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澄猛地一回頭,本應該還在巷子里的陶公子已經(jīng)不見蹤影,司馬澄擰著眉頭,覺得是自己大意了,輕看了對手,原來剛剛的不曾跟上只是為了讓他麻痹大意,或者他們早已在陶公子家中守株待兔了。
司馬澄追悔莫及,趕緊轉身,朝巷子里跑去。
巷子里的人家都已是烏燈黑火,估計是夜市結束后,大家都早早休息了,而越往里面,司馬澄就敏銳的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燒焦的氣味,依然沒有看到陶公子的身影,司馬澄的心也懸了起來。
悕雪與司馬澄分別之后,見巷子里不著燈火,而且夜風愈加不禁感到害怕,便一路小跑回到了巷子盡頭的書肆。
結果,等待她的卻是一地焦木,蒼黑的灰燼,破敗的殘垣。
以及孤零零屹立院子里的那棵光禿禿的柳樹。
空氣中的焦味告訴悕雪——書肆起火了!
悕雪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她顫顫巍巍地走到樹下,想伸手去觸碰樹干,可右手剛剛抬起,就開始不自覺地發(fā)抖,悕雪趕緊用左手去抓住右手的手腕,希望止住顫抖,可是無用,最后兩只手都開始顫抖起來。
殘余的夜風卷起地上還殘留著沒燒完的紙片,那是書肆自己造的謄紙,獨一無二。
悕雪雙腿一軟,一下子跪坐在柳樹下,終于摸到了枯木,她瞬間感覺到身體似有千斤,再也站不起來,然后用頭枕著燒焦的樹干,失聲痛哭。
此時,司馬澄也趕到了書肆門口,看到眼前的一地灰燼,他也驚住了,呆呆地站在門口。
書肆著火了,那衛(wèi)鑠呢?
悕雪突然想起衛(wèi)鑠,艱難地直起身子,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傷心過度,她仍然沒有力氣再站起來。她只好借著月光,開始環(huán)顧四周的房屋,平時放著造紙?zhí)俾榈牟菖镆呀?jīng)所剩無幾,只有一根尚未燒盡的木柱還立在那里,其他房屋的木門窗都被燒得殘缺不全,耷拉著,土墻被熏黑,可見火勢兇猛。
但是,就不知道屋子里還有沒有人。
悕雪使出全身的力氣,喊著:
“衛(wèi)鑠!”
“衛(wèi)鑠!”
“衛(wèi)鑠!”
……
喑啞的聲音在黑漆漆的院子里回響,卻始終沒有得到回應,她是多么想一間一間屋去尋,但一下又站不起身,悕雪絕望地把手握成拳頭,用力地敲打著自己的腿,嚷道:
“快起來啊!快起來!”
然而雙腿依舊使不上力氣,悕雪終于繃不住,哭出了聲來。
司馬澄聞聲尋來,終于發(fā)現(xiàn)了樹墩旁蜷縮著的小小人影,看到悕雪的一瞬間,他提到嗓子眼的心終于放了下去,但他就只是遠遠地站在門口,眼里剛剛亮起的光又滅了下去。
他并不打算上前。
司馬澄本不喜歡跟人產(chǎn)生聯(lián)系,璟王爺救了他,所以只要是璟王爺?shù)恼f的,他都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但無論是跟陶公子的爭執(zhí)還是傾兒的相識雖是意料之外,點頭之交,淺嘗輒止,一切都還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早晚會離開。
然而,若此處就是陶公子居住之所,而今眼下只剩他一人,若他此時上前一步,接下來的事情可能就不是他所能把握的了。
已是夜黑風高時,悕雪深深地感到無能為力的絕望,她低垂著頭,一手敲打著樹樁,一邊使出全身的力氣,用嘶啞的聲音喊道:
“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可以幫幫我。”話音剛落,又忍不住嗚咽起來。
此時一陣夜風拂過,月亮穿過云層,月光透了出來,灑在了這片廢墟之上。
悕雪看到了一個修長的孤影,她猛然回頭,就看見佇立在門口的司馬澄。
她再一次忍不住淚眼婆娑,氣息奄奄地向他求救,“司馬澄,求你幫幫我,求求你?!?p> 悕雪第一次直呼了他的名字。
司馬澄原本想躲開,可這次卻不及悕雪迅速,無奈只下,他只好緩緩走進去,先蹲下身子,扶起悕雪,讓她背靠樹樁坐著,恢復體力,然后去巡視了屋內各處,確定了沒有燒焦的尸體。
也就意味著起火時衛(wèi)鑠不在書肆或者及時逃走,再有可能就是尸體已經(jīng)被人帶走。
這對悕雪來說應該算是一個好消息,司馬澄的出現(xiàn),讓她感到莫名的安心,因為一夜,容傾匆匆一別,此刻衛(wèi)鑠又生死不明,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的夜晚。
悕雪突然覺得呼吸困難,司馬澄站在她身邊,聽到了她的喘息聲連忙俯下身來,輕輕地撫摸她的后背,幫助她平靜下來。
之后,司馬澄就一直站在她身旁,兩人沉默不語。
待月亮再一次躲進云里,院子里也鍍上一層暗色,此刻,玄衣長袍的司馬澄卻更顯凜然了。
司馬澄見夜色漸暗,彼此的容貌已經(jīng)有些看不清,于是跟悕雪拱手告辭,說:
“陶公子,那我走了?!?p> 但司馬澄話音剛落,悕雪就立刻伸手抓住了司馬澄的衣袖,低垂著頭。
悕雪害怕,害怕到無法思考,就連抓住司馬澄衣袖的舉動都是下意識的。
這可能就是司馬澄最不愿意面對的場景。
兩人只好這樣僵持著。
一陣涼風吹來,明明是夏天,院子里卻如草木凋零般充斥著肅殺之感,風兒吹動了司馬澄的衣襟,也吹干了悕雪臉上的淚花。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從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好像是從巷尾傳來,司馬澄輕蹙了一下眉頭,只覺得這蹄聲有些耳熟,正想著,書肆門口就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
月色又一次顯露了出來,淋在了三人的身上,竟有一絲溫柔。
馬背上的人看清了司馬澄,立刻翻身下馬,司馬澄也看清了他,正欲上前,但悕雪沒有松手,司馬澄看了悕雪一眼,也沒勉強她,就這樣站在原地。
“羊將軍?!蹦侨诉€未走近,司馬澄就先開了口。
“哦?是澄公子,你怎么在這里。”羊將軍回道。
“碰巧經(jīng)過,一個……朋友的家?!彼抉R澄在說明自己與陶公子關系時停頓了一下。
司馬澄說完,這位被司馬澄稱為“羊將軍”的人才注意到瑟縮在司馬澄影子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