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元倒是很想試試看,若由他來演奏,這些曲子可以調(diào)動多少盤古之力。他計劃著去到彭澤最空曠的水域演奏,將過冬的鳥群和湖里的魚群都趕得遠遠的,絕不會傷害無辜的生靈。
可惜玉卿擔憂他無法掌控盤古的力量,始終不同意。
他只好放棄了嘗試的想法,帶著玉卿去清逸帝泊灣。
趁夜飛過去,只需在天明趕到即可,因此他們并不急著趕路。經(jīng)過彭澤時,長元帶著她下去逛了一圈。那兒聚集了很多的鳥群,其中的一些到了夜間還會活動。
長元將光點從袖中放出,它們也不驚。那些光點分散開來,在蘆葦和茅草的襯托下,與螢火蟲別無二致。在一片蒼茫夜色中,他們的眼睛倒映了光點,鳥群,天地,還有彼此。
長元歪頭看著玉卿,癡癡地說:“許多人夸說問心圍繞我的樣子,超凡脫俗。我就在想,若是問心全圍繞著你,會是個什么樣。”
玉卿問:“我現(xiàn)在什么樣?”
“很美……”長元道,“尤其是這美獨我一人可見?!?p> “為何是我呢?”
長元思考了她的問題,而后認真地答道:“因為我找不到比你更美的女子了。”
其實玉卿很想說,女媧娘娘才是三界最美麗的女子??墒?,女媧娘娘已經(jīng)不在了。
再到達清逸帝泊灣,已是翌日巳時了。
清逸帝泊灣說是灣,其實更像一個小峽谷。兩岸巖崖高聳,又在入??谧兂删徠?,融入平原。中間一條河穿過,河道越近海越寬,河水在入海處趨于平緩,與海水融為一體,叫人分不清圍繞四周的沙地究竟是河灘還是海灘。
谷安易將居所建在一邊的坡腰上,背靠山坡,面朝大海。坡上長著的青草由于到了冬季,有些枯黃,坡頂上的一株蒼天古木卻還茂盛。
坡前,谷安易身邊的幾個侍從正在竭力安撫一位姑娘,連長元和玉卿的到來都沒有發(fā)現(xiàn)。玉卿和長元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那位姑娘不是別人,正是東海三公主敖淼。
敖淼氣憤道:“我昨日來,你們也說他不在,他是真的不在,還是你們不想讓我見他?”
“公主,長老真的不在,您就算進去找也找不到的。我們不讓您進去,實在是谷長老不喜旁人未經(jīng)許可動了他的東西,因此臨走前吩咐我們,誰來了也不讓進屋?!?p> “胡說!谷長老明明先前還說我隨時可以來!”
“長老說的是他在的時候……他不在,任誰來了我們也不敢放進屋的?!?p> 長元走到近處,陡然出聲道:“怎么谷安易不在嗎?”
侍從們都嚇了一跳,敖淼更是跳開了好幾步。見到是長元和玉卿,敖淼立刻起了敵意。而幾個侍從,在看見來者是長元后,定了神,其中一個答道:“回公子,我們長老確實不在。”
玉卿問:“谷安易去哪了?”
幾個侍從無法判斷玉卿的身份,因此個個猶疑,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如何作答。
長元笑道:“玉卿上仙問你們話呢?!?p> 聽到這個名號,他們開始慌張。
敖淼也是頗為驚訝。
最終,一個膽大的侍從站出來說:“回稟上仙,我們不知。長老并未告知我們他要去何處?!?p> 玉卿顯然不信,詰問道:“真的不知,還是裝作不知?”
敖淼不悅道:“他們都說了不知道,你還要問,不是刻意刁難他們嗎?”
玉卿恍若未覺,又問:“他什么時候離開的?”
“回上仙,是三日前?!?p> 敖淼問:“是在我把白魄蠶絲給他之后嗎?”
玉卿本想繼續(xù)盤問,然而敖淼的話卻讓長元心頭一驚:“你說什么絲?”
敖淼不明白他為何發(fā)問,因此理所當然又把蠶絲的名字說了一遍。
長元的神情愈發(fā)嚴肅:“白魄蠶絲是不是還有個名字,叫鳴雷絲?”
白魄蠶絲這個名字玉卿不熟,然而鳴雷絲她是知道的:這是伏羲制琴用的絲線!若以此絲為弦,引來天雷的效力不知比普通法器好了多少倍。玉卿驟然喝到:“這樣重要的東西,你說給就給他嗎?”
敖淼被她的態(tài)度嚇到,又很快恢復(fù)鎮(zhèn)靜,反駁道:“我自己家的東西,我想誰就給誰!”
玉卿懶得爭辯,又問:“你給了多少?”
“與你無關(guān)!你想要,有本事自己找我父王要去!”
玉卿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怒意,轉(zhuǎn)而問谷安易的侍從:“谷安易從她那里拿了多少絲線?”
還是那個站出來答話的侍從,思考過后答道:“當時長老說箜篌的弦老了,容易斷,所以才問淼公主能不能給他一些白魄蠶絲。淼公主給的……夠替換兩架箜篌了?!?p> 雖不清楚谷安易究竟想做什么,但是玉卿和長元都知道一點:谷安易現(xiàn)在很危險。
長元問侍從:“你們當真不知谷安易去了哪里?”
侍從均是搖頭。
長元又問:“他走的方位總知道吧?”
一個侍從答道:“回公子,是西面。”
“從清逸帝泊灣回頭看,大半個華夏都在你們西邊!”長元道。
那個侍從低下頭,不敢再說話了。
玉卿向長元道:“這已經(jīng)不是狐族的事情了?!?p> 長元點點頭,向侍從道:“既不能讓我們進去,那紙筆可否借出來一用?”
侍從很快從屋里為他拿來了紙筆。
就著放紙筆的托盤,他一共寫了兩封信。
第一封寫給玉帝,向他交代太原雷劫的原因,以及谷安易的異常舉動。
第二封給東海龍王。白魄蠶絲是東海深處一種名為白魄的靈蠶所結(jié)。白魄數(shù)量稀少,且每十年才吐一次絲,東海每年進獻給凌霄殿和瑤池的那點量,五十年加起來也只夠拉起一張五弦琴。敖淼一下拿出那么多,必定不會是經(jīng)過龍王明面同意的。
第一封信變作流光飛向高空。敖淼看不清長元信中寫了什么,然而看著流光消失在云層之上,憑借內(nèi)心的猜測,她憤憤道:“我只是看他在找弦,才給了他幾根蠶絲,你居然要向天上告狀!”
“那個不是告狀的,”長元將手上的第二封變作了蝴蝶,淡淡道,“這個才是。”
蝴蝶瞧著翩翩起舞,實則飛得極快,瞬息之間已經(jīng)下了坡,向海中飛去。
敖淼倒吸了一口涼氣,瞪了長元一眼,嘴里罵了一句話,然后跑去追蝴蝶了。由于蝴蝶飛得快,她趕到海面上時,蝴蝶已經(jīng)沒入海中了。敖淼站在水面上,又回頭朝長元和玉卿大聲咒罵了幾句。
玉卿皺著眉,看著敖淼的身影消失在海里,低聲道:“早知她是這樣的脾氣,我當初就該提了她去瑤池。”
“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長元道,“只希望我們能盡快找到谷安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