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的輕功很好,在夏漪苑領了簡瀲樞的命令之后,就立馬去了養(yǎng)芝堂,把賈旭給帶過來了。
賈旭覺得今年的青陽侯府可能風水不太好,這幾個月里,自己除了固定來府里給青陽侯夫人、少爺簡瀲樞、小姐簡清禾請平安脈外,來這侯府的次數(shù)比自己一年來得都要多了。
他見進了侯府,遠山就背著他直奔夏漪苑,就知道,這次恐怕還是那位主子出了事。
當他進了夏漪苑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今天這院子里靜的出奇,不過與其說是安靜,倒不如說是氣氛詭異的沉悶。進了主屋,就見外間里跪了幾個丫鬟婆子,青鸞丫頭和那個叫紅雨的丫頭正瞪著眼睛看著她們,似乎她們動一下,就能撲上去活撕了她們。
進到里屋,就見簡清禾慘白著一張臉躺在床上,雅香丫頭在床邊站著,而簡瀲樞就坐在床邊看著簡清禾,雙手握成了拳頭,力道大得連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他的臉色黑的就像是地獄的羅剎一般,好似下一刻就要起身殺人,周身的氣勢壓得人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咳、咳”賈旭咳嗽幾聲,示意簡瀲樞自己來了。見他回頭看向自己才說到:
“你讓開吧,讓我來看一下。”
簡瀲樞依言站起身上,沉沉地邁著步子走到一邊站著。別人只能看出他面上的魂不守舍,卻不知道,這一刻,他連腿都是軟的,心里面空落落的。
賈旭暫時不去管他,坐到床邊,查看一下簡清禾的狀態(tài),然后給她號了一下脈,轉頭對簡瀲樞說道:
“放心吧,胎兒和大人都沒事,之前青鸞一直藥食補著,所以她身子和胎兒的狀態(tài)都很好,這會因為心緒起伏大,加上動作不當,導致有些動了胎氣。我開服方子,等會再給青鸞出幾副藥膳的材料,仔細再養(yǎng)一個月就沒事了?!?p> 見他這般說,簡瀲樞心里終于是踏實了,只是還是不由地擔心,沉聲問道:
“她剛剛喝了臟東西,現(xiàn)在昏迷可會有礙?”
賈旭聽她這么說,又仔細檢查了簡清禾的脈象,確保再三之后,凝眉向一邊的雅香問道:
“你家小姐今日進食多少?”
雅香經(jīng)過剛剛的鬧劇,這會精神有些疲憊,正整個人有些委頓的時候,忽然聽見賈旭這樣問自己,趕忙回答說:
“與往常一樣,因為有了身子,所以會多食一些,只不過小姐今日身子不適很爽利,一直覺得胸口憋悶,剛剛……喝了臟東西之后,一下子全吐了出來?!?p> 聽她這般說,賈旭才點點頭,對簡瀲樞回道:
“這就是了,她把脾胃里的東西都吐干凈了,那些臟東西,想必也是吐干凈了,不必擔心?!?p> 這下子簡瀲樞心中的大石確實是放下了,他現(xiàn)在還不知道那湯里到底是什么東西,只是猜也知道一定不會是什么好東西,既然吐干凈了,那也就不用擔心了。
坐在床邊的賈旭,見簡瀲樞臉色終于有些松動之后,才對他說到:
“你先出去吧,我還要給她再仔細檢查檢查?!?p> 雖然簡瀲樞與簡清禾是那樣的關系,但是畢竟是男女有別,他在這里,賈旭始終不好為簡清禾寬衣檢查。
簡瀲樞也知道,便留下雅香在里屋伺候賈旭,自己出去了。
簡瀲樞把簡清禾抱進里屋之后,就吩咐了青鸞和紅雨,看住那幾個婆子和丫鬟,今日沒他的命令,誰也不準離開這夏漪苑。
是以這會紅雨和青鸞就像是兩個門神一般,站在門口虎目瞪著她們,而遠山把賈旭請來之后,就自覺地也站到外間,當起了第三個門神。
趙婆子和她帶過來的這四個丫鬟也都不是太蠢笨的人,知道少爺只是動了大怒了,但是少爺下了命令,她們也回含薇院向夫人求助,于是只好跪在外間,垂著頭等著加下來對她們的處置。
咔——
里屋的門被打開了,外間的幾個人轉身的轉身、抬頭的抬頭,就見一只穿著緞面云紋的御錦鞋從里屋踏出來,接著,簡瀲樞就面無表情地向她們走過來。
簡瀲樞周身的氣勢太壓人了,以至于趙婆子一行四人,只匆匆抬頭看了一眼,就趕緊睡下來眼簾,把頭埋得更低了。
簡瀲樞走到趙婆子的面前,那雙御制的官靴就定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簡瀲樞睨著她,看了良久,才冷神開口說道:
“又是你。你果然是把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了?!?p> 其實簡瀲樞的語氣很平靜,沒有憤怒也沒有斥責,就像是只是在冰冷無情地敘述著這件事一般。
可是就是這樣的聲音,卻反而讓趙婆子心中更加的沒底起來,就像是下一刻自己就要死去一般。她把頭磕的咚咚響,不一會額頭就出血了,卻全然不顧,只口中爭辯著:
“少爺饒命、少爺饒命啊,是夫人吩咐小的來送參湯的,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啊,少爺饒命……”
簡瀲樞壓根不在意她的行為,仍舊冷冰冰,甚至有些輕蔑地開口:
“你送的是參湯?”
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肯定不會是簡單的參湯。若是沒有之前的事,趙婆子還能一口咬定這就是參湯,但是看她那副一定要強灌簡清禾喝下去的樣子,也知道她明白這湯不會是好東西。只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再如何厚顏無恥,她也只能說自己不知道了,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夫人趙秋那里:
“少爺,這就是參湯啊,是夫人吩咐小的特意送過來給小姐的,夫人還吩咐說,無論如何一定要小的親眼看見小姐喝下去才行,小的只是領命行事啊,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紅雨聽得簡直要眼珠子冒火了,親眼看見小姐喝下去,難道是說小姐不喝就直接硬灌嗎?!
只是聽了趙婆子這么說之后,簡瀲樞卻站在那里不再開口了,就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若不是紅雨見識過簡瀲樞的手段,只怕她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相信了趙婆子的話了。
沉默了一會,誰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簡瀲樞轉身,對青鸞使了個眼神,吩咐道:
“你去看看。”
青鸞見狀,便領會地往放在軟榻小幾上的食盒走去。
她掀開食盒,看見了里面的湯盅,又掀開盅蓋。只見這上好的白釉青花瓷湯盅里,正安然地盛著半盅湯水因為她的動作,水面還泛起了一些漣漪。
青鸞看著這湯水,透明澄澈,只是這不暗不明的紅色,卻顯得妖異非常,她的心一點點地往下沉。
她端起湯盅放到鼻尖聞了聞,臉色變得有些濃重。又將它放到小幾上,伸出食指,從湯盅里沾了點放進自己的口中。舌尖傳來濃重的辛、苦之味,她知道,只是藏紅花的問道,只是讓她覺得有些奇怪的是,這辛、苦之味中,似乎還隱隱帶著一些苦杏仁的酸澀苦味。又細細品了一下,腦中匹配這藥材的味道,突然間,腦海中閃過一味藥,只見頓時間青鸞就像是被什么給擊中了一般,怔了一瞬,趕緊呸了兩口,轉身重重地朝簡瀲樞跪了下來。
見她這副樣子,簡瀲樞剛剛放下的心又不禁提了起來。青鸞低著頭,急急地開口道:
“少爺,這是由大量的藏紅花熬成的湯,里面并沒有是什么人參藥材。只是這里面卻添了一味其他的藥!”
雖然對于紅花,簡瀲樞也猜到了。只是見青鸞這樣子,只怕這味其他的藥材,才是主角。他沉著嗓子,陰冷地問道:
“是什么?”
青鸞抬起頭,直直地迎向簡瀲樞的視線,緩緩地吐字說道:
“砒霜!”
……
一瞬間,屋里的人面上都浮出了驚詫之色,就連原本只是在一邊冷眼旁顧的遠山,都不由站直了身子。這些日子,他多少也知道了府里的形勢,夫人和小姐素來不對付,只是有簡瀲樞護著簡清禾,所以夫人不能拿簡清禾怎么辦,而簡清禾一副避世不出的態(tài)勢,夫人也只當她不存在。遠山是跟著簡瀲樞在刑部辦差的隨侍,刑部大牢對待犯人的招數(shù)雖然殘酷,但是內(nèi)宅的爭斗多是陰損,他雖然不曾親身經(jīng)歷過,但是多少也是找到這些事情都是在背地里做的,經(jīng)常有些做了也神不知鬼不覺。
他也知道夫人已經(jīng)知悉了簡瀲樞和簡清禾的事情,灌紅花這種事情,他也能想到,甚至他也能接受趙秋慢慢折磨簡清禾,趁此耗盡她的元氣,要了她的命。只是他怎么也沒想到,趙秋居然這么直接,居然直接讓人喂簡清禾砒霜。
其實拋開一切不說,遠山都不由得覺得,這夫人的手段,簡直狠辣得不像個深閨婦人。
而不管其他人的想法,簡瀲樞這會心中簡直是驚濤駭浪,他知道自己的母親不是個簡單的人,也知道趙秋遲早會對簡清禾下手,所以他吩咐了青鸞和吉安,若是含薇院當真來人對簡清禾不利,不論何時,立刻到刑部來找自己??墒撬瓦h山想的一樣,趙秋始終只是個深閨婦人,用的手段多是漫長而隱晦的消磨,只是誰知道,他這個母親,居然也有如此雷利的手段,當真是他低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