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慧芳
梅雨季節(jié)很是讓人煩悶，連日的陰雨讓家里變得潮濕，出門也十分不便。
一開始還有些賞雨的興致，可半個月來每日這么斷斷續(xù)續(xù)的下著雨。心情就不那么美麗了。
尤其是想到那日，才讓路任嘉領(lǐng)著畫匠們開始準(zhǔn)備著手畫壁畫，結(jié)果第二天就出師不利，被天氣所阻。現(xiàn)在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畫好了。除了等，真的別無他法。
明珠命人將木炭粉用細(xì)麻布袋子裝好，在育嬰房里鋪了半尺厚用來防濕氣。然后再鋪上厚棉墊和羚羊絨，這才保證了阿嬌阿寶的活動空間。
這里的環(huán)境大概是整個府里最舒適的，因而家里人總喜歡聚集在這里。這會兒，明珠、太夫人和李嬤嬤正在斗地主。司茶司薇在和阿嬌阿寶玩耍。司釵司錦在打絡(luò)子。
還好，三間屋子打通成一間，連家具都沒擺兩件的空曠房間。再多來十幾個人都不會覺得緊湊。
“啟稟殿下，海藍(lán)求見?！?p> “快請?！?p> 海藍(lán)見過禮以后，明珠放下手上的葉子牌，抬頭笑道：“姑姑近日不是一直在忙著給琳瑯補(bǔ)課么？可有成果了？”
海藍(lán)略有些頭疼，但當(dāng)著自家人也有什么就說什么了：“琳瑯這孩子性情倒是還好，可未免太笨拙了些。反倒是小福每次都能舉一反三，天資聰慧。幸好有她跟著去，否則，琳瑯恐怕都活不過三集。”
對此明珠其實心里早就有數(shù)了，若琳瑯聰明的話，早就該主動跟自家主子表明心跡。她也不至于現(xiàn)在府里落得這么一個尷尬境地?！案魅擞指魅说木壏ò?，她既選了這條路，最后到底是得償所愿，還是竹籃打水，就全憑她自己了。你這會兒來，可是有事？”
得知了明珠的態(tài)度，海藍(lán)心里便有了底。大約就是把該教的都教了，最后學(xué)成什么樣就不必較真了的意思。此處略過不提，海藍(lán)又說了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兒：“啟稟公主，司珍房的韓尚宮今日正式出宮了。奴婢在宮中時與她關(guān)系極好，便想請她與我同住一院，不知可否？”
明珠聽了這個消息，也是感到高興。韓尚宮如今不過三十有余，制作器物的手藝便已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各大銀樓的大師傅。對她，明珠很是敬佩：“這等小事哪里需要你特特來與我請示？你先去助韓尚宮安頓下來，需要什么盡管支取。等安頓好了，再讓她來尋我?？傄屇銈兌奸_心滿意才好。去吧！”
海藍(lán)出門以后，覺得打牌也沒什么意思。這都玩兒了幾天了，膩得不行。
透過水晶窗往外看，還是淅淅瀝瀝的小雨，陰陰沉沉的天空。明珠雙手托腮：“祖母，你說這雨到底什么時候停?。课叶紵┧懒??！?p> 太夫人此時正笑著和李嬤嬤說小話，聽了明珠的抱怨說道：“你之所以煩，并不是因為下雨，而是因為閑得。剛剛李嬤嬤還跟我說，頭兩年干旱，京郊莊子為了體諒佃農(nóng)，減租都減得都毫無進(jìn)項了。難得今春雨水這么豐沛，莊子上這些日子各家各戶都喜氣洋洋。都道今年必定是一個豐收的年景了。你還覺得悶嗎？”
明珠聽了這話一驚：“頭兩年干旱？！”
太夫人笑著點(diǎn)頭：“是啊，所以今春的雨水要更加珍惜才是。怎么能覺得煩呢？”
明珠沒注意這些，心里暗自默念「到底是什么呢？是兩年旱一年蝗，還是三年旱一年蝗？」明珠拼命想著小時候在村子里聽說的話，又怎么都記不真切。又問太夫人：“這兩年干旱的地方很多嗎？我怎么從沒看到有什么流民啊之類的？”
太夫人失笑：“哪里就有那么嚴(yán)重了？大多數(shù)地方都只是減產(chǎn)了而已，只有少少的幾處顆粒無收。這些地方不是免稅了，就是當(dāng)?shù)亻_倉了。雖然那些農(nóng)民又苦了許多，但也總不至于流離失所?！?p> 明珠點(diǎn)頭笑著，一副受教了的模樣：“這樣的話，那我不討厭下雨好了。今年肯定豐收的?！闭f是這么說，可是心上的一絲陰霾卻怎么也揮之不去。
算了，先不想了，明珠將座位讓給了司錦，讓她替自己陪太夫人斗地主。然后去和司茶司薇一起逗寶寶了。
果然，寶寶的笑聲是一帖專治心病的萬能藥。沒一會兒，明珠就在孩子們歡快的笑聲中被治愈了。
過了不一會兒，海藍(lán)領(lǐng)著韓尚宮來了：“奴婢參見明珠公主殿下。”
“快快請起?！泵髦榭戳搜垌n尚宮端莊得體的樣子，十分滿意：“韓尚宮安頓好了嗎？我這宮外自然比不得宮里的環(huán)境好，若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但愿韓尚宮莫要失望才好?！?p> 韓尚宮似乎有些受寵若驚，但又很快壓了下去，端莊得體的和明珠說道：“奴婢既然已經(jīng)出了宮，便不再是什么尚宮了。若殿下不介意，以后喚我慧芳即可。好容易出了宮，自然怎么都是好的，能得殿下青眼，自是更無什么不好了。”
聽得韓尚宮的客氣之言，明珠也不甚在意。
這話大約也是半真半假了。宮中能放天賦這么高且正值盛年的制器尚宮出宮，還是因為太后親自發(fā)了話的。否則她至少也要等到，年老體衰沒什么價值的時候了。所以恩情歡喜固然是有，但畢竟還不太熟悉，也只能抱著小心客氣了。
“那我便喊你慧芳姑姑吧，這樣也親切些?！?p> 慧芳急忙彎腰行禮：“萬萬不可，奴婢何德何能當(dāng)?shù)钕乱宦暪霉茫俊?p> 明珠笑道：“這也是比照著海藍(lán)姑姑呀，你本也是我十分敬佩的長輩呢。慧芳姑姑您幼時因家貧被送入宮，全憑一己之力精研技藝，一步步走到了尚宮之位。這本就是世間女子難以企及的高度。最關(guān)鍵的是，還能有魄力在巔峰之時抓緊機(jī)會急流勇退。若女子都能如慧芳姑姑你一般，這個世界哪里還有男人們什么事兒？”
慧芳第一次聽人當(dāng)面這么直白的夸贊，尤其是這夸贊出自當(dāng)朝最尊貴的公主之口。一時都沒能控制住神情，露出了小女兒家一般的羞澀之態(tài)。
明珠想著，到底是一心鉆研技藝之人，縱然在后宮中經(jīng)受了些打磨，到底還是不失真性情。