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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府

第三十四章 來生見

簡府 門土吉本 2844 2019-08-22 10:45:11

  天上烏云密布,雷聲轟轟,雨落如注。李迪早在船沉之前,就將陳秋離用壽被綁在了自己背上,在江面浮沉,目光落到之處都是黑色的江水。四周有呼救聲,漸漸淹沒在一層一層的浪里。

  李迪拼盡全力度過了兩個浪頭,咬住下唇馱著陳秋離??赡苁撬┑膲垡绿窳?,侵泡在水里尤為得沉,一直將李迪往后拽去,天旋地轉(zhuǎn)。水下仿佛有無數(shù)只手拉著她往下沉。

  不,不行,陳秋離客死他鄉(xiāng)便罷了,不能再尸骨無存。

  表哥,我?guī)慊丶摇J种笍澢莺莸匚站o拳頭指甲插入掌心,這點疼痛已經(jīng)不管用。李迪兩鄂一用力嘴里一股血腥,甩甩頭奮力往前游去。

  眼前飄來一根粗壯的木頭,應(yīng)該是船身的龍骨。太好了,李迪爬不上去,只能小心翼翼將陳秋離放上去,自己在后面推。省力不少快要靠岸了遠處有火把發(fā)出的光。

  “阿珍,阿珍,阿珍?!崩畹蟼?cè)耳聽。低沉熟悉的嗓音,長生,長生是長生。

  “我在這里,我在這里?!彼宦暳摺@畹嫌昧焖偻哆呌稳?。漸漸地長生地身影越來越清晰。

  長生跳下江一把抱住了李迪。

  “快,表哥表哥?!崩畹项澏吨眢w去拉浮木。然而浮木上空空如也。李迪目光陰暗定定盯著江面,哪里出了錯?自己明明將他放在了上面的,浮木也沒有翻。無力鋪天蓋地地席卷將她整個淹沒。后悔,難過,絕望,痛恨將她團團抱住,如同江水般入侵著她的眼睛耳朵。她好累好累好累。

  “阿珍,阿珍,”長生的聲音迫切又哀傷

  李迪身軀一震,不能倒下。陳秋離還在等我。恍過神她不顧一切地推開長生想著江里跳去。長生大驚追上來緊緊抱住她。心膽俱裂,原是這樣的滋味......

  他的手微微的顫抖著,說不出一個字,唯有深深地喘息,頭腦一片茫然的眩暈。

  透過薄薄的衣衫,李迪感覺到他劇烈的心跳,遠遠蓋過自己心里的聲音。

  看不見臉上的表情,他疲倦的聲音好似嘆息一樣從耳邊傳來,“我快被你嚇死了”。

  她的眼徒然間有些酸澀,任由幾滴淚水滑落,悄無聲息的融入他的衣衫里。

  “他似乎微微一顫,屏住呼吸,略微收緊了雙臂

  你不要命了!”長生的聲音愈發(fā)低沉:“你冷靜一點。”

  ‘你讓開。“李迪冷冷說:”那是陳秋離。我如何冷靜?!?p>  長生望著她決絕的眼神,知道若是陳秋離活著,不管他用何種手段都能將陳秋離從簡淑珍心里趕出去,可偏偏他死了,在兩人你儂我儂時死了??v他情比金堅又怎么與一個死人爭呢。

  “我去將他帶回來,你在這里等。”強大地感動從心口上升,連日僵硬的心臟就在剛剛緩緩跳動了一下。

  轉(zhuǎn)身跳入江中“少爺,少爺?!?p>  “看好她?!?p>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萬箭穿心也不過如此了,李迪苦笑。悲傷如同滿江地潮水一般翻涌。

  “少爺,是少爺?!睍瘹g呼。

  長生將陳秋離放在岸邊,坐在一旁喘息。李迪握住長生的手發(fā)自肺腑道:“謝謝,謝謝你。”

  驛站中,李迪用清水將陳秋離臉上的污漬輕輕擦拭,他依舊微微笑著。李迪將臉貼在他的手上,默默落淚。他真的走了,他對外界一無所知,他對我的生死漠不關(guān)心,他真的走了。

  哪怕李迪一萬個不相信,陳秋離確實不在人世了。這只是他的軀殼。

  原來人真的會死。原來真的轉(zhuǎn)身便是天涯。

  “我來”清冷的聲音響起:“我給他換衣。’

  “對不起長生?!睖I水奪眶而出

  “嗯,你欠的債我一一都會替你還了,你要記住從今以后你只欠我的呢,而我要你好好活著如春花一樣活著?!?p>  “好。好。好。”

  永州渡口。青衣男子眉眼下垂,一雙眼睛如同深潭古井般深邃。

  “少爺,船到了。”

  男子點了點頭說到:“走”

  眾人跟在他身后走下碼頭臺階。

  王氏由人攙扶著下了船,連日的變數(shù)讓她憔悴了不少,隱約間生了些許白發(fā)。她顫抖著走向青衣男子,嘴唇哆嗦了半日才發(fā)出聲:“云孫,阿離,阿離他去了?!丝趟畔滤械膿?dān)當(dāng)責(zé)任,哭的像個孩子。

  王云孫壓住漫到喉嚨的疼痛:“姑母,回家了,一切有我呢?!鞍矒岷帽娙?,便回府了。李迪抱著靈位一句話也沒有說,王云孫特地看了看她,她太鎮(zhèn)定了,平靜得有些詭異。

  室內(nèi)燈火通明,誦經(jīng)聲,銅鑼,木魚,嗩吶聲環(huán)繞,這是一個靈堂。李迪木訥地坐在桌子前,機械地折紙錢,紙錢分為兩種,都是黃色的草紙一類是打了銅錢串印的,據(jù)說是零錢。一種是沒有任何花紋印記的據(jù)說是整錢,也叫大錢。永安折紙錢的規(guī)矩是人死辦法事,要封錢包,燒過去。多少包錢多少座金山銀山都要記載在通天文書上,這樣故人才能全封收到不被孤魂野鬼搶了去。

  “用四張大錢沾得正正方方的,里面鋪滿一摞一摞的大錢。不要滴上了眼淚,不然阿離看到會不舍得離開,入不了輪回只能當(dāng)個野鬼?!敖鹄牙烟撝圩凶屑毤毜卣瓷厦總€縫隙:”多少個錢包?多少金山?多少衣物?多少靈房?多少紙人?都要數(shù)對了,小小姐你年輕你來點。老婆子老了不中用了怕數(shù)錯了?!八劾锏毓庖稽c一點暗了下去:”要是數(shù)目與文書上不符,阿離就領(lǐng)不到錢了。那么冷得地方?jīng)]有錢該怎么辦呀?

  “要多折點,陳家沒有后人了,老婆子我走了,這香火就斷了。阿離要多存點,他一向大手大腳花完了,百年之后沒有人記得他了,那該多可憐?!?p>  “當(dāng)年阿離出生,老爺給他取這個名字,是要他記得他父親是秋天離去的,我說又是秋又是離蘊意不好。都怪我這張嘴。阿離,阿離終于陰陽相離了。

  “阿離,為何不托夢,阿離你就了無牽掛了么?“

  “阿離呀。我的阿離他出生時重八斤多,圓圓滿滿的還愛笑,我?guī)е麆硬粍泳蜎_你笑。”

  李迪捂著臉不想讓金姥姥看到自己地淚水,無聲地哭泣。

  終于最后的時刻到了,斂棺。棺材蓋上之前,親人再看他最后一眼。剪了衣角放在他身邊,代表我們永遠地思戀。我們就要送別我們最親近的親人。

  李迪不敢靠近,不敢相信這就是終點了么?不會再有明天,世上再無陳秋離了么?

  金姥姥湊近,仔仔細細端詳了一眼:“我的阿離還是那么好看,當(dāng)年他出生時大家都說他最像他祖父了,可不是么?笑得樣子一模一樣?!崩畹系沧怖@過桌子,她看到棺內(nèi)面如雪色的男子,靜靜地躺在那里,伸出手想要摸摸他,卻被金姥姥攔住:”小小姐,讓他走吧,你牽絆他太多了?!?p>  “我。“她猛然抬起頭,張了張嘴無言以對,金姥姥是陳秋離的庶祖母,是一手將他帶大的人。

  李迪笑得很難看:“好?!曳潘?p>  陳秋離,你一路好走,莫要回頭?!?p>   “你要去京都?“王老太爺敲敲煙桿:”你父親當(dāng)年去世時有遺言,王氏嫡系不得入京?!斑呎f邊啪嗒啪嗒抽起煙來。王云孫看著煙云一圈一圈升在空中暈開來消失不再,如同人一般。你不會知道什么時間地點,原本同吃同睡同進同退的人,就那么煙消云散了。

  他清清嗓道:“阿離的尸身從京都運回永州中途還落了水,六月的天氣,竟然不腐。他是遭人下了毒。’王老太爺如何不知,他沒有說話。

  “祖父,那是阿離呀,就這樣無聲無息被人暗害了。若是這次我們還要隱忍那下一次又會是誰?是姑母?是阿珍?或者是我?”王云孫激動道

  “云孫,我這一輩子早年喪父少年喪母,中年喪妻,晚年喪子,你莫讓你祖父我到死連個扶棺的人都沒有?!?p>  “祖父,如今我為魚肉人為刀俎,動是死不動也是死,那不如沖出去殺一條活路來?!?p>  老太爺垂下肩膀:“你去吧。萬事小心。孩子大了留不住?!八人粤藥茁暎骸敝卸臼磉B日不腐,且有異香。這手段在我王家是第二回了?!?p>  “云南王!“王云孫額角青筋暴起

  “云南王如今隱居云南很少露面了?!袄蠣斪宇┝祟┩踉茖O:”是她。你還去么?“

  王云孫身形一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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