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刺客
既然下定決心要好好活著,那就要擁有自己的力量,才能有機會活下去,查清真相手刃真兇。
從腰腿部傳來徹骨寒意提醒著她地磚陰寒,怕是久坐不得。
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來,從右側(cè)膝蓋傳來的刺痛讓她無法忽視,只得雙手撐著桌子,好不容易才坐到長條凳上。
掀開朱紅色的裙擺,她才發(fā)覺膝蓋處有些濕潤的粘連,果然那處紅腫著,還被地上尖銳的石子塊劃了個不淺的口子,血液黏在膝蓋上又黏住裙子,又被她剛剛掀開的動作扯動了傷口,不停地流著血。
安碧云家本就是給宮里提供藥材的皇商,從小耳濡目染知道些處理的法子,她忍著痛用桌子上剩的半碗冷茶勉強清洗了傷口,卻翻遍全身也找不到一塊干凈的可以用來包扎的布。
她正苦惱著,門邊的窗戶一響,從外面翻進來一個黑色的身影,在地上滾了一圈后靠在窗邊呼吸粗重地喘息著。
來人雖然穿著黑色夜行衣,但從體格可以看出是個男人,遮住臉的黑布只露出一雙星眸,在黑暗里也散發(fā)出帶著濃重殺氣的凜意。
安碧云吃驚的看著這個不知道從哪就翻進來的男人,一時間也不知該作何反應,對方正好看過來,看向她的眼神先是冷意隨后帶了點尷尬,隨即有些不自然的移開目光。
看對方的動作安碧云才想起自己還裸露在空氣中的膝蓋和小腿,她急忙放下裙擺,整個臉都燒得通紅。
“你…你是誰?”顧不得害羞,她從條凳上站起來,不動聲色的向后退了兩步,手上還咋摸索著那個唯一能當作武器的燭臺。
黑衣人看了一眼她的小動作,像是有些好笑般地嗤笑了一聲。
她知道對抗起來是自不量力,可她有為了活下去抗爭的理由。
她鼓起勇氣舉起燭臺,直直對著男人:“你再不說話,我就喊人了!”說到底她原也只是個在后宮安靜度日的小女人,這個動作已經(jīng)用盡了她的力氣。
“閉嘴!”男人聲音低沉,面上看都沒看她一眼,獨自靠著墻的支撐勉強站起來走到墻壁邊上,一用力就拔出了深深插入墻里的匕首。
看到那把匕首的安碧云更加警惕,她厲聲詢問:“是你想殺了我?是誰派你來的?”
男人回過頭,窗外的月光灑在他半張臉上讓容貌清晰了許多,狹長的雙眸燦若星辰,內(nèi)眼角接近鼻梁的地方還有一顆不起眼的小痣。
他先是翻看了兩圈,隨后微微皺起眉,將目光落在安碧云身上。
“接著!”突然就伸手將匕首拋了過來,嚇得安碧云幾乎是扔掉了手上的燭臺才堪堪接住。
她拿著匕首有些困惑,這世上還有這種把武器扔給刺殺對象的刺客?
安碧云還在這邊胡思亂想,男人開口了:“看看匕首上寫得什么字?!?p> 她仔細看了看刀刃接近刀柄得部分,的確是刻有一個非常小的“瑞”字。
她沒立刻回答,而是懷疑地看了一眼男人,試探著開口:“為何要我來看?”
“哼?!蹦腥藦谋亲永锇l(fā)出一聲冷哼,也不說話,只轉(zhuǎn)過頭去看向窗外。
真是個奇怪的人。
“是個‘瑞’字,祥瑞的瑞?!彼膊辉儋u關子,坦然說到,“說到瑞,朝中有關系的無非就是瑞王爺。你不會想告訴我,是瑞王派你來殺我的吧?!?p> 可這瑞王封地遠在邊關,家中也無人身在后宮之中,他無緣無故派人殺蘇心悅做什么。
“瑞王爺…”男人倒像是若有所思,他一個閃身就來到安碧云面前,嚇得她猛地撞上背后的墻壁,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男人撿起來放在手心掂量了兩下,還瀟灑地耍了個花。
看著在他指尖翻飛的寒光,安碧云眼球微顫,強裝鎮(zhèn)定的死死瞪著男人,大有要同歸于盡的氣勢。
“你…”
還沒等她問出口,男人就轟然倒在了她的面前。
突然逆轉(zhuǎn)的形勢讓安碧云有些發(fā)愣,但她還是很快反應過來,蹲下身迅速將匕首重新握回手里,拖著一瘸一拐的膝蓋沖到門邊就開始拍門大喊。
“來人?。∮写炭?!有沒有人在!”
可任憑她怎么叫,門外都沒有人應答,周圍只有她焦急的呼喊聲和門被瘋狂搖晃的聲音,門鎖儼然不動。
“可惡!”她最后重重拍了一下門,有些脫力的順著門滑倒在地上。
她能看見黑暗中男人的胸腔還在上下起伏,還是有呼吸的,只是越來越微弱,躺著的地方也逐漸滲出些黑色的液體。
這么多血,怕是受了嚴重的外傷。
安碧云內(nèi)心掙扎著,淳樸的父親總是將不能見死不救掛在嘴邊,而如今的狀況,且不說能不能救活,若是救了他反被他拿住暗殺,豈不是農(nóng)夫與蛇,自找麻煩。
一番心理斗爭,最終她還嘆了口氣站起身,三步退兩步的猶豫著走了過去。
她用尋著的火石點燃了最后一小節(jié)蠟燭,房間明亮了些。男人個頭太高,憑她是如何都不可能般的動的,她只得先解開他黑色的外衣,一個小瓶子咕嚕嚕地滾下來,掉在男人被血染紅的白色里衣邊上。
她隨手將瓶子放到一邊,又伸手去解已經(jīng)濕透了的里衣,男人精瘦健壯的身體露出來,與尋常男子不同,帶著常年不見日光的白。
安碧云借著燭火仔細檢查了一遍,傷口不在腹部,便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男人就地翻了個身,露出貫穿肩胛的刀傷來。
她看著皮開肉綻還在流血的傷口犯了愁,沒有傷藥也沒有能止血的東西,這樣下去怕他是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她重新站起來,想到門口再試試看能不能喊到人,卻一腳踢翻了剛才隨手放在一邊的白玉瓶。
她靈機一動——刺客隨身帶著些傷藥也不奇怪吧?
她趕緊撿起瓶子對著光看了看,沒有藥名;猶豫了一下,這才打開瓶蓋小心翼翼地聞了聞。
川芎、歸尾、生地、白藥…都是些制作傷藥的上好藥材,但這藥還帶著一股奇特的異香,她猜不出到底是什么。
也罷,這是他自己身上的藥,若有不妥也當他害人害己,自作自受吧。
她從瓶子里取出兩顆,用手碾碎了均勻地撒在傷口上,又將剛才脫下的男人的里衣用匕首裁成條,環(huán)身一圈緊緊扎住,這繃帶雖然沾了血但聊勝于無吧。
眼見滲出的血漸漸止住,男人的呼吸也平穩(wěn)起來,安碧云這才松了一口氣,癱倒在地上平復著劇烈的心跳。
目光所及男人寬闊的背部,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么,臉紅得發(fā)燙也不敢再看,轉(zhuǎn)過身去默念著醫(yī)者不顧男女大防,假裝專心地研究手里的藥瓶。
白玉似的藥瓶沾上了些自己手上的血污,她用袖子擦了擦,瓶子在炎熱的夏夜也觸手生涼,算是個稀罕物。
這么好的藥,他到底是誰呢…
安碧云想起他那雙泛著冷意的眸子,似乎能想象出他黑色面罩下冷漠的神色和剛毅的嘴角,但即使好奇她也并沒有打算去探探他的真面目,畢竟為了活下去,不該知道的就不要知道,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不知過了多久,身旁的蠟燭早已燃盡,安碧云終于聽到身后先是傳來幾聲隱忍的痛呼,接著就是細細簌簌從地上爬起來的聲音。
“醒了?”她回過頭,入眼一片白花花的肉體,她趕緊重新扭過頭去假裝自己什么都沒看見。
男人捂住胸口爬起來,他方才內(nèi)傷激蕩加上失血過多一時間暈了過去,醒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赤條條的躺在地上,面罩還在,背后的傷口也被包扎的完好,沒有初時的疼痛難忍。
他看向安碧云,月光下嬌小的背影發(fā)髻散亂衣衫襤褸。
但很多年后他想起她,腦海里浮現(xiàn)得還是這一副有些狼狽的樣子,指間沾著自己的血,耳尖微紅局促不安。
他勉強支撐著起身,毫不猶豫的一個手刀就劈暈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