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秋巖蒙頭癡睡了一整天。懶散地從床上爬起來。
“老大,人物少了一個,原來的排舞算是廢了。”花木野趕緊問上去。
“徹底廢了?!?p> “那我們還要比賽嗎?”
“廢話,肯定比啊!”
“那......我今天去找羅焰談?wù)劊瑒袼仡^?”花木野試探。
“操,勸他回頭?別搞錯了,是我讓他走的——隊里不需要他。”
“操,那怎么比?離比賽還有十幾天,這還說多了呢。大家現(xiàn)在都忙著做簡歷,到處跑招聘會。媽的!說實話,老大,我心里真沒底啊。我沒你那么瀟灑,可以不管天不管地,一心只想著比賽。”
“急什么?”尹秋巖手拿牙刷指著花木野,吐掉滿口的白色牙膏泡沫,“阿花,相信我,你會在舞蹈這條路上走的很遠?!?p> “呵,我可沒這種自信?!被疽班捅?。
“沒有自信,我給你啊!”尹秋巖對著斑駁的鏡子,愕然晃神——究竟是對花木野說的,還是對自己呢。
尹秋巖的幾句奮勉之言并沒有消除花木野內(nèi)心里的恐慌。他依舊擠出排練外的時間到處投簡歷,奔波于一切正式非正式的招聘場所。只有這樣,他才能感覺到未來是踏實地握在自己手上。正好現(xiàn)在不用排舞,他可以一門心思的為自己即將踏入社會的第一步而努力著。
花木野從懷里掏出一份皺巴巴的協(xié)議——這份協(xié)議是自己很小的時候父親在臨終前當著他的面與舅舅簽下的。雖然花木野大學生涯里勤工儉學也償還了一些,但零頭都算不上,父親當年欠下的債款達到七位數(shù),都落在了花木野一個人身上,按協(xié)議上所簽舅舅每個月給他微乎其微的生活費直至成年,等到工作以后一起作為債務(wù)償還,不相信他有償還能力的舅舅隔三差五地電話問候,語言里夾雜著極大的侮辱與威脅。勤工儉學得來的錢還回去一部分,每一天都茍延殘喘。他想盡快擺脫這樣的生活——絕望中閃爍著希望,希望里充滿了絕望?,F(xiàn)如今捱至畢業(yè),他不想讓自己一踏足社會就被碾壓為最底層——那種恥辱感,壓迫感已經(jīng)浸入骨髓,他要一滴一滴抽出,哪怕付出血的代價。他要讓吆五喝六的舅舅在他面前低頭屈服似乎隱隱成了他的人生目標。但他更清楚現(xiàn)實里,得盡快償還債務(wù)。
事不如人意——大的公司看不上他,小的公司他不入眼?;疽霸谝环輧攤鶇f(xié)議的逼迫下,人格不自知地扭曲,變形。眼看著其他同學都定向了某去處,他心急如焚恥辱感又一次襲來。怎么辦呢?
他想到了羅焰——對,他所有的關(guān)系網(wǎng)羅焰是中心。但,羅焰和他們已經(jīng)鬧翻。不!不!鬧翻的是尹秋巖,不是我。花木野像是靈光乍現(xiàn)——我可是要留他的那一個呀!
為了不讓在一旁正研究美食雜志的尹秋巖發(fā)覺,以短信形式編輯了一條“好久不見?”發(fā)出去。
“搞錯對象了吧?”立馬收到回復。
“這么看不起兄弟啊?幾年的情義不再了?”花木野打出感情牌。
“不再就不會回復你了?!?p> “呵,好兄弟。下午見一面,有空嗎?”
“地址?”
“梧海公園?”
“太遠,不去?!?p> “那,學校后街?”
“距離姓尹的五公里之外?!?p> “別呀,你又不欠他的。額......要不我去找你吧,告訴我地址。”
“潼關(guān)路二十三號B座二十三樓副總經(jīng)理室。到了和前臺報我名字,我下樓接你?!?p> “呦,羅總啊!久仰久仰?!?p> “呵......玩笑開大了?!?p> 花木野像是找到了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心情一下舒暢開。一抬頭,才知道尹秋巖已經(jīng)默默地盯住他好久。身子瑟地向后抖了一下。
“你怕什么?”尹秋巖用調(diào)皮的眼神發(fā)問。
“我......我怕什么了?”
“那你慌什么?”
“沒有??!”
“不對,你肯定有事。”尹秋巖瞇起細長的雙眼,嘴角漏笑。
“......”花木野強裝鎮(zhèn)定,學著尹秋巖的做派——無辜地聳了聳肩,兩手一攤??上В瑯拥膭幼鞑煌娜俗銎饋硇Ч遣灰粯拥?。
“好啦,瞧把你小子嚇的!”尹秋巖將美食雜志扔給對面的花木野,“翻開第十八頁,晚上做我們的電燈泡一起去百花街尋找美食怎么樣?”用眼神挑逗。
“不是吧,老大,還有心思出去閑逛吶?你不要思考接下來舞蹈怎么辦嗎?我的未來可是交在了你的手上???”
“這么久了,你還不了解我?我這可是在蓄力啊,吃完美食我才有能量閉關(guān)。你以為老子真是神仙下凡啊——全國比賽哎!不花點心思是不行的?!?p> “原來舞蹈是用這種方法找靈感的?哈哈——尹氏神法?!被疽半y得這么輕松,像是工作已經(jīng)有了著落一般。雖聽得云里霧里,但他知道一切交給尹秋巖錯不了。尹秋巖一直有這樣的磁場讓花木野相信,讓大家相信——其實羅焰也相信。
“電燈泡我還是不當了,正好我下午也有事要辦呢?!被疽昂龅匾槐菊?jīng)起來“老大,說實話,羅焰走了,有沒有后悔???”
“后悔?我長這么大唯一一件后悔的事就是睡在了你的下鋪——你小子每晚在被窩里的勾當震得我沒法安心睡覺......這事兒以后有機會我肯定得和弟妹說說,讓她好好治治你!”尹秋巖嗤笑著仰面抬頭,目光卻不經(jīng)意地停留在羅焰曾經(jīng)的睡鋪,默然收斂起笑容,“開玩笑啦——以這樣的方式結(jié)束我們的組合,當然有點失落......”尹秋巖抬頭認真地看天花板,仿佛那上面刻著羅焰歡聲笑語的影子,“他應(yīng)該會恨我吧——不過,我想我的決定還是沒錯的。恨就恨吧!不管他怎樣,那份幾年的情誼會一直留在我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