敏帶領一些士兵,對方行不停的進攻,以擾亂桂啟獻視線。
待到夜深,他帶傷命人迅速集結在奉巖周圍,趁奉巖守衛(wèi)不備之際下令攻城。
奉巖一彈丸之地,從這頭能看到那頭,里面并無多少守衛(wèi)與百姓,加吧起來也就進萬口子人,那經(jīng)得起離國這般虎狼之師?
西月拓石原想此場戰(zhàn)役在一個時辰內(nèi)便會結束,不想再次碰上了軍民團結作戰(zhàn),天啟將士與奉巖百姓拼死抵抗,奮戰(zhàn)了大半夜才將其攻破。
在黎明來臨之際,卻是奉巖進入煉獄之時…
“殺,全部殺光?!蔽髟峦厥宦暳钕?,慘無人道的屠城開始了。
離兵見人便殺,逢屋必燒,似乎把攻不下方行的怨氣,全部發(fā)泄在這小小的奉巖上,一時間血流成河堆尸如山,近一萬兵將百姓盡數(shù)被殺,老少婦孺無一幸免。
奉巖的上空彌漫著慘淡的陰霾,驅(qū)不走趕不散,久久,久久盤旋著……
“不——不——”夜墨被西月軒銘兄弟羈押逼迫下,目睹了這場血腥殺戮,眼睜睜地看著天啟將士與百姓在自己的面前倒下,自己卻什么也做不了。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做。”夜墨呼喊著沖上去,要去阻擋,要去撕打,無奈被繩索絆倒,他爬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著。
“好好看看吧,這就是你們拼死抵抗的代價?!蔽髟萝庛戲T在馬上不為所動。
“看到?jīng)]有,這就是我們離國,你們天啟的克星。”
西月軒成指著這血腥的場面沖夜墨喊道,語氣里盡顯不馴。
“你們會有報應的?!币鼓曀涣叩卦{咒著。
“可笑,戰(zhàn)爭就會死人,留著報應去地獄吧?!蔽髟萝幊沙靶λ馈?p> “禹王、齊王,王上有令速收兵撤回龍城?!?p> 一離國將士策馬奔來,只見他滿臉滿身的鮮血,提的長刀上鮮血順著刀刃流下,一滴一滴撒在這冰冷的地面上,他們就如魔鬼般,一瞬間將原本寧靜安詳?shù)姆顜r變成了人間煉獄。
“為何這般倉促?”西月軒銘不解地問道。
“天啟將劉昌率兵追趕,王上身負重傷無法對敵,速命我等撤離?!睂⑹炕氐?。
“即如此孫將軍與幾位哥哥護衛(wèi)父王先行,我與十五從后?!蔽髟萝庛懙馈?p> “唯。”孫由金抱拳施禮,調(diào)轉(zhuǎn)馬頭疾馳而去。
劉昌是天啟將領,一直奉命在方行一帶騷擾離兵,就如同打游擊一般。
此時,他帶了一隊將士趁離國不敢戀戰(zhàn)一路追擊而來,致使負傷的西月拓石不得不棄了奉巖,帶領殘軍返回龍城。
途中夜墨被拖扯在馬后,自目睹了奉巖慘像,任天氣惡劣;任道路艱難;任西月軒銘兩兄弟百般刁難;他始終沒有再說一句話,如同啞巴了一般,忍受這些苦難。
這讓西月軒銘忍不住心生敬意,一旁的西月軒成年齡最小,但隨父已是征戰(zhàn)多年,此次方行大役讓他鍛煉成長了不少。
這一路下來他對夜墨的這種堅韌也深感佩服,心中也是不由地產(chǎn)生了些許好感。
“嗨,看你蠻有韌勁的,回到龍城我回了父王要了你當我的隨從。”西月軒成騎在馬上對夜墨喊道。
夜墨箭傷一直未好,又被強行拖扯了一路,此時全憑毅力在支撐著,哪里還有心思理會他的喊話。
“十五他可是八哥的恩人,雖然大哥說他有嫌疑,可是要人還要經(jīng)過八哥同意?!避庛憣幊傻馈?p> “他是我發(fā)現(xiàn)的,就應該是我的,沒有我怕是八哥還在死人堆里呆著呢。”軒成白了軒銘一眼。
這小哥倆說說鬧鬧的,完全沒把夜墨當人對待,似乎是一物件,誰先看到的就屬于誰的。
夜墨任他們說鬧,此時心中混亂的很,又有傷在身,對他們小哥倆的談話沒放在心上。
突然行軍中一陣混亂,似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西月軒銘見遠處有一隊人馬向這里疾馳而來,顯然是天啟兵追趕上來了。
他連忙舉刀大喊道:“天啟兵追上來了,爾等隨我御敵?!?p> “十四哥,我也去?!?p> 西月軒成竟然比西月軒銘更勇猛,騎馬便要迎擊天啟兵。
“十五弟快去前面稟報父王,我先在這里頂住他們?!蔽髟萝庛懞暗馈?p> “不要,我要殺敵?!蔽髟萝幊刹灰?。
“十五弟又不聽話了是不,來方行之前怎么應允的?!?p> 西月軒銘雖小,但很是愛護弟弟。
西月軒成是他們兄弟中最小的一個,來時應允聽從安排服從命令,此時被西月軒銘這么一喊,只好撅了嘴老大的不愿意道:“好吧。”
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往部隊前面疾馳而去。
西月軒銘手舉長刀騎在馬上,對身邊的將士道:“爾等聽命,呈人字形雁陣,盾牌手后排變前排,長矛手居中矛頭藏匿盾牌手之后,待天啟兵沖擊你們,你們便破盾攻擊,短刀手后隊變前隊,待殘留天啟兵沖至后排時阻擊他們,爭取更多的時間讓父王的部隊遠離?!?p> 短短的幾分鐘西月軒銘便將戰(zhàn)隊部署完畢,而離國的執(zhí)行能力,也迅速到讓夜墨目驚口呆。
轉(zhuǎn)眼之間他們已鋪開了陣型,成了一個犄角之勢迎擊追過來的天啟兵。
兩軍就如猛獸般對撞過去,西月軒銘勇猛異常,手中的大刀所到之處無不鮮血飛濺。
夜墨被他牽扯著裹在了亂軍當中,一時間險象環(huán)生。
西月軒銘殺的興起哪里還顧得上他?
夜墨看他如狼似虎般砍殺天啟兵,心下一橫扯住捆綁自己雙手的繩子用力往后猛拉,戰(zhàn)馬被他驚擾長嘶一聲前蹄騰空而起,一下子站立起來。
西月軒銘騎術了得,他抓緊馬鞍一哈腰貼緊了馬背并未掉下,而馬似乎并未安靜下來,撒開四蹄狂奔而去,夜墨便被拖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