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沖動
安碧云被凌盛一路拽著走出了太后殿,她能感受到對方身上蓬勃的怒氣,幾乎要沿著牽著自己的手將自己也燃燒殆盡,她的神色里顯出幾分慌亂,卻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對方,只得任由他拉著,在周圍宮人驚訝的目光中沿著宮中最繁華的道路一路走了下去。
小樂子在身后跟著,滿臉的苦不堪言,方才見凌盛出來,他不過是多嘴問了一句對方需不需要轎攆,就被他瞟過來的眼神嚇得不輕,到現(xiàn)在還雙腿發(fā)抖呢。至于跟著安碧云過來的桃宣就顯得淡定很多,安碧云不開口她就不跟上去也不離開,就一直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低著頭不看任何不該看的東西。
“皇上,請放開臣妾?!卑脖淘埔呀?jīng)有些氣喘吁吁起來,這幅身子本來就弱,又被凌盛拖著走了這么久的快路,現(xiàn)在很明顯已經(jīng)有些吃不消了。
凌盛卻像是沒聽到一樣,連頭也沒有回,還是自顧自地向前走著,好像不達(dá)到目的地就絕對不會松手一般。
“皇上!臣妾走不動了!”這回她的聲音又更大了一些,連臉色也跟著有些蒼白,快步行走間發(fā)髻散亂,耳環(huán)也掉了一只,還好有桃宣跟在后頭拾了起來。
安碧云有些擔(dān)心地?fù)嵘献约旱男「?,也不知道眼前的凌盛在發(fā)什么瘋,只知道這樣下去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有危險。她心一橫將自己的胳膊用力向后一扯,一張嘴就咬上了對方的手腕。
這是皇宮里最熱鬧的一條路,周圍來往的宮女太監(jiān)絡(luò)繹不絕,于是眾人就眼睜睜地看著冷宮里的蘇貴妃狠狠咬了一口皇上,這一口咬得極深,很快便有鮮血從她咬合的部分流出來,滴滴噠噠地砸在腳下的青石磚路上。
凌盛的表情因為疼痛扭曲了一瞬,他回過頭看向安碧云,手卻還是死死地握著,絲毫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安碧云察覺到屬于血的鐵銹味在嘴里綻開,又溫?zé)岬囊后w充斥在唇齒邊,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將凌盛咬出了血,在眾目睽睽之下傷害皇帝的身體,不知道宮里要怎么傳自己,也不知道皇后娘娘要怎么懲罰自己了。但是她不后悔,只有這樣才能讓腦袋發(fā)熱的凌盛停下來,才能保住孩子的性命。
她死死咬著的牙齒逐漸放松,就有鮮血順著她的唇邊流下,倒給她蒼白的嘴唇添了一分血色。安碧云見凌盛看著自己的神色不明,便就著對方抓住自己手腕的姿勢跪下來,眼睛盯著地上那一小灘血跡,聲音沉穩(wěn)而平淡道:“臣妾斗膽,請皇上降罪。”
凌盛看著她,從手腕處傳來的疼痛并沒有隨著對方松口而減輕,反而變得更加疼痛,他深吸了一口氣,握住她的手漸漸松開,對方原本柔弱無骨的手從自己掌心劃過,凌盛察覺到她的指尖已經(jīng)起了一層薄繭,到底是與以前不一樣了。
凌盛垂下手,將自己還在滴血的手腕藏進(jìn)寬大的袖子里,小樂子早就已經(jīng)被安碧云的突然襲擊嚇破了膽,此時又擔(dān)心又不敢上前,只得趕緊遣人往太醫(yī)院送信,讓太醫(yī)們都隨時準(zhǔn)備著。
凌盛伸出完好的那只手,挑起安碧云的下巴想要與她對視,看清楚這個女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對方卻一直垂著眼睛不愿意看他,可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倔強(qiáng),就像自己前些日子見她的時候一樣。
“蘇貴妃?!绷枋⒌穆曇艉苄?,幾乎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替我選妃,你是認(rèn)真的嗎?”
安碧云聽他這么問,這才微微抬起眸子,對方的眼神里充斥著不滿和不理解,還有試圖看透她的探究,她定了定心神,一字一句地朝對方答道:“臣妾做事,無不盡心盡力,還請皇上放心?!?p> 周圍的宮人平日里見慣了凌盛笑著的樣子,對眼前這個不茍言笑的皇帝感到的只有陌生,卻見對方突然變了神色,眼神一緩又變回了平日里慣有的表情,好像方才的一場風(fēng)云不過是眾人的錯覺。
他蹲下身去雙手扶起跪在地上的貴妃,用拇指輕柔地擦去對方嘴邊的血跡,重新朝著安碧云伸出手微微一笑。
安碧云沒有猶豫就將手重新交給了凌盛,她知道對方已經(jīng)冷靜下來,絕對不會再做傷害自己的事情了。
果然,凌盛嘴角的笑意更盛,握住她的手,就往凝春閣的方向走去。
安碧云不知道的是,他們這一鬧,整個皇宮很快就傳遍了他們兩今日的故事,版本之多可以說是眾說紛紜,然而不變的就只有一句話。
蘇貴妃離復(fù)寵不遠(yuǎ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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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在侍女的攙扶下回到了寢殿里,幾乎是即刻就脫了力,險些直接倒在地上。
她的臉色確實白得嚇人,侍女趕緊服侍著她躺下,轉(zhuǎn)頭就往外頭跑,同時喊來一直照顧皇后的老嬤嬤道:“嬤嬤,你快些看著娘娘,我去請?zhí)t(yī)過來?!?p> “娘娘這是?”嬤嬤拉住她還想問些什么,對方卻已經(jīng)焦急地跑了出去,一副十萬火急的樣子。
嬤嬤的神色變了變,她進(jìn)到內(nèi)殿,走到皇后的身邊跪下,小心翼翼地捧起對方冰涼的手放在手心里揉搓著,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屎蟊犻_眼,看到她的表情沉默了一會兒,這才輕聲開口道:“哭什么,本宮有沒有事情,你是最清楚的不是嗎?”
“娘娘?!辈贿^才喊了兩個字,她就哽咽住了,“奴婢是心疼您,為了二小姐傷害您自己的身體,值得嗎。”
“……”皇后的神色暗了暗,呢喃著開口道,“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如果我不聽太后的,服下藥假裝重病,就算一時間得意,太后又怎么會放過我呢。說到底,對她來說,我不過是蘇家可有可無的庶女…當(dāng)初若不是她一心想著將悅兒嫁給瑞王爺,也許現(xiàn)在坐在皇后寶座上的就不是我,而是妹妹了。”
“娘娘,您糊涂了呀?!眿邒咻p聲哀嘆道,“以后這種話可不能說了,若是讓皇上聽到,對您和二小姐都不好?!?p> 皇后沒有再說話,只是重新閉上眼,放在被子上頭的手卻不自覺地握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